火焰圈中,瓊脂釀的藥效開始漸漸發作,四頭身形碩大的圓滾滾低下身子,将肚子趴在了青石闆上,臉上的表情也不再猙獰。
這個時候的它們,顯得如此憨态可掬。
瞧見它們的模樣,我松了一口氣。
瓊脂釀還真的是恐怖,這幫食鐵獸在服用了之後,暴躁的性子收斂,就跟剛入門的胖媳婦兒一樣,小心翼翼地趴在。
它們兩眼汪汪,仿佛很委屈的樣子。
馬一岙瞧見,并不放心,而是繼續說道:“起立,都站起來。”
這回用不着他威脅,幾個龐大腰圓的大熊貓立刻爬了起來,而馬一岙又重複了好幾個指令,什麽半蹲,小跳、晃動肚子之類的。
他一邊喊,一邊做,那四頭大熊貓聽了,居然也照着做,争先恐後的樣子,讓馬一岙笑開了懷來。
随後,他撒了泥土,在火圈中弄出了一片缺口來,指引那四頭大熊貓走了出來。
圓滾滾們走出了火場,乖乖地在馬一岙跟前排成一排。
有稍微怠慢一些的,我一棍子抽去,将這老賴口中的兇獸吓得屁滾尿流,乖乖地半坐着,而馬一岙則大聲喊道:“大春,大春是誰?”
一隻肥嘟嘟的手舉了起來。
緊接着馬一岙又繼續喊道:“大夏是誰?夏天,大夏!”
他挨個兒喊着,并且讓它們按照“春夏秋冬”的位置排好,而圓滾滾們居然都脾氣不錯地照辦着,讓人看着都有些錯愕。
不過馬一岙是打一棒子,就給一甜棗,這幫大熊貓排隊站好之後,他叫老賴去缸子裏舀了幾勺蜂蜜來,給它們加餐。
蜂蜜在前,食鐵獸們又故态複萌,開始打鬧争搶起來。
不過我一通棍子下去,又都變乖了許多。
如此來回折騰幾次,圓滾滾們終于聽話了許多,而這個時候,楚小兔也将藥房裏面最寶貴的東西都給打包妥當。
這時我們又繼續搜羅,卻發現除了蜂蜜和藥材、丹藥之外,這地方窮得出奇。
後來再沒有什麽能夠看得入眼的東西。
哦,對了,從那嶽壯實的卧室裏,我們還搜出了一大堆的刺繡綢布來。
至于其它的,估計是他回來搜刮了一趟,所以啥也沒有了。
那幻光石雖然還算不錯,但因爲有放射性的作用,我們都沒有準備拿着。
除此之外,我們在山神廟後面的一個地窟裏,發現了許多白骨。
不知道有多少人,慘死于此。
除了白骨,還有無數毒蟲在裏面蠕動着,對于這個,我和馬一岙的意見十分統一,那就是一把火燒光。
我跟着将山神廟搜了一遍,而馬一岙則回到了庫房前來,他盯着那十來個巨大的粗瓷缸子,許久之後,一拍胳膊,對我喊道:“我想到了,想到了。”
我說什麽?
馬一岙指着院子裏老老實實蹲着的食鐵獸,說那些缸子我們搬不走,但它們可以啊。這幫畜生力大無窮,搬點東西,那也不是啥困難的事情。
我有些猶豫,說這個,可行麽?
馬一岙說試一試就知道了。
接下來他的表現,讓我很是詫異——他先是找來那一大堆估計是落花洞女進貢的刺繡與布匹,将這些食鐵獸和蜂蜜缸子給包裹起來,做成牢固而結實的“背簍”,随後将各個缸子的蜂蜜調配,确保每頭食鐵獸背上的缸子是滿滿當當的。
随後他找到了厚實的布匹,捆住缸口木蓋,又用蜂蠟密封。
弄完這些,他開始指揮着那幫食鐵獸前行,然後讓我用棒子在旁邊驅使着,使它們保持平衡,不讓缸子傾斜,将蜂蜜灑出。
這一切,他指揮調度,甚至與那些圓滾滾溝通交流。
他來回不斷,顯得十分認真和有耐心。
功夫不負有心人,食鐵獸們在棍棒和瓊脂釀的雙重指引下,終于能夠駝住缸子,穩穩前行,不會有任何灑出來的可能。
而弄完這些,我們也将山神廟梳理幹淨,将一切能夠帶走的東西都給帶走。
而最後,馬一岙否決了我一把火燒毀這地方的提議。
他說既然黑風溝的秘密揭開,那麽我們就還有回來的可能。
這些數十年累積下來的蜂蜜瓊漿,我們不能一下子帶走,但後面還是可以來拿的。
用它們,來補償小虎,以及那些受盡奴馭的男人,是個不錯的主意。
聽到這話,我放棄了徹底了結的想法。
我們滿載而歸,唯一失落的人,是賴大,因爲他翻遍了整個山神廟,都沒有能夠找到自己被收走的妖丹。
而這會兒他已然堅持不住了,變回了癞蛤蟆的本相。
其實這事兒并不讓人意外。
嶽壯實對他這個内奸恨之入骨,怎麽可能将他的妖丹随意舍棄呢?
必然是随身攜帶着的。
恢複癞蛤蟆本相的賴大不能在外面久留,與我們告罪一聲,就回到了山神廟前的水潭裏面去。
而臨走之前,它答應了我們,不可再助纣爲虐。
當然,這事兒我們也不認真。
他是否會信守承諾,我們不得而知,不過仔細想一想,他得罪死了嶽壯實,想要回頭的可能性很低。
我們搜刮妥當之後,又休整了一會兒。
馬一岙将那固本培元的丹丸分吃,我們恢複了一些狀态之後,開始出發。
沿着山路回轉,到了半途的時候,突然間殺出三個落花洞女來,其中一人,就是小虎認識的小九老太,原來是擔心後山出事,所以給大嬢孃派過來偵查的人員。
其間免不了一番惡鬥,不過最終的結果,還是我們勝利了。
從某種程度上來講,這幫落花洞女之中,修爲最深的,是那個大嬢孃,至于其他人,反倒算不得頂尖厲害的角色。
所以我們雖然有一些麻煩,但也沒有太多耽擱。
倘若不是馬一岙阻止了那四頭食鐵獸上來相幫,說不定結束得更快。
當我們将這三人給制服之後,馬一岙叫來了楚小兔,讓她給每個人喂一顆撥亂反正丹。
相比較于馬一岙配置的那瓶腥臭藥水,這丹藥則溫和許多。
而且它本身就是瓊脂釀的解藥,速度更快一些。
果然,服用之後,她們嘔吐得比月娘更加厲害,沒多一會兒,那地上就吐得一塌糊塗,花的花、綠的綠,還有許多的黑色血塊和蟲屍,看得人毛骨悚然。
吐過之後,三人的眼神都回複了清明,彼此相見,都顯得臉色蒼白。
我别人不認識,就問小九老太:“記起自己的名字了麽?”
小九老頭雙手捂面,哭泣着說道:“王翠華,我叫做王翠華,嗚嗚……”
得,這算是想起來了。
我歎了一口氣,說道:“事情的前因後果,需要我跟你解釋麽?”
小九老太捂着臉,難過地說道:“不用,不用,我都知道的,其實我午夜夢回之時,隐約能夠想明白,不過每一次想往深處思量的時候,又有一個聲音在蠱惑着我,讓我無法從夢中醒來……”
馬一岙在旁邊說道:“事已至此,我們無法多說什麽,你在山外,若是還有家人,可以前去投奔。”
小九老太沒說話,旁邊一個老婦人卻嚎啕大哭起來:“我們都變成這個鬼樣子了,哪裏還能夠回得去啊,還不如死了呢……”
另一個人也哭着附和,說對呀,我們哪裏還有臉,回去見家人?
三人悲痛欲絕,而我們卻沒辦法勸解。
可憐之人必有其可恨之處,她們在這與世隔絕的山中寨子裏,雖然受了嶽壯實的迫害,由一花季少女變成癟嘴老太,但也改變不了她們欺壓那些男人的事實。
這一點,很矛盾。
我們對這些落花洞女的态度也十分矛盾和複雜,一方面她們是受害者,而另一方面,她們在剛才又是施暴的一方。
倘若在交手之時,下狠手,傷了也就傷了,但現在她們恢複了神志,我們又不好動手。
我們是個體,不是團體,也不是法庭,沒辦法去審判任何人。
所以她們一旦表現得無害,我們也沒有辦法多加責難,而除了安慰之外,馬一岙隻提出了一個要求。
那就是讓她們幫忙,将所有的落花洞女都喚醒過來。
之前的時候很難,是因爲馬一岙手中調制好的藥液不夠,但這回我們抄了嶽壯實的老家,手中的撥亂反正丹足夠,爲了避免争端,我們不得不認真面對起這個事兒來。
三人在悲恸之後,都點頭答應了。
随後我們一行人走過山道,回到了大火肆虐過後的村子。
在這三位老妪的幫助下,事情反而變得很簡單了,楚小兔被我們安排在了村外,看着食鐵獸和我們的戰利品,而我與馬一岙,跟着那三位老妪進了村,各個擊破,不斷地擒人。
等到我們被發現的時候,大部分人都已經服用過了撥亂反正丹,雙方力量的天平開始傾斜,使得即便是大嬢孃想要力挽狂瀾,最終還是失敗了。
我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将那大嬢孃給按倒,給她喂了撥亂反正丹。
一切弄完,差不多已經是天蒙蒙亮。
大火過後的村寨,哭聲一片,而晨光拂曉之時,遠處的青石闆長道上,走來了一大群的人。
粗略一看,差不多二十來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