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爲他并不清楚,不知道自家的酒水已然被人在不知不覺中下了毒。
他是無辜的。
可能夠開客棧的人,能夠在客棧裏工作的人,在過往早就見識了不少,也聽說了太多的江湖傳聞。能有人下毒,那麽事情絕對不是那麽簡單,他們的這個客棧被卷入了一次波濤之中。
店小二在害怕的時候,心中同時還有一個疑惑。
這女兒紅既然被人下了毒,那這個年輕貴公子卻仍然淺酌了一口,這不是找死嗎?而且隻要牽扯到江湖恩怨中,能用到下毒這樣的手段,隻怕等會兒整個客棧的人都會被影響到。
這客棧,隻怕要受血光之災。
一想到這裏,店小二心中更加的恐懼了。
見店小二驚駭欲絕,嶽緣朝對方投去了一個安慰的眼神,道:“小二,不關你的事,不需要這般害怕。”
對方是專門針對自己而來!
在前往華山的時候,嶽緣就早就察覺到對方的隐隐尾随在後的蹤迹,能夠隐忍至此,在這個時候出手,既是因爲對方尋不到出手的機會,也是自己想要給對方一個出手的機會。
這客棧之行,便是嶽緣給予對方的機會。
而這個機會,對方自然也是抓住了。
隻不過這放入女兒紅中的毒藥讓嶽緣有些失望,對方的水準似乎并沒有讓嶽緣覺得滿意,這與他想象中的要差上不少。
一旁。
不提嶽緣那淡然無比的表現,胡青牛的面色在這個時候卻是凝重到了極點。
顯然。
這番出手的人在胡青牛否定了之前不可能的猜測後,讓他想到了一個人的身上。一想到這裏,想到對方出手的目标乃是嶽緣後,胡青牛額頭的汗水已經化作水線在不斷的往下流淌。
不一會兒,他的腳下便出現了一灘水迹。
再等嶽緣緩緩回過頭望向他的時候,胡青牛推金山倒玉柱啪的一聲便跪在了地上,額頭不斷的在地闆上磕着發出砰砰的聲響,求饒道:“家主,饒命!”
“求家主饒命!”
“請家主看在奴仆的面上,看在奴仆還有一點用的份上,饒她一命!”
很快。
地闆上已經出現了絲絲血迹。
那是胡青牛的額頭與地闆大力觸碰後,留下的血液,不僅如此,他的額頭在短短的時間裏已經是血污一片。可是,額頭的疼痛早已經讓胡青牛變得頭昏腦漲起來,但在這個時候他根本在乎不了這些,他在乎的是那個下毒之人的性命。
對方下毒如此挑釁,以嶽緣的能耐,隻怕對方會死無葬身之地。
“……”
就在胡青牛想要再度叩首的時候,一股無形氣勁托起了他的身子,使得這個頭無法磕下,正要擡頭,便聽到嶽緣的聲音在胡青牛的耳邊回蕩開來:“這麽維護她,這個女人應該就是你的那個妻子王難姑吧!”
“她的膽子,真的不小!”
王難姑!
胡青牛的妻子。
這是一對向來便喜歡與胡青牛鬥氣的夫妻。
這兩人的脾性在明教内部都顯得頗爲有名,隻不過這夫妻二人的脾性都讓一般人覺得難以接近,一個号稱見死不救的醫仙胡青牛,怪異的脾氣哪怕是明教中人都覺得難以忍受。
另外一個則是蠻橫好勝,草菅人命,更是号稱毒仙。
都說毒醫不分家,在胡青牛這裏倒是真正的證實了這句話。
不同尋常夫妻之間的鬧脾氣,這兩人之間的鬧脾氣那簡直是牽連到了其他無辜的陌生人。但夫妻二人之間雖是關系相處的很是奇怪,卻不能不承認這是屬于他們特殊的‘感情交流’方式。
這一次。
王難姑的下毒對象落在了嶽緣的身上。
即便是胡青牛在怎麽寵溺自己的妻子,在這個時候,他也不得不承認王難姑這一次簡直是不知天高地厚。不提嶽緣身爲明教教主的身份,在加上嶽緣幫胡青牛報了小妹之仇,王難姑便沒有理由去招惹嶽緣。
可事實上……
王難姑就是招惹了,而且還膽大包天的采取了下毒的手段。
哪怕是躲在暗地裏研習毒經,卻也應該知道嶽緣成爲明教教主的事情。可即便是這樣,王難姑仍然敢直接對嶽緣出手,這已經不是膽氣或者是傻能夠形容的了。
就在胡青牛正準備再度強行磕頭認錯的時候,一道略顯尖銳的聲音傳了進來。
“胡青牛!”
嗓音尖銳,彰顯來人的怒火。随着門簾的被推開,一道人影從外面走進了客棧。人剛進客棧,一股奇特的香氣便已經徹底彌漫開來,不一會兒四周正在看戲的觀衆便口吐白沫的昏迷了過去。
眨眼間,整個客棧裏便隻有嶽緣、胡青牛與來人三個清醒的人了。
“難姑!”
擡起頭,胡青牛呆呆的看着直接走了進來的女人,一陣失神。不過,轉念間,胡青牛已經反應了過來,正要開口讓王難姑求饒的時候,卻見王難姑已經有了動作。
上前。
玉手上揚,然後狠狠甩下!
啪!
被扇了一耳光的胡青牛傻眼了。
望着王難姑這般做法的嶽緣同樣不由得意外,這潑婦一般的做法讓嶽緣也愣了一下。就在嶽緣愣神的那一刻,王難姑已經将胡青牛生生的給扯了起來,然後如老母雞護犢子一樣的将胡青牛擋在了身後,人則是怒視着嶽緣。
半晌。
迎着王難姑憤怒的目光,嶽緣在瞅瞅胡青牛那側臉上清晰可見的五道指印,啞然失笑。
聞名不如見面。
這王難姑的性子果真潑辣蠻橫。
在看這中年女人模樣長得并不是很美,從眉眼上倒能看出過往的她是一個秀麗的女子。隻是這性子,着實潑辣了些。
面對他嶽緣,這王難姑仍然敢當着面直接先甩了一巴掌給自己的夫君,這蠻橫性子已經不能用潑辣一詞去形容了。
“你爲什麽要跪?”
“你爲什麽要求饒?”
怒瞪了嶽緣一眼後,扭過頭王難姑直接噴起自己的夫君來:“即便是他是明教教主,也沒有任何的理由讓你胡青牛跪拜,讓你成爲奴仆!”言語中,王難姑隻覺得心頭窩着一團火,燒的她十分不痛快。
面對河東獅吼,胡青牛倒是變得戰戰兢兢起來。
此情此景,嶽緣倒是明白過來。
這王難姑是在爲胡青牛鳴不平,而她鳴不平的手段,便是下毒。不過,這女人并不是想象中的那樣愚蠢,倒是有一點聰明。
“看來有些事情你并不清楚!”王難姑的如此表現讓嶽緣肯定了心中的猜測,目光越過王難姑,落在了胡青牛的身上,說道:“胡青牛,你給你夫人一個解釋。”
“然後,再給本座一個解釋!”
嶽緣的話讓胡青牛人一顫,面色不由發白。他攔住在準備出聲的王難姑,苦着臉對自己的夫人說出了事情的真相。
在胡青牛的言語中,他解釋起了王難姑并不知道的事情。
解釋了他爲什麽會成爲奴仆的真正原因。
随着胡青牛的解釋,王難姑的眉頭也越發的皺的厲害,面色也變得同對方一樣慘白。不提家主這個身份,單單以冒犯教主之罪,便足以讓他們夫妻二人死無葬身之地。
這一刻,王難姑終于明白了自己的夫君爲什麽苦苦哀求對方的原因。
能壓服明教高層上下,成爲教主的人的手段,這是一個什麽樣的人物,王難姑心中已有推測。在加上剛剛的打量,王難姑便知道眼前看起來少年模樣的嶽緣,是一個野心勃勃的枭雄。
冒犯這樣的人物,會是什麽樣的結局,不言而喻。
更何況對方已經直言他需要一個解釋了。
而且自己的毒藥,看上去更是對對方無可奈何。
想到這裏,王難姑的神情變得苦澀起來。她雖蠻橫,雖潑辣,可王難姑并不傻。當心頭那一股憤怒之火消散後,王難姑便已經看清了眼前的局勢。因爲她的貿然插手,不僅将自己陷入了險境,更牽扯了胡青牛。
反抗?
能壓服明教那一衆羁傲不遜的高層,能直面華山派使得胡青牛報仇,更能在她的毒藥面前談笑風生,這樣的人物怎麽反抗?
就在胡青牛準備再度叩首期望嶽緣饒恕的時候,王難姑當着嶽緣的面再度給了胡青牛一耳光,這一耳光直接打的胡青牛整個人徹底的懵了。
人,昂首挺胸,踏步上前。
王難姑迎着嶽陽那深邃的眼神,深吸了一口氣,道:“教主,這次是我王難姑的冒犯,不關胡青牛的事,還請教主不要責罰他!”
王難姑的話是以明教弟子的身份開口,而不是以胡青牛的妻子的身份來回答。這舉動,讓嶽緣心中生了些許詫異,但真正讓嶽緣高看一眼的卻是王難姑接下來的動作。
“既然教主需要解釋,我王難姑一人做事一人當!”
說完,王難姑上前,直接拿起了那擺在桌子上開了封的女兒紅,仰頭灌下。
站在後面的胡青牛見狀早已經面色大變,人就要上前擋下王難姑的動作的時候,卻發現周身一股無形的氣勁束縛着他動彈不得。他隻能焦急的呐喊着,阻止着王難姑的動作。
一邊求饒,一邊阻止,胡青牛凄厲的嘶喊聲在客棧裏回蕩,好似杜鵑啼血。
“家主啊!”
“教主啊!”
“求您饒難姑一命,我胡青牛做牛做馬都可以……求求您!”
隻可惜胡青牛言語間在怎麽求情嶽緣仍是面色不變,靜靜的看着王難姑生生的将一壇十斤重的女兒紅給灌進了肚子。
很快。
一壇酒水已空。
提着空壇子的王難姑面色一陣紅一陣白再一陣青,人更是在東搖西擺。
“哈!”
嶽緣嘴角一扯,輕笑間,拍了拍巴掌,贊道:“女人,我敬你是一條漢子!這個解釋,本座接受了。”話語落下,隻聽啪的一聲脆響,酒壇墜地,化爲碎片,而王難姑整個人亦是眼白一翻,就那麽仰頭直直倒了下去。
束縛胡青牛的氣勁消除,胡青牛整個人猛地撲了上前,直直抱住倒下的王難姑。看着面色已經青白,出的氣比入的氣更多的王難姑。
救?
胡青牛不敢!
已經心神大亂下的胡青牛不由放聲大哭。兩行血淚,由着眼角蔓延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