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曆了幾場酣戰,此時此刻,我其實已經十分疲憊了。
倘若不是這滿滿的收獲帶來的興奮感撐着,我躺下去,都能夠立刻睡着。
太累了。
不但累,而且我的身上還有多處傷勢,就連裆部,都還有隐隐的痛感傳來。
這讓我如何提起足夠的精神頭兒,去應對那四頭食鐵獸呢?
不但是我,那叛變而來的賴大也是十分驚恐,牙齒打顫,開口說道:“那四頭畜生,很厲害呢,一旦發起狂來,隻怕誰也攔不住——你們誰行?反正我扛不住的……”
馬一岙瞪了他一眼,說你好歹也是一個老牌夜行者,怎地會怕那麽幾頭畜生呢?
賴大搖頭,争辯道:“什麽畜生啊,這是異獸,遠古遺種,天知道姓嶽的到底是從哪裏搜羅來的,兇得很。有一次從神農架來了一癞毛大野人,足足有四米多高,肩上能跑馬,想要占住這兒,開山建府,結果呢,還不是給這幾頭大胖子給活生生撕了?”
馬一岙眯眼,說你的意思,是它們很厲害?
賴大點頭,說相當厲害,我估計它們一旦發起狂來,我們誰也拿不住的——不如,走吧?
馬一岙笑了,說你的妖丹不要了?
賴大賠笑,說比起妖丹來,當然是小命更重要一些。
兩人說着話,而這個時候,遠處突然間傳來了一陣巨大的轟塌聲,卻是那幾頭食鐵獸将院牆推翻,朝着這邊沖了過來。
楚小兔有些慌,問馬一岙:“要不然,我們先撤?”
馬一岙伸手,說别慌,咱們得先确認一點,那就是這幫圓滾滾到底是給那嶽壯實驅使着,沖着咱們來的,還是另有目的——這件事情,關系重大。
楚小兔着急了,說這不是都一樣麽?難不成,你在這兒待了幾天,跟那幾個大胖子混成朋友了?
馬一岙搖頭,說朋友倒不見得,但也不一定是敵人呢。
說罷,他轉過身來,對賴大說道:“瓊脂釀在哪?”
賴大有些尴尬,馬一岙厲聲說道:“你别跟我打馬虎眼——嶽壯實的下場,你是看到的,你若是有信心承受的話,那就别說實話。”
食鐵獸的腳步聲已經越來越近,形勢緊迫,馬一岙的态度開始變得強硬起來。
賴大不敢再有隐瞞,将衣服掀開,摸出了一個水囊來,有些不情願地說道:“都在這裏,沒有藏私。”
馬一岙伸手,接了過來,打開水囊的口子,聞了一下,然後說道:“走,去看看。”
我們趴在藥房的門口,小心翼翼地往外瞧,卻發現腳步聲停住了。
夜色之中,幾個無比魁梧的身影,正圍着大殿的廢墟在扒拉着,瓦礫的聲響從遠處傳來,在這樣的夜裏,顯得格外明顯。
我們小心翼翼地摸了過去。
我們剛才在山神廟門口點燃的柴火還沒有滅,在那火光之中,我瞧見那幾頭身型巨大的食鐵獸,正在扒拉瓦礫。
而其中一頭,已經順着我們先前挖開的地方鑽了下去。
随後,有“吼吼吼”的聲音,從下面傳來。
其餘幾頭食鐵獸聽到,争先恐後地摸了過去,沒一會兒,幾個圓滾滾捧着遠比自己身體還要巨大的一塊蜂房,然後開始往嘴巴裏面送去。
那蜂房的周圍,還有殘餘的蜜蜂爬動着,它們卻渾然不覺,大吃大嚼。
呃……
瞧見這幾個家夥,我們相視無語。
原本以爲它們是嶽壯實叫過來鉗制我們的利器,沒曾想它們過來的目的很簡單,就是被那蜂蜜的香味吸引。
它們過來,就是奔着蜂蜜來的。
幾個吃貨。
這四個圓滾滾趴在廢墟之上,連吃帶咬,還跟旁邊的同伴打鬧,一副大快朵頤的模樣,完全沒有朝着我們過來的架勢。
瞧見這個,我忍不住問道:“這個……咋辦?”
楚小兔眼睛亮晶晶的,說道:“要不然,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相安無事?”
我說:“你說,别管?”
楚小兔剛要點頭,馬一岙卻說道:“不,趁此機會,咱們将這幾頭食鐵獸給收服了——若是我們什麽都不做,等回頭了,那幫老女人指使着它們爲禍一方,可不是什麽好事。”
我說你有辦法?
馬一岙看向了賴大,而給這氣質卓著的男子如此一瞪眼,賴大不敢保留,趕忙說道:“這個,按理說,拿瓊脂釀來喂食,應該可以馴服它們吧?”
馬一岙眯眼說道:“喂食,我自然會,但如何通過瓊脂釀來馴服對方,讓食鐵獸聽我的話,這個才是問題。”
賴大搖頭,說不,嶽壯實平日裏做這種事情的時候,都是很隐秘的,我如何能夠得知?
馬一岙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領,說真不知?
賴大都快哭了,慌忙搖頭,說我真不知道啊,我若是知道了,我豈不也是山神了?
馬一岙見沒有問出更多的來,知道賴大應該不會有所藏私,沉思了一會兒,然後對我說道:“一會兒要是真的幹起來,你用你的棍子,試着看看。”
我的棍子能夠震懾爬蟲和蜜蜂,但對于食鐵獸這種遠古遺種是否有效果,誰也不知道。
但有的時候,還是得去才嘗試。
我深吸了一口氣,說好,怎麽做呢?
馬一岙搖頭,說不用,我去布置,你在後面壓陣——小兔姑娘,你去藥房那兒等着,如果情況不妙,将丹藥全部拿走,别留下來。
楚小兔點頭,說好。
馬一岙向前走去,臨走的時候,他給了我一個眼色,讓我看好賴大。
他對這小子,終究還是有些不放心。
馬一岙朝着山神廟大殿的方向摸去,他先是在庫房和藥方這邊的空地上布置了好一會兒,然後方才向前,每走一段距離,就停下腳步,蹲身灑了一些瓊脂釀。
如此這般,差不多有半個小時的功夫,他終于來到了山神廟大殿的瓦礫堆附近。
随後他灑了一瓢噬心蜂的蜂王漿,落在了大殿旁邊的台階上。
緊接着他趕忙将自己藏起來。
我們搶救出來的那蜂王漿,氣息濃郁,遠勝于尋常蜂蜜,那幾個不斷打鬧進食的圓滾滾一下子就嗅到了不尋常的香味,先是猶豫了一會兒,緊接着争先恐後地朝着這邊跑來。
它們四腳着地,完全沒有平日裏的蠢笨模樣,就好比那撒丫子奔跑的哈巴狗兒,快得讓人吃驚。
随後四頭圓滾滾都來到了馬一岙剛才潑灑蜂王漿的地方。
它們伸長了粗粝的舌頭,開始舔舐那滿是蜂王漿的青石闆,爲了搶奪更多一些,它們之間還爆發出了激烈的沖突來。
推搡之間,一個個子稍微小一點兒的食鐵獸一骨碌,就滾到了邊緣處去。
别看這幫食鐵獸個個如同大熊貓一般憨态可掬,但真正發起狠來,卻還是十分兇悍的。
不過那個被推遠的食鐵獸卻也是因禍得福,因爲它嗅到了比蜂王漿還要香甜的氣味。
那玩意,自然就是經過秘法煉制,稀罕無比的瓊脂釀。
它揉了揉挨踹的肚子,然後趴在了地上,開始舔舐。
馬一岙灑下的蜂王漿不多,那三頭很快就舔完了,正戀戀不舍呢,瞧見不遠處那同伴美滋滋的模樣,立刻就反應了過來。
别看這幫圓滾滾憨态可掬,但其實還是挺精明的,瞧見之後,立刻拔腿過去。
接下來,都用不着馬一岙參與,這幫食鐵獸一邊走,一路搶,終于來到了馬一岙設置了許久的地方。
那兒的瓊脂釀,比别處的要多了許多。
四頭食鐵獸在那兒,撅着屁股舔舐——這瓊脂釀是秘法煉制的蜂王漿,平日裏珍貴無比,即便是用來控制,份量也是反複斟酌的,這幫圓滾滾哪裏能夠肆意吃到,當下也是拼命地吃着。
而就在這個時候,它們外圍的地方,突然間有一大團的火焰騰然而起,将它們給包圍其中。
火焰騰起,食鐵獸頓時就吓到了,拼命往中間縮去。
它們你擠我,我擠你,很是慌張。
而這個時候,馬一岙跳了出來。
他高高舉着手中的那一袋瓊脂釀,大聲喊道:“趴下,趴下。”
我感覺馬一岙的語調有些古怪,顯然也是心底發虛,沒有底氣,不過他這人有一個優點,那就是膽子大,在這個關鍵時刻,他的語氣嚴厲無比,莫名就有了幾分威懾力。
那幫食鐵獸瞧見馬一岙,張開了嘴巴,露出利齒來,又揮舞爪子,表達憤怒。
我深吸了一口氣,也沖了出來。
我再一次拔出了腰間的軟金索,使勁兒敲着地闆,然後大聲叫道:“趴下,趴下。”
我的出場,特别是那妖氣騰騰的軟金索長棍,讓圓滾滾們有些驚慌,随後馬一岙大聲喊道:“趴下的,有吃的;站着的,就得死!”
他說得殺氣騰騰,而我的長棍則敲到了火圈外圍去。
馬一岙反複說着。
雙方僵持,劍拔弩張,仿佛一觸即發。
時間似乎過了一個世紀,終于,最肥大的那頭食鐵獸“嗷嗚”一聲之後,順從地趴在了地上。
我與馬一岙相視一笑。
瓊脂釀的藥性,起了作用,這幫圓滾滾,終于降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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