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如流水,然而在此時此刻,卻如同那被截斷的水流一樣,停滞不動,讓我感覺自己整個人仿佛抽身事外一般。
這種感覺很奇妙,但僅僅隻是在一瞬之間。
當時的情況,是原本在爛泥水田之中撲騰的白衣男子突然伏地不動,而下一秒,那黑影依然伏地,但馬一岙的身後,又出現一人,卻是光着膀子的嶽壯實。
這家夥金蟬脫殼之後,面目猙獰,顯然是想要在瞬間置馬一岙于死地。
而在馬一岙身後的小虎也反應過來,奮力朝着那家夥撲了過去……
高手較技,生死隻在一瞬之間。
砰!
下一秒,我瞧見馬一岙整個人蜷縮成一團,蹲在水田之中,随後腰間轉動,那右腳如同出膛炮彈一樣,陡然蹬了出去。
角度——斜四十五度角。
這不是一臉憂郁地仰望星空,而是馬一岙教過我的終極殺招。
黃狗撒尿!!!
作爲老師,馬一岙無論是力量,還是角度,還是那騰然一腳踢出去的氣勢,都遠勝于我。
從理論上來說,白衣男子嶽壯實的實力,應該是能夠碾壓我們在場的所有人的。
然而他到底還是太久沒有與人争鬥了,失去了作爲大妖的銳氣,一開始就給馬一岙的火海濃煙弄得發暈,随後又給暗算,渾身着了火焰。
他即便是弄出金蟬脫殼的詭異手段,想要突襲,卻終究還是沒有預料得到,馬一岙這人的“陰險”和謹慎。
砰!
馬一岙這一腳,由下而上,重重地踹在了白衣男子的裆部,結結實實,即便是對方罡氣布滿全身,也終究還是扛不住,發出一聲慘叫。
這痛感,男人都懂。
他給一腳踹得飛起,這時小虎也是适時而至。
小虎上前,袖口一展,卻有一物落到了無比“蛋疼”的白衣男子後背上去。
“啊……”
這一聲,遠比前面的慘叫要來得慘烈。
緊接着那白衣男子的身上突然間冒出了騰騰的黑色妖氣,就像是爆開了的自來水管子一樣,四處噴濺,将整個一片水田都給染得濃稠不堪。
緊接着,這個家夥的身體開始變異。
他腳下的黑色長褲裂開,緊接着一大坨黑乎乎的玩意兒,從那屁股後面冒了出來。
那玩意呈現紡錘狀,流線型,黑黃兩色,十分古怪。
随後他的身體裏開始有東西往外掙脫,沒多時,一對鋒利而堅韌的節肢,就從腰腹部生長出來。
而他的臉也開始往外撐開,臉皮碎裂,裏面血紅的肌肉翻滾,最後化作了三角形的碩大腦袋來——這腦袋,一對又黑又亮的巨大複眼幾乎占據了大部分的地方,緊接着是如鉗子一般的口器,還有一對足有一米多長的黑黃色觸角,高高挑起。
而他的後背,也伸出了一對薄如蟬翼的翅膀來。
變化是在幾秒鍾之内産生的,滾滾而出的黑色妖氣讓我們下意識地往外退開,而當他真正顯露出本相來的時候,我才發現,這玩意還真的就是一隻大馬蜂。
一隻擴大了千百倍,身長足有四米大的恐怖昆蟲。
這玩意顯化本相之後,并沒有立刻發動攻擊,而是在爛泥水田之中不斷翻滾着。
緊接着他又振翅,在半空中飛了兩下,随後鎖定了小虎,朝着他猛然撲去。
小虎哪裏能夠讓這家夥如願,撒丫子就跑。
他跑的方向也是有心思的,根本不往外面走,而是朝着村子的火海撲去。
那大火連綿,已經将整個村子都給燒着,吊腳樓、竹樓和周圍的植株、草垛等一起燃燒,熱浪撲向了幾百米之外去。
那大馬蜂懼熱,每每下定決心,準備向前沖去,卻又給滾滾熱浪逼得往後退開。
它發出了尖銳的叫聲,與振翅之時的“嗡嗡”聲相映成趣,随後還沒有等他再次發動進攻,就突然跌落下來,又砸在了水田之中。
瞧見他這舉動,我突然間意識到了一件事情。
得手了。
對,肯定是小虎的長線蛇虺蠱得手了。
也隻有這樣,才能夠讓這頭實力上限幾乎比得上妖王的家夥變得如此狼狽。
相比較于事先知曉一些情況的我,馬一岙則是完全懵了,朝我喊道:“他怎麽了?失心瘋?”
我指着在火海邊緣徘徊的小腹,說道:“長線蛇虺蠱,是長線蛇虺蠱!小虎的看家蠱毒,那東西咬中了嶽壯實,哈哈哈,我們成功了,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甭管他有多吊,現在該吃屎就吃屎,沒得商量!”
馬一岙聽了,興奮得直發抖,說好,好樣的,我們快過去,趁熱打鐵,拿下那畜生。
他快步上前,而我也是沒有停留,提着棍子就往前沖。
原本烏雲壓頭,山雨欲來,所有人的心情都是壓抑得不知道該怎麽自處。
最壞的結果,就是死亡。
然而事情在一瞬間卻陡然起了變化,這讓我們立刻燃起了生的希望。
既然對方中了小虎的蠱毒,那麽我們就得“趁他病,要他命”,不能夠給他半分喘息的機會。
因爲如果小虎被那家夥抓到,他就有可能翻盤。
沒有人會懷疑白衣男子的翻盤能力。
事實上,如果不是他給我們機會的話,此時此刻,我們所有人恐怕都已經葬身在這爛泥溝裏面了,沒有一人能夠例外。
殺!
我感覺一股氣息在胸膛之中不斷回蕩着,渾身就如同火燒一般。
一種說不出來的興奮感,讓我像個剛剛見識了女人的毛腳小青年一般,忘記了所有的膽怯和恐懼,也顧不得那玩意恐怖的提醒和古怪模樣,提棍而上。
很快,我和馬一岙先後沖到了那家夥的跟前。
馬一岙飛撲進去,結果給一翅膀甩開,而我的長棍,這紮在了那怪物的胸腹之間。
我拿棍作長槍,猛然一捅,才發現對方的身子看似柔軟,其實堅硬如鋼,根本捅不進去。
不但如此,那家夥腰腹間伸出來的一對“手”,将軟金索長棍死死抓住。
我進也不是,退了不是,一時間有些慌張。
好在這個時候,馬一岙即使趕到,也伸手過來,幫我這抓住了那長棍,然後往回拔。
三方如同拔河,掙紮了好幾秒鍾。
此時此刻的這大馬蜂怪物力大無窮,倘若是正常狀态,我和馬一岙完全都沒有辦法抗衡。
但最終我們還是将棍子給抽了回來。
打敗那家夥的并不是我們,而是小虎的長線蛇虺蠱。
疼!
那家夥放開了軟金索長棍之後,又在泥地裏打了幾個翻滾兒,随後搖搖晃晃地撐到了不遠處的村道邊。
他揮動翅膀,先是在地上撞了兩下,随後居然強撐着疼痛,飛向了村子的後山方向去。
他選擇逃跑了。
我還待追擊,卻聽到身後傳來聲聲大叫,扭頭過去,卻瞧見披頭散發的落花洞女們,在那大嬢孃的帶領下,正沖着小虎殺去。
這些女人乍一看暮色沉沉,七老八十,然而此時此刻,卻如喪考妣一樣,拿着鋤頭和鐮刀,就沖了過來。
這幫人也是剛剛脫離火海,給熏得跟鬼一樣,有的甚至給燒傷了半邊身子。
但那又如何?
我們這些人,将她們最親愛的郎君逼迫成如此模樣,這讓她們如何甘心?
殺、殺、殺!
唯有用我們的死亡,方才能夠安慰那心懷天下的山神。
我趕忙朝着那邊趕去,一邊跑,一邊問馬一岙:“你剛才跟那大馬蜂說的話,是真的麽?”
馬一岙也跟着我跑:“什麽話?”
我說你說你找到解藥,能夠讓她們擺脫控制的事情,是真的麽?
馬一岙苦笑,說如果是男人的話,我還是有把握的,但女人,特别是這幫将那妖怪當成性命和信仰了的落花洞女們,我也不知道……
他說得很委婉,但我卻一下子就聽懂了。
或許從生理上,馬一岙能夠用藥物的辦法,讓這幫落花洞女們認清現實,知道到底怎麽回事。
但她們是否願意認清現實,是否願意從夢中醒過來呢?
身體上面的傷害可以治療,但精神上呢?
當我和馬一岙沖到了跟前時,小虎已經被那幫老太太打得抱頭鼠竄,瞧見我們趕來,他大聲喊道:“别來了,這幫老太婆太強了,我們趕緊走,别跟她們正面對決。”
哀兵!
我瞧見這鋤頭、鐮刀和豬草耙子,以及一幫兇神惡煞的老婦人,心頭直顫,趕忙點頭,說好。
我們且戰且退,繞開了路,來到了進村的青石闆山道前。
小虎緩了一口氣,左右打量,然後喊道:“月娘呢,月娘在哪裏?”
楚小兔扶着不知道怎麽就陷入昏迷的蔡月娘,在遠處喊道:“在這兒呢,我管着她,沒事兒的。”
小虎放了心,與我、馬一岙且戰且退,朝着不遠處的山坡跑去。
那幫落花洞女還待追擊,馬一岙從懷裏又摸出了兩個瓶子來,往地上一扔,緊接着轟的一聲,又有烈焰騰起,将道路阻隔。
趁着這功夫,我們快步奔走,與那幫老妪拉開距離。
而當我們爬過一個山坡,前面突然走出幾人來,我吓了一大跳,提棍就要上,卻聽到有人喊道:“馬兄弟,馬兄弟是你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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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佛說:今天LOL半決賽,就不加更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