盜跖小心翼翼的站在被雜草掩蓋的洞口,視線透過縫隙遠遠的瞧了那麽一眼後,看着那些正在尋找的帝國士兵,他這才小心翼翼的返回洞穴的深處。
“如何?”
黑暗中蓋聶的聲音傳入了盜跖的耳畔,語氣裏有着無盡的擔憂。
“隻有普通的士兵,倒不見羅網的高手。”盜跖輕聲細語的回道:“局勢比我們設想中的要好上不少。隻是我有一點不明白,她爲什麽會好心放掉我們?”
她,指的是誰?
在場的人都知道。
哪怕是現在回想起來,盜跖也不得不驚駭于雪女的武功,對他來說這簡直不敢相信一個女子有如此駭人的能爲。
“好心?”
“哼!”
出聲的是白鳳,隻是他的聲音裏聽起來有些軟弱無力,似乎是受到了重創,在聽到盜跖的疑惑後,白鳳反駁道:“盜跖,你太小瞧了你們這個墨家雪統領的野心了。”
在之前,因爲盜跖去争奪高漸離屍體的緣故,有些話他并沒有聽到。
這一刻見白鳳這樣說,盜跖倒是沉默了,不過他的心裏對白鳳接下來的話也很是有興趣。他也非常想要明白,究竟是什麽原因使得雪女放棄了殺他們的打算。
要知道之前幾人的圍攻,竟然都沒有搶占到上風,雖然有着一個重傷号,可這樣被一介女流壓着打,險象環生,也着實說明了雪女真實武力的強悍。
在交鋒中,蓋聶亦被雪女生生的撕下了一隻手臂。
盜跖有一種錯覺,陰陽家高層各個都是這樣的怪物,那還讓人怎麽玩?
“若不是蓋大俠許下承諾,隻怕我們都會死在這個魔女的手裏。”白鳳回想起之前的交鋒,語氣裏頗爲唏噓,堂堂聚散流沙。堂堂兩大鬼谷傳人,都落得這個樣子,這讓人怎麽說?
野心?
承諾?
似乎是猜到了什麽,盜跖臉上閃過驚駭之色。
“她想要接手聚散流沙。墨家還有我們鬼谷縱橫一脈。”說話的是蓋聶,向來淡定的他在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裏也有着一絲常人難以發現的顫動。
“什麽?”
即便是有所猜測,可這一刻聽聞這消息亦是讓盜跖心驚膽戰,一統墨家、聚散流沙和鬼谷縱橫一脈。這種說法若是放在以往說來定會讓人覺得狂妄和荒謬。
眼下聽來……盜跖想要開口否認什麽,但最後隻是張了張嘴,發現對雪女來說未必不可能。
不提已經凄慘至極的聚散流沙和兩位鬼谷傳人,就單單拿墨家來說,這十幾年來誰也不知道在墨家中有多少人是在雪女掌握中的,以高漸離那性子,隻怕他下面的人也是在雪女的手上。
這樣一看……未必不可能。
“那麽蓋聶你那所謂的諾言……”猛的,盜跖想到了剛剛白鳳所說的話,一時間聲音不由的變大了不少。
似乎是發現了盜跖呼吸頻率的變化,蓋聶也知道這個消息對對方的沖擊。點頭道:“是的,盜跖你沒有猜錯。”
爲保下内外交困的幾人性命,蓋聶道出了一個荒謬的承諾。
救命之恩,無以爲報。
這是對盜跖、對白鳳、對重傷昏迷的衛莊來說。
雖然衛莊是對方師弟的身份,可在盜跖和白鳳兩人來說,這份恩情來的太大。更重要的是他們都知道蓋聶是一個極爲注重承諾的男人,否則的話當初也不會因爲麗姬的一個請求,放棄劍聖的身份從秦國帶着荊天明逃亡。
千金一諾,莫過于此。
更不用說這一次還是以幾人性命定下來的承諾。不管蓋聶心中是否願意,他也會履行這份諾言。
“她瞧上了什麽?”
“聚散流沙的刺殺。鬼谷縱橫一脈的縱橫之術,至于墨家……就更不用說了。”不知何時,昏迷的衛莊再度恢複了清醒,接過了幾人的話頭說出自己的看法。
“師兄的話。就是我的話。”
“至于是否心服……哼!”衛莊譏諷一笑,顯然在場的人沒有人是真正的心服口服,隻不過是被局勢被武力生生的壓服,而爲首的兩人卻又是那種千金一諾的人物,這使得局面生生變成了這樣。
停頓了一下,衛莊這才繼續說道:“不過在我看來。這雪女的野心恐怕遠不止如此啊!”
這種氣吞八荒的舉措,衛莊看遍天下也沒有發現幾人有如此氣魄,更何況還是一介女子。這樣的女子,又豈是高漸離能掌控的?他有如此結局,也是顯而易見的結果了。
而且有句話衛莊沒有說,或許這樣也好,他可以更加接近的了解東皇這個人,了解這個人的武學,了解對方身上被隐藏起來的弱點。
野心不止如此,難不成她還準備打算一統百家?
盜跖聽了這話,心頭不由的冒出了這麽一個讓人駭異的念頭。這……難度隻怕比秦皇嬴政一統天下的難度還要大。陰陽家自己也做不到吧?不說法家,儒家,就單單說道家……道家?
猛的,盜跖忽的想起了一件事。
在前不久,雪女的身邊似乎跟了一個小道姑。
莫名的,盜跖不由的倒抽了一口涼氣。不過仔細一想陰陽家與道家的關系,倒也不是太過意外。
陰陽家在這數十年間,到底做了多少的事情,隐藏在這黑暗中的又有多少未知的東西。若說現在還有人在盜跖的面前說陰陽家舉派東渡,盜跖定會狠狠的扇對方一巴掌。
再說陰陽家舉派東渡,在真正的聰明人眼中都不會隻是看事情的表面。
陰陽家取代法家站在頂點,在這段時間裏定然是有做過其他的準備,想到這裏,盜跖自言自語道:“除了我們墨家外,陰陽家還在哪些地方安排了他們的人?”
“以這種情況,不說嬴政身邊沒有陰陽家隐藏的人我也不信啊!”
是啊。
雪女的例子,是在是太過驚心動魄。
這不得不讓去思索陰陽家的作爲。
聽着盜跖的自言自語,衛莊直接說道:“不說全部猜到,隻要推測出一部分倒也沒多大的難度。這次帝國對我們的圍堵。該來的卻沒有來,那麽這個人便有最大的嫌疑。”
黑暗中,白鳳與盜跖一怔,兩人同時想起了一個人來。
羅網首領——趙高。
不提盜跖與白鳳兩人心中的黑暗揣測。借着絲絲幽光,衛莊的目光落在了蓋聶那同樣殘去一臂的身上,苦澀一笑,道:“師兄,你是将心思放在了那現任的墨家巨子荊天明的身上吧?”
“……”
蓋聶沒有回答。沉默以對。
“隻是以那個臭小子,他是這個女人的對手嗎?”言語中,衛莊對墨家的未來感到絕望。
荊天明在雪女的面前,向來就是一副被欺負的鹌鹑樣。
一旁。
同樣想到這副場景的盜跖,也絕望了。
倒是蓋聶不言不語,似乎沒有受到影響,對現任巨子荊天明他有着足夠的信心。在他看來,不管如何,天明也還沒有徹底長大,但起碼局勢不會變的更壞。
……
匆匆一會。匆匆一别。
六劍奴環繞而立,站在正中央的趙高雙手束攏在袖子裏,面無表情的看着雪女的離開,誰也不知道此刻在他的心底究竟是在打算些什麽。畢竟人心隔肚皮,又有幾人會真正的了解他人?
不是知己,是沒有資格說了解這兩個字的。
哪怕是父母兄弟情人,也是一樣。
不過唯一肯定的是趙高也并不是有多大的興趣去抓那些逃離的叛逆,隻不過爲了給皇帝一個交代,那隻從蓋聶身上撕下來的斷臂倒是會有些許作用。
天魔功十八重……給了她很大的信心啊。
倒真是讓人覺得壓力很大。
眼皮微微一合,在給站在身後的六劍奴揮手示意後。趙高人這便轉身離開了。至于藏在裏面的叛逆們,就交予那些士兵去抓了。
抓到,那是驚喜。
沒抓大,也不意外。
當然。他們羅網也需要做做樣子。
第二日。
鹹陽宮。
嬴政面無表情的看着前面,靜聽着趙高的回禀。
等趙高說完後,嬴政這才閉上雙眼,沉吟半晌,突然說道:“看來東巡對朕來說已經是勢在必行了。”
下方低着頭的額趙高聞言眉頭不由的跳了跳。這話,能夠讓人看到内中存在的血海滔滔。
話語落下。嬴政的目光再度停在了身軀凳子上的典籍上面。
這些堆積着的典籍正是儒家的一部分。
在祭天大典朝會過後,嬴政沒有專門休息療傷,而是開始研究起儒家的東西來。隻是一天一夜後,看了不少被儒家弟子獻上的典籍後,嬴政的心中卻是失望了。
儒家,眼下還沒有資格取代陰陽家。
他們的眼界,比之陰陽家差的太遠。
都說站得高才能看得遠,無疑嬴政站的夠高,他同樣也看的夠遠。
一番粗淺的研究後,在讓人專門重新查詢了孔子的過往,儒家的表現落在嬴政的眼裏,這無疑是讓人覺得失望的。而最讓嬴政失望的一點,便是他發現了儒家有操控影響帝國思想的想法。
他們想要他們所要的皇帝和國家,可這不是他嬴政想要的。作爲一個立志長生,立志将帝國打造成他一個人的帝國嬴政來說,他不允許。
儒家。
對嫡長子扶蘇來說,這是一個危險之物,可不能讓他被人影響了。
罷了!
在解決那叛逆的時候,順便爲扶蘇解決掉儒家好了。
目光閃爍中,嬴政在心裏已經有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