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時候的我剛剛吞服了血珠子,心中氣血翻騰,灼熱之意從胃部,一直翻騰到了全身各處。
在這般熱力的刺激下,我傷口處的疼痛,反而給隐下去了一些,似乎沒那麽痛。
而且那棍子炙熱無比,握在我的手中,卻并不刺痛。
不知道爲什麽,在這一時刻,我突然間有了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觸,就好像這根玩意兒,跟我莫名就生出了幾分心心相印、氣息與共的感覺來。
這是很神奇的,它仿佛并非死物,而是如有生命的一般。
我甚至有一種錯覺,它仿佛是我的第三隻手。
或者,第三條腿。
這個……
一種說不出來的奇妙感覺,讓陷于絕境之中的我不再彷徨和恐懼,力量在我的經脈穴道之中奔湧如流,讓我憑空生出幾許奮不顧身的決絕,和面對一切的勇氣來,而在下一秒,這堆繩子完全伸展,變成了一根又燙又硬的棍子,而正是這個時候,卻聽到一道讓人牙酸的聲音,緊接着我終于重見了光明。
那根棍子,卻是将吞我入腹的鳄魚巨獸的肚子直接撕裂,撐開了來。
鮮血翻飛,我抓着這根炙熱火紅的棍子,從那鳄腹之中跳出,如同重獲新生,而還沒有等我呼吸兩口新鮮的空氣,就聽旁邊傳來一聲厲喝:“給我死。”
我循聲望去,卻見馬一岙依舊還在與邱文東拼殺,但與剛才不同的,是除了邱文東之外,旁邊還有一個矮子。
這矮個兒男人高不過一米五,五短身材,頭大脖子粗,長相十分猥瑣。
然而他的手段,看起來卻遠比邱文東兇悍許多,雙手各握一把雪亮短刀,看着仿佛是日本小太刀一般,上下翻舞,專攻下三路,逼得馬一岙十分難堪,看着兇險處處,仿佛馬上就要倒下的樣子——從當下的情況來看,這個很有可能就是邱文東和笑面虎口中那個叫做“楊勇”的假鬼子,實力估計能夠抵得過兩個邱文東。
正是這樣的情況,讓那個性子暴躁的家夥即使心有不滿,但也隻能背後唠叨。
這兩人聯手,讓馬一岙有些狼狽,不過也僅僅隻是狼狽而已,馬一岙盡得師門真傳,一身業技紮實得很,門戶緊閉,完全不給對方兩人半分機會,而當我從這鳄魚巨獸的腹中掙脫出來,那邱文東發現我并沒有死之後,卻是如同之前的情況一般,又放開了對馬一岙的圍攻,怪叫一聲,朝着我撲了過來。
這人看起來怨念滿滿,非是要與我不死不休了。
如果是之前,面對着這個兇徒,我或許會轉身就逃,然而剛才在那鳄魚腹中之時,我将那血珠子吞服下腹之後,不但渾身發熱,汗出如漿,而且就連整個人的性子都變得狂躁不安起來,就連先前讓我恐懼的疼痛和流血,在這一刻都變得不再那麽重要,反而是激發了我兇性的源泉。
此時此刻的我,即便是不照鏡子,也能夠知曉自己臉上的表情有多麽兇殘恐怖,而我眼中的景象,甚至一陣一陣地泛紅,紅如滴血,将整個世間都染成了一片血色。
生死看淡,不服就幹。
啊……
怒吼聲中,我高高揚起了手中滾燙炙熱的棍子,朝着這個兇神惡煞、一臉戾氣的家夥撲了過去。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雙方都是沒有任何的言語,見面就幹,在疾奔數步之後,邱文東早就顯露本相,最先出招,掄起那寒光雪亮的砍山刀,挽出一片刀花,将遠處的宮燈燭火反射到了我的眼睛之中,一片光芒絢爛,緊接着刀鋒一轉,就朝着我的身上斬來。
我在羊城小院,在馬一岙的指導之下有過特訓,倒不是練了什麽拳腳套路,而是明晰了搏擊之義,在于勇,在于敏,在于沉着冷靜,時時刻刻把握住對方的攻勢,并且在短瞬之間,做出最正确的判斷。
真正國術之中的套路,其實更多的是來幫助你做潛意識判斷的。
铛!
眼看着對方的長刀斬來,我舍棄了當頭棒喝的那一下,因爲我能夠感覺得到,對方的刀,絕對快過于我的長棍,于是伸出這長棍過去,抵在了地上,擋住了對方這狠然一劈。
刀棍相撞,铮然作響,金屬之聲“嗡嗡”而鳴,而我的雙手,則感受到了那棍子傳遞而來的力量。
很恐怖,微微的顫抖,甚至讓我的雙手都有些發麻。
不過即便如此,那火紅的棍子就插在了岩石地底,沒有退上一分。
我擋住了對方的傾力一擊。
這一下,讓我的信心突然翻湧起來,因爲我感覺得到,力量貫通全身的時候,我仿佛擁有了全世界一般,信心在層層累積,讓我再也沒有了先前那種畏畏縮縮、膽小害怕的心态,這些日子以來累積在心中的郁悶也一掃而空。
來吧,你們要殺人對吧?
要殺我對吧?
來!
戰個痛快吧……
長棍翻騰,我開始迎上了對方,一開始的時候,邱文東還處于攻勢,兇猛得如同一頭出籠猛虎,想要在氣勢上将我給壓倒,然後摧拉枯朽,将我斬殺,卻不曾想我雖然是初出茅廬的小角色,但在氣勢上卻并不輸于對方,用家鄉話大聲喝罵着,然後舉棍而上。
刀棍交擊,雙方鬥成一團,看上去難分難解,然而當那砍山刀與我手中長棍交擊幾個回合之後,情況就發生了變化。
那砍山刀看似鋒利無比,寒霜凜冽,然而斬落在長棍之上,仿佛打鐵一般,火星迸射,然而沒幾下之後,那刀居然開始鈍了,随後兩人全力一拼之後,那砍山刀就仿佛幹脆餅一樣,從刀尖往回的三分之一處,直接斷裂開去。
砍山刀一斷,那邱文東大驚失色,高聲喊道:“你這棍子,到底是什麽來頭?”
他這問題當真可笑,莫說我一臉懵逼,什麽也不知曉,就算是知道了,那又如何,在這等生死之交的時候,難不成我還會好心提醒他不成?
我沒有邊交手邊對話、分散自己注意力的習慣,當下也是舉棍而上,沒有任何猶豫地連續敲擊。
如此又交手了幾個回合,邱文東手中的砍山刀又斷了一截,手中的這一點兒,就跟一短木棍一樣,當下也是不敢再與我纏鬥,手腕一翻,将那刀柄連着斷刃朝着我投擲而來,給我眼疾手快,一棍子挑飛後,轉身就跑。
他此刻已經沒有了先前的兇戾,而是大聲叫道:“好你個毒心腸的小崽子,憑借着手中的兵器好來欺負人,這算什麽?”
我沒有回答他,而是緊跟而上,一個箭步就貼近了他,然後猛然一棒子砸落下去。
這一棍是沖着那家夥的腦袋而去,去不曾想他的反應極快,陡然一閃,避開了這要害,不過這火紅的棍子還是硬生生地砸到了對方的肩膀上。
砰!
卻聽到一聲讓人牙酸的聲音,邱文東倒退的身子陡然一歪,栽落到了地上。
而長棍與他相接觸的肩膀相交,赤紅色的溫度瞬間就将他肩上的黃毛點燃,而相交之處,更是漆黑一片,仿佛烙痕一般,疼得邱文東直打滾。
這個時候,我終于意識到,我手中這個可軟可硬的玩意兒,是個寶貝了。
趁你病,要你命。
我并沒有拖延太多的時間,打蛇順棍上,繼續向前,邱文東給我一棍砸中,半邊膀子一片漆黑,翻滾幾回,方才将身上的火焰撲熄滅,此刻隻能狼狽地滾地,避開我暴風驟雨的棍勢,然後大聲求饒道:“楊勇,楊先生,救我……”
正在與馬一岙激鬥的那矮子扭頭過來,盯了我一眼,讓我感覺如墜冰窟,就好像腦袋上有一盆冰水淋下來一樣。
不過他并沒有立刻過來,而是冷哼一聲,繼續與馬一岙相鬥。
我又連着幾棍下去,其中一棍打中了邱文東的右腿,直接将他的腿給打折了去,邱文東感受到了性命的威脅,終于放下了所有的面子,殺豬一樣大叫道:“本間先生,本間雅貴先生,求你救救我……”
他這般喊着,我方才知曉那個矮子的日本名,叫做本間雅貴。
大概是聽到邱文東真的扛不住了,那矮子使出一記狠招,将馬一岙逼退之後,身子一旋,卻是撲向了我這兒來。
而這個時候,我體内的熱力已經攀升到了極緻,陡然騰空而起,往下就是一棒。
噗……
這一棍子,正好敲在了邱文東的腦袋上,那毛茸茸的醜陋腦殼頓時就開了花,腦漿飛濺,而随後我往旁邊一滾,避開了那矮子的襲擊。
馬一岙适時而至,站在了我的前面,将我給護住。
瞧見被我一棒敲死的邱文東恢複了原來那絡腮胡大漢的模樣,本間雅貴咬着牙,怒吼一聲:“八嘎!”
言罷,他卻是從懷裏摸出了一塊黑乎乎的東西來,惡意笑道:“你們想要這弱水?做夢吧!”
話音未落,那黑色石頭一樣的東西就落到了那盛滿了弱水的小水池之中去,緊接着原本仙氣盎然的小池子突然間水汽蒸騰,就像煮開鍋了的水一般,緊接着白色霧氣瞬間扭轉,化作滾滾濃煙,還散發着一股十分刺鼻的氣味。
啊……
我瞧見渡劫的希望瞬間破滅,心口疼痛,面紅耳赤,朝着那池子飛身撲去,卻不料身後伸出一隻手來,将我一把拉住。
這人卻是馬一岙,他沖着我怒聲喊道:“不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