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沖鋒的路上,我想過了許多的可能,比如說笑面虎已經跟那野生的年幼夜行者決出了勝負,而這個時候的我沖出來,正好撞到槍口,送了人頭;又比如說那邱文東恢複得比較快,當我沖來時,他還能夠暴起,将我給按住,再比如……
無數的可能在我腦海中飛速盤旋,讓我每一步都走得如此艱難,仿佛自己正在奔赴向死亡一般。
然而最終的結果,卻是我越過蛇群,踩着爛泥,踉踉跄跄地沖到了邱文東面前,而他則一臉驚詫地望着我。
什麽鬼?
他的左手上,抓着剛才笑面虎遞給他的肉球,而右手上,抓着一把剛剛摸起來的血珠子。
他一臉懵逼地看着黑暗中的我,想不明白,這個鬼地方,怎麽又出現了一個人呢?
這兒難道不是霸下秘境,而是鄉下集市口?
而這個時候的我,也是頭暈暈的。
以至于我從對方的手中将東西搶奪了過來,轉身就走的時候,雙方大眼瞪小眼,都感覺到這事兒實在是太荒謬了,不可思議。
這他媽的……
一直到我沖出了幾步之後,衣服才給對方猛然一拽,将我給拉住了,緊接着邱文東惡狠狠地喊道:“将東西留下來,不然我弄死你……”
砰!
我回身就是一拳,打在了邱文東的臉上,那家夥的臉一下子就垮了,堅挺的鼻子塌下,鼻血、鼻涕、口水一起迸出,就像開了個染色鋪,而随後當我揚起了手中的短刃時,寒光一閃,邱文東卻是下意識地往後退去,不敢再來糾纏我。
他撂的狠話,一秒鍾就收了回去。
我轉身再跑,這時已經沒有人來攔我,唯有被人纏住的笑面虎在我身後高聲喊道:“罵了隔壁的,你是誰,别跑。”
我知道,這種人一般能動手就不動嘴,而他既然都這麽喊了,肯定是沒辦法留下我,當下也是趕緊邁足狂奔,甚至都不小心踩到了還沒有來得及退開的蛇群,踩在那光滑的蛇身之上,讓我差點兒摔進了蛇堆裏去。
好在我的平衡感還算不錯,這才沒有出了洋相。
我就這麽跑着,一股腦兒跑出了蛇窟的泥坑區域,等跑到了外面的岩石通道時,我方才反應過來。
我居然從邱文東那兇神的手中,将東西搶出來了?
這事兒,也太讓人難以置信了吧?
我又驚又喜,這時方才感覺到一絲後怕,趕忙檢查自己的手中,發現除了那顆心髒一般的玩意之外,還有三顆血珠子(原本有一把,中途仿佛掉了一兩顆)——這玩意比乒乓球小一些,說是珠子,但并不規則,雖然滿是鮮血,但摸着又有點兒像是軟骨一般,很是古怪。
這些都是好東西,特别是那個心髒一般、血肉包裹的玩意兒,很有可能就是馬一岙一直在找尋的那個後土靈珠。
我想了一下,将貼身的上衣脫了下來,把這一大三小,四團珠子都給包裹起來,然後往回走。
我走了沒幾步,卻聽到前方有動靜,頓時就吓了一大跳。
這裏離我剛才與秦梨落分别的地方,可有些距離,而在這個鬼地方,不是秦梨落的話,不管是誰,我恐怕都難以對付。
想到這裏,我趕忙要往旁邊縮去,卻聽到秦梨落的聲音傳來:“侯漠?”
啊?
我愣了一下,趕忙接話,說對,是我,你怎麽過來了?
前面的洞口出現一道倩影,卻是秦梨落,她往着我這邊走來,然後說道:“先前夏侯老師給我們吃的解毒丸裏面,就含有清熱解毒、祛除毒素的作用,你剛才給我吸出來了一部分,再加上那藥力未散,我這休息了一會兒之後,好了一些,就過來找你了。”
我很是激動,沒有想太多,迎了上去,說這樣啊,那太好了。
兩人走近一些,秦梨落看着光着胳膊的我,焦急地問道:“那邊什麽情況?我聽着好像打起來了。”
我那會兒年輕,又剛剛占了點小便宜,總有一種想要與人炫耀的心理,于是忍不住将剛才發生的事情,跟秦梨落分享起來,而聽到我的話語,她果然十分驚訝,一臉不可思議地望着我。
盡管這鬼地方黑乎乎的,看不清模樣,但感受到美人在跟前,好聞的熱氣撲在臉上,那一瞬間,虛榮心還是讓我有些瞬間爆棚。
不過即便如此,我還是保留着警惕心的,當秦梨落提出要看我手上衣服卷成的包裹時,我拒絕了。
我的确對秦梨落心存好感,就跟大部分年輕人對美女的感覺是一樣的,但我并不是初出茅廬的小夥子,畢竟也在外面跑業務那麽久,輕重緩急拿捏得還是比較精準的,當下也是十分警惕,将兜往後面收,說不行,這可是我拿性命搶回來的,我可不想有半點閃失。
秦梨落一臉失落地看着我,猶不甘心:“你不确認一下?要萬一不是你找的東西,豈不是壞了大事?要不要我幫你鑒定一下?”
我搖頭,說好意心領了。
瞧見我如此堅決,秦梨落很是生氣,哼了一下,轉過身去。
倘若是平常男子,說不定就心軟了,想着妥協,但我卻不一樣,這事兒太重要了,我可不能被她的美人計算着,于是裝作不知,說道:“我們得趕緊走,那兩個人雖然被人纏着,但很可能馬上就會抽身出來了,而即便他們敗了,另外一個男孩也會追過來的,我剛才看了一眼,他很兇的……”
這是關鍵問題,秦梨落不敢耍性子,趕忙說道:“那還愣着幹嘛,走,趕緊走。”
兩人往前方走去,這個時候的秦梨落毒性已解,行動自如,倒也不用我來攙扶,隻不過多少有些遲緩,讓我不得不放慢腳步來等她。
兩人埋頭走着,匆匆而行,走了差不多一刻鍾,突然間前方的轉角有亮光傳來。
長期處于這種近乎于失明一般的黑暗之中,再驟然見到光,那種感覺,就好像是重獲新生一樣,讓我激動不已,然而就當我想要往前快步追上去的時候,秦梨落卻一把拉住了我。
我右手持刀,左手緊緊攥着那一包東西,心裏很是戒備,給她這麽一拉,下意識地就往回拽。
而秦梨落卻并不堅持,而是附身過來,在我耳邊說道:“小心有人。”
因爲在黑暗中,距離有些判斷不準,所以秦梨落飽滿的嘴唇觸碰到了我的耳朵,那種緊緻的觸感,加上她身上散發出來的迷人香味,讓即便不是純情小男生的我在那一瞬間,也忍不住面紅耳赤,心髒一下子就停住了。
呼、呼……
我深吸了兩口氣,将激蕩不休的心情緩下來,屏氣凝神,小心翼翼地往前摸去。
很快,我瞧見了發出亮光的東西,居然是火把。
一、二、三、四,四根火把,分别插在了四樽兩米高的石像手中,将這一個小空間照得透亮,跳躍的火光之下,岩石上,立着一根木樁子,而木樁子上面則綁着一個人,而他的對面,有一個身型敦實的背影,正揚着手中的鞭子,一下又一下地抽打着那人。
啪、啪、啪……
鞭子每一次都會在半空中抖動一下,發出炸響,随後惡狠狠地抽打在了柱子上面的那人身上。
那人除了牛鼻短褲之外,全身赤裸,給那鞭子惡狠狠地抽着,身體繃得筆直,皮開肉綻,慘不忍睹,然而卻硬生生地挺着,沒有喊出一聲痛來。
我打量完了場中景象之後,意外地發現了一個情況。
那個被抽打的人,我認識。
胡車。
就是那個父母被殺的小個兒麻風少年,他之前引我們從寒潭之中潛泳入内,結果我跟丢了他和馬一岙,最終誤打誤撞,跟秦梨落等人走到一起來,沒想到他居然被抓住了。
我想往前看,卻給秦梨落拉住,讓我躲在一旁去。
我想起秦梨落先前的教導,盡量用餘光打量那邊,以爲胡車是被人抓住,在這兒審訊拷問的,卻不曾想一陣鞭撻之後,那敦實男子卻開口說道:“小胡,你要是痛,就喊出來吧……”
胡車這時方才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說道:“不,爲了獲得力量,給爹娘報仇,我怎麽都能拿忍,您别在意,隻管招呼上來。”
敦實漢子說道:“你身上,的确也有夜行者的血脈,而且十分稀有,但如果強行逼迫出來的話,隻怕會起到反作用,甚至會危害到你的性命,這一點你可要想好了。”
火光照耀下,少年胡車的那種醜臉顯得無比猙獰,他吐出口中的鮮血,惡狠狠地喊道:“父母大仇不報,我枉爲人子,就算是死,我也要跟仇人同歸于盡,來吧,再多的痛苦,跟我這些年來受到的白眼和歧視比起來,又算得什麽?”
敦實漢子的鞭子一揮,落到了旁邊的一個小碗之上去,蘸了蘸,說道:“我這裏,有傳聞千年的弱水——‘昆侖之北,力不勝芥,弱水繞之,鴻毛不浮’,此物質輕而上浮,疏通血脈,打通關節,點亮穴位,最是犀利,不過它會腐蝕血肉,你且忍着……”
說罷,他将長鞭一抖,又是一鞭子抽了下去。
啪!
一聲炸響,緊接着一直強忍着的胡車終于忍受不住,仰天長嘯一聲,整個人的身子開始膨脹起來,毛發翻湧,黑氣萦繞。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