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的時候我們并沒有考慮過,畢竟九叔名下這麽多的産業,财大氣粗,而且我們對他還有救命之恩,不管怎麽說,他應該都不會黑下我們這點兒辛苦錢、跑腿費的。
然而仔細回想起來,這“一點辛苦錢”,可是五十萬美金。
算下來,這可是将近四百萬人民币,在九八年的時候,這麽一大筆的錢,可是會讓人瘋狂的,甚至都能夠買人性命了,
就算是九叔,拿出這麽多錢來,想必也有一些心疼。
再回憶起這幾日的遭遇和境況,我們都擔憂起來,要是這九叔和王家過河拆橋,不想認下這一筆錢,那可怎麽辦?
畢竟我們這個并不屬于實打實、可以打官司的債務,而隻是一筆口頭交易。
王家要是翻臉,我們完全沒有任何的證據來得到法律的支持。
兩人想到這一點,臉都有些黑了。
我下意識地奔向了座機,想要撥打電話去質問,馬一岙拉住了我,說不行,你别去打電話,這樣子容易打草驚蛇的。
我有些惱了,說那怎麽辦?
馬一岙思索了一會兒,然後說道:“現在說什麽都沒有用了,找符叔,或者找王老大都不行,咱們得單刀直入,直接找九叔當面對質,如果他真的想黑下這一筆錢,那我們就讓他吃吃苦頭,明白食言而肥的惡果。”
我說你要對他幹嘛?
馬一岙面露堅決之色,說對待君子,咱們有君子之道,對待小人,固守成規并不是好選擇,此事關系到我師父性命,我不想出現任何意外。
我說這個沒問題,不過關鍵在于,九叔現在人在哪兒,你知道麽?
馬一岙沉思着,豎起手指來,說蛛絲降來得快去得也快,無需在醫院待着,這麽多天過去了,他應該已經康複,所以要麽在家裏,要麽在公司。這樣,我們先查一下他的住處,到地方去看一下,如果不在,就直接去公司找人。
我和馬一岙這些天已經形成了足夠的默契,無需太多言語,便達成了一緻,立刻在這公館裏搜尋起了相關的線索來。
馬一岙更是找到那菲傭,問詢起了九叔的住址。
不過那兩個婦人似乎得到過招呼,并沒有說什麽,以語言不通,支支吾吾避過。
這一招十分拙劣,因爲前兩天的時候,馬一岙還跟她們用英語交流過的。
從這裏,我們更加能夠肯定王家在對于酬金的交付上,存在貓膩。
好在九叔在港島商界大大小小也算是一個角色,家庭住址并非秘密,我們很快就得到了地址,離居然這兒并不遠,于是趕往了那住處,避開了保安的注意,潛入王家。
在宅院不小,我們雖然并沒有找到九叔,卻碰到了李君和她的老公。
這兩人當時正在争吵,鬧得相當激烈,随後她老公揚長而去,留下一屋亂攤子,而李君則趴在沙發前嗚嗚哭泣。
我和馬一岙在這個時候,出現在了她的面前,将李君給吓了一大跳。
在短暫的驚訝之後,李君将我們給領到了卧室,在哭泣聲中,告訴了我們她與老公吵架的原因,居然是爲了我們。
而我們也知道,堂堂九叔,的确是想要賴掉我們的酬金。
這一點讓我們十分詫異,而李君卻告訴了我們一件事情,那就是去年的金融風暴肆虐下,港島的經濟持續衰落,王家表面上看着鮮花着錦,烈火烹油,但内部已經持續虧損了。
最近他們公司連續遭遇到好幾次的大事故,又傳出被人惡意收購。
本來王家是有許多應對措施的,但因爲九叔昏迷這一場突如其來的變故,使得大家方寸大亂。
前些天,所有人都将精力投入到了九叔的康複上面來,而忽略了公司業務。
因爲來不及處理,王家名下的幾家上市公司損失慘重。
爲了應對這一場金融危機,九叔甚至拖着病體,堅持在公司一線那兒指揮應對,然而即便如此,名下各處産業還是潰不成軍,因爲失去了先機,故而不管如何努力,都還是難以面對,以至于曾經在港島商界小有盛名的九叔也沒了辦法,現在甚至連之前答應我們的五十萬美金都無法籌措。
正因爲如此,他才會想要通過賴賬的辦法,避免這一場支出。
對于九叔和王家來說,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手頭但凡有點兒寬裕,他都不會做這種無品無德的事情,但現在他必須要将手頭有限的流動資金給掌握起來,好維持住自己辛苦了一輩子打拼出來的産業。
聽完了李君單方面的叙述,我和馬一岙都陷入了沉默。
誰也不知道,會是這樣一個情況。
李君紅着眼眶,對我們說道:“我并不贊同公公和立義他們的做法,覺得人不可言而無信,特别是對救命恩人,但他們就是不聽,我……”
馬一岙擡頭,看着她,然後問道:“九叔,人現在在哪兒?”
李君有些慌了,說劉大師,你想要幹嘛?
馬一岙笑了笑,說你别緊張,我隻是想跟你公公談一下關于錢的事情,甭管給不給,都得有個說法,你說對吧?
李君猶豫了一下,還是報出了一個地點來,正是九叔名下最大的一家公司。
傍晚時分,我和馬一岙來到了那家公司,在馬一岙的帶領下,兩人費盡心思,潛到了安保力量并不算充足的老闆辦公室外。
輕輕推開門,讓它盡量不發出聲音,我們來到了裏面。
秘書間無人,而從裏面虛掩的門裏,傳出了九叔和他大兒子的對話聲,兩個人在對今日的股市狀況和緊急情況處理,以及全球經濟在作探讨。
我們聽不懂,隻得小心翼翼地走到門邊來。
而這個時候,王立忠話題一轉,居然聊到了我們的身上來,王立忠問道:“爸,我剛才聽符叔說了一件事情,那兩位大陸的先生離開了别居,臨走前還問了一下花姐咱們家的具體地址,好像是要找你。”
九叔一愣,好一會兒,方才緩緩說道:“看來他們是等不及了啊。”
王立忠說道:“應該是,這麽多天,怎麽着也應該反應過來了。”
“立忠,你怎麽想的?”
“爸,要我說,畢竟人家救過咱們的命,不如跟他開誠布公地談一談,講清楚我們現在的境況,然後跟他們約定,等咱們家緩過氣來,到時候我們連本帶利,一起給他們呗。”
“給他們?你知道那是多少錢麽?那不是五十萬港币,而是美金,美金你懂不懂?”
“爸,您創下這麽大的産業,五十萬美金又算什麽,咱該給還是要給的——實在不行,咱們賣兩處房産?”
“哼,糊塗!這件事情我後來找人了解過了,特别是回春堂的老徐,他跟我說,那個姓劉的不過是誤打誤撞而已,算不得什麽真本事,要是他來弄,也是可以的;而且他們這個,實在是太哄擡市價了,不是給不給得起的問題,而是值不值,你懂麽?唉,你呀你,就是太心軟了,知道什麽是創業難,守業更難麽?你要老是這麽大方,大手大腳的,我未來怎麽放心将這些産業,交給你?”
“爸……”
“哼,别說了,他們是不是旅遊簽證過來的?若是,待了有沒有七天?回頭找阿符處理一下。對了,你弟弟這件事情處理得怎麽樣?”
“立仁這件事情鬧得太大了,在場的不光是我們的人,還有合作夥伴和院方的人,所以他暫時保不出來,具體的情況我找律師明天來給您彙報,不過洪律師說了,辦這件事情,需要花一大筆的錢。”
“立仁畢竟是你弟弟,這個錢還是該花。等把他保出來了,送他去澳洲,讓他一輩子都不要回來了……”
原本我們聽李君說完,還算心平氣和,甚至還抱着同情,但聽到這裏的時候,終于再也忍不住了。
是非不分,老東西,枉你創下了那麽大的基業。
天知道你到底是怎麽成功的啊,還不如你兒子醒目。
吱呀……
門給推開,我和馬一岙走進了辦公室,而那正在談事的父子兩人瞧見我們,都有些膛目結舌。
不知道我們是怎麽進來的,王立忠愣了一下,笑着臉,迎上來寒暄:“兩位是怎麽過來了,也不通知一聲,我讓司機去接你們啊……”
馬一岙毫不客氣地坐在了九叔對面的真皮沙發上,朝着王立忠擺了擺手,說不用客氣,我們這次過來,是想問一下酬金的事情,拖了那麽多天,也該給了。
他裝作毫不知情的樣子,笑容如陽光一樣燦爛。
九叔的臉色有些變了,站起來,說錢自然會給你們,不過你們這麽不問而來,是不是有點兒太不懂規矩了——保安呢?立忠,去把保安叫過來。
他有些激動了,整個身子都在顫抖,而馬一岙卻笑了,掏出了那顆煉妖球來。
他摩挲一下,猛然一扭,一個臉盆大的蜘蛛就從裏面跳了出來。
除此之外,還有一條弓着尾巴的紫色蠍子。
馬一岙站了起來,拍拍手,然後說道:“别叫保安了,我們很識趣的,馬上走就——這次過來,隻不過是把屬于你們的東西,還給你們罷了。”
他與我離開辦公室,而那兩隻毒物,也張牙舞爪,朝着各自的宿主快速爬去。
當我們走到門口的時候,就聽到九叔驚慌的聲音傳來:“别、别走!啊……錢我馬上給你們,馬上,求求你了,别讓它再過來了……”
他大聲尖叫着,而馬一岙則側過頭來,對我無奈地苦笑道:“看看,有的人,怎麽就這麽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