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見這一幕,我下意識地打量了一下我身邊的這幾人,琢磨着到底哪一個比較像柯南一點,怎麽走哪兒,哪兒就死人呢?
這也太不科學了啊?
對于這種突發狀況,我有些心慌,然而馬一岙和馬丁都是精明幹練之輩,瞧見情況之後,立刻就湧進了房間,一人檢查地上的屍體,另外一人則擰開一根油紙包裹的竹筒,光亮立刻充斥房間裏,随後他四處打量,找尋着兇手可能留下的痕迹。
我和肥花剛剛想要踏腳進屋,卻給馬一岙伸手攔住了,說先等等。
我站在門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一直等到馬丁檢查完畢,回到了房中來,他才示意我随意,然後沉聲說道:“動手的至少有三人,體重不一,有一個可能是小孩或者女人,事發不久,應該就在附近。”
馬一岙正在檢查屍體,聽到之後,擡頭,說是本行内的人麽?
馬丁搖頭,說不确定,都有可能——你這邊什麽發現?
馬一岙說:“出手相當狠辣,用的是匕首,男的是一擊斃命,看着好像是偷襲的,女的中了三刀,頭部一刀,胸口兩刀,這是不給人留活路的做法——很顯然,動手的人仿佛是在想要掩飾什麽,殺人滅口……”
馬丁眉頭一跳,說莫不是之前在山前殺人的那幾個?他們好像……也是三個人,對吧?
後面這句話,卻是對我說的。
我回想了一下當時的情形,點頭說對,是三個人。
馬丁皺眉想了一會兒,而這個時候,旁邊的馬一岙身子卻是一下子就繃了起來,朝着裏屋快步走去,過了幾秒鍾,他開口吼道:“誰?出來!”
沒等多久,我聽到小孩的哭喊聲,随後瞧見馬一岙拎着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來到了正屋裏來。
那少年給馬一岙抓着,又哭又鬧,拼死掙紮,不過他哪裏是馬一岙的對手,完全沒有辦法掙脫開,還是馬一岙主動将他扔在了地上。
少年一落地,在地上翻滾一下,突然間發力,朝着門口這兒沖來。
我一直盯着他,當他擡起頭來的那一瞬間,卻是吓了一大跳,頭皮發麻,就仿佛瞧見厲鬼一般——卻見這少年的臉上,五官畸形,就仿佛被人用力地揉了面團一般,不但如此,他的臉上有着許多淋巴一般的斑疹和斑塊,顔色淡紅、紫紅或褐黃,有的發膿透亮,有的上附少許鱗屑,十分可怖。
這張臉上,各種瘤狀物體累積,就仿佛從地獄裏走出來的惡鬼。
我吓了一跳,整個人的身子都變得僵直,仿佛被那人攝了心魄一般,眼看着他就要撲向我來,突然間斜刺裏伸出一隻腿,猛然一戳,将惡鬼一般的少年給踢了回去。
而這個時候,我方才發現,那少年雖然長相醜陋如惡鬼,但身體素質,卻與常人一般。
甚至還不如常人。
當瞧見那少年“哎喲”一聲,摔倒了地上那一對死去男女的身上時,我方才回過神來,這時馬丁将手中燭燈扔在了地上,我發現地上那一對男女,卻也和這少年一般,長相醜陋,宛如惡鬼。
不但如此,他們的身體也是畸形扭曲的,除了血腥味,還散發着惡臭。
馬一岙瞧見我和肥花都是目瞪口呆,渾身發抖,忍不住笑了,說别怕,不是什麽妖魔鬼怪,隻是麻風病人而已。
啊?
聽到馬一岙的話語,我方才驚醒過來。
我曾聽人說過,麻風病是由麻風杆菌引起的一種慢性傳染病,得了這種病的人,皮膚和神經都會病變,嚴重的會殘廢和畸形,這種病症因爲獨特的病理,會讓病人變得異常醜陋,而正因爲如此,建國前的許多鄉村,那些得到了麻風病的患者,經常會被驅逐,有的慘死路邊,有的則逃進了深山之中,苟延殘喘。
我之前讀書的時候,就聽一個老家西川的同學講起,他們那兒的山裏面有一個村子,就算專門收容麻風病人的。
那樣的麻風村,與世隔絕,他們不出去,外面也沒有人進來。
而此時此刻,想必我們也是闖進了一個類似的麻風村裏來。
難怪在山外遇到那些村民時,他們聽到我們幾個準備進山來尋親,臉上的神情顯得那麽的不自然呢。
原來是這個原因。
如果是這樣的話,兇手的殺人動機我們都可以理解了,因爲在這深山之中,驟然瞧見這樣容貌醜陋的人,是個人,多少也會有些恐懼。
有的人恐懼時會害怕,會逃跑;而對于某些兇人,恐懼時,可能就會動手殺人。
面對着麻風病患者,馬一岙态度平和,而馬丁卻顯得兇狠許多,他走到了那個麻風病少年面前,對他喝問道:“老實點,别亂動,否則我們不客氣了!”
馬一岙上前,溫和地說道:“你放心,我們不會傷害你的——地上這兩人,是誰?你的父親母親麽?”
少年從地上爬起來,滿臉恨意,望着我們,卻并不說話。
我猜想他以爲是我們殺了地上這兩人,趕忙解釋道:“我們是剛剛到這兒的,隻是想要借宿,人不是我們殺的……”
馬一岙伸手攔住了我的解釋,說道:“他知道的。”
他繼續減緩語氣,對少年說道:“兇手應該離開了,你或許看到他們了,或許沒看到,但沒關系,我們隻是來借宿,不會對你怎麽樣的。”
聽到我們的話語,少年的臉色方才變得平和一些,猶豫地打量着我們,還是不說話。
馬一岙率先走出了屋子,左右看了一會兒,然後開口說道:“去廟裏。”
麻風病是一種有傳染性的慢性病,它分作直接接觸傳染和間接接觸傳染,不管是身體接觸,還是帶菌者咳嗽和噴嚏時的飛沫,又或者傳染患者用過的衣物、被褥、手巾、食具等,都有可能傳播。
對于這一點,大家都了解,所以不願意在這兒多待。
我們回到了剛才的那個破廟之中,将廟裏的一破桌子劈了柴生火,而我回頭,瞧見那個十來歲的麻風少年扛着鋤頭,在家門不遠處開始挖坑。
他年紀不大,身體不好,那鋤頭都比他人高,挖得十分吃力。
肥花看不過,說道:“要不然,我們去幫幫他——他也夠可憐了,這一晚上……”
話未說完,正在生火的馬丁冷冷說道:“先管好你自己吧。”
我們這邊生火之後,從背包裏拿出了幹糧和飲用水來,圍在一塊兒,簡單食用了一頓之後,開始講起了明日之事來——一路上馬丁和馬一岙對于我們的目的地都語焉不詳,仿佛達成了某種默契,但是事到臨頭,卻不得不給我們都提個醒,免得到時候來不及反應。
雖然馬丁的父親曾經去過霸下秘境,但是對于這件事情,老頭兒一直都諱莫如深,很少有所提及。
他仿佛在裏面遇到了什麽恐怖的事情,吓破了膽。
馬丁之所以知曉,卻是在後來整理父親遺物的時候,得到一本筆記,上面叙述了霸下秘境的大概方位,以及找尋方法。
但是,那已經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時過境遷,具體什麽情況,他也沒有把握。
可以肯定的一點,是我們已經很近了。
馬丁告訴我們,明天早上起來,從我們這兒,往南,如果找到“秃子坳”這麽一個地方,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了。
筆記裏對一應的山川地理,記叙得還算詳細,他很有信心能夠找尋得到。
将明天的任務分配妥當之後,馬一岙擡起頭來,對一直往外張望的肥花問道:“那孩子怎麽樣了?”
肥花一臉憐惜:“剛剛埋了,兩床薄被子包裹,席子一卷,放進了土裏去,坑挖得不深,不過他很堅強……”
我聽到,忍不住說道:“看樣子這村子裏隻有一個人了,他以後可怎麽生活?”
“他怎麽生活,用不着你管,”馬丁咬着一塊梆硬的幹牛肉,冷冰冰地說道:“世界上那麽多的可憐人,不知道有多少人連口飯都吃不上,你管得過來麽?”
他這話語讓我有些無言,卻也知道他說得很實在。
放下不管,才是我們最理智的選擇。
我張了張口,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而這個時候,肥花卻喊道:“他朝着我們這兒過來了。”
啊?
包括馬一岙在内,大家都很驚訝地站了起來,随後瞧見那個長相醜陋不堪的少年帶着一身泥水走進了破廟之中,在昏黃的油燈照耀下,他的臉顯得格外扭曲,渾濁的黏液從他鱗片一樣的皮膚深處滲出,雙目通紅,盯着我們。
好一會兒,他方才緩緩說道:“我知道你們要去的地方,不過我想跟你們說,它不在秃子坳。”
這少年的一句話,就将我們都給震住了。
我下意識地望着門外望去,從他家到這破廟,至少隔着十幾米,那麽遠的距離,而且他還在忙着掩埋自己的父母,他是怎麽聽到我們談話的?
偷聽麽?
這不可能啊,要知曉,剛才肥花可是一直都在看着他的,他若走近來,肥花怎麽會沒有警示呢?
馬丁的臉色也變了,他冷冷說道:“小孩,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少年擡起頭來,倔強地說道:“我知道,不信你們明天去,找得到,當我什麽都沒有說——這世間,知道霸下秘境如今在哪裏的人,除了我爹娘之外,就隻有我一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