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前珠簾晃動,嬴政微微仰頭,目光落在了蓋聶的身上。對方的話,讓他一直不變的神情發生了絲絲變化。顯然,蓋聶的話确實點出了嬴政所謂的依靠。
武功?
倒是在下方被士兵重新保護下來,受傷不輕的公子扶蘇一臉的愕然。
反而十八世子胡亥和趙高并沒有絲毫意外的神情。似乎他們,其實早就知道這個事情。
而站在蓋聶身邊的衛莊在聽到自己師兄弟的這句話後,亦是一怔,臉上露出了恍然之情,若是嬴政乃是一個高手,那麽他面對刺殺仍然是面不改色,絲毫不懼,信心的根本來源便不止是帝國的力量,還有他本身的能耐了。
隻是一個問題來了。
嬴政,會有多強?
這天下間,面對他衛莊和蓋聶師兄弟二人聯手,這天下間又有幾人能夠阻擋!
嬴政會是這個能擋下來的人嗎?
“……”
好半晌,嬴政的目光收回,這才用一種唏噓回憶的口吻說道:“看來,當初麗姬告訴了蓋聶你關于朕不少的東西啊!”
“沒錯。”
“朕,确實會武。”
嬴政承認了,在衆目睽睽之下,在文武百官的注視下承認了這一點,自他備下祭天這一局,想要挖出那些潛藏的魑魅魍魉的時候,就沒有在隐藏下去的心思。
光長生還不夠,帝國需要的更是一個絕強的皇帝。
“蓋聶!”
“哪怕你成爲帝國叛逆,但朕也未剝奪你的劍聖之稱。但今天,從現在這一刻起,你已經不是帝國劍聖了。”一句話,嬴政正式剝奪了帝國賜予蓋聶的劍聖稱号。
面對這樣的情況,蓋聶并不在意。反而是有了一種渾身上下輕松了不少的感覺。
這種錯覺直讓一旁的衛莊不由的打量自己師兄好幾眼。
“也好。”
“對于我來說,這劍聖之稱是一種負擔。”蓋聶清澈的目光停在嬴政的身上,說道:“那本就是你用來轉移視線的做法。”
淵虹劍。
劍聖。
這兩者便是荊轲刺秦後帝國給予蓋聶的獎勵,可蓋聶自己十分清楚這兩樣事物的來源究竟是什麽。那不過是用來遮掩陰陽家首領東皇太一的做法。也是嬴政轉移他人視線的心思。
這兩者因爲荊轲刺秦,使得蓋聶的聲名傳遍了天下,謊言生生的變成了事實。
可蓋聶卻是生生的受了下來,沒有任何的解釋之詞。哪怕是以前面對墨家的極端敵視也是如此。
爲的不過是一句承諾。
在雙方的對話中,趙高和六劍奴仍然是保持着安靜,沒有任何動手的心思,甚至連下面想要上來的帝國士兵亦被嬴政揮手趕了下去。在這一刻,堂堂的祭天大典。終于徹底變質,由一場明目張膽的刺殺變作了正面對決。
“噢?”
“原來還有這麽多趣味的故事。”衛莊聽到這裏,掃了一眼蓋聶,又瞅了瞅嬴政,再看了一眼戒備中的六劍奴與趙高,不由的笑了起來,“聽這意思,這劍聖之稱看來是陛下給自己準備的啊。”
沒有反駁,有的隻是淡然一笑。
那種睥睨一切的威勢慢慢的在嬴政的身上散發出來。
“衛莊說的不錯。”
“若朕不是帝國皇子,隻怕現在的朕應該被人稱爲劍聖趙政。”一直懸挂在腰間。被風胡子排在十大名劍第一的天問劍此刻已經被嬴政拿在了手上,連劍帶鞘橫在了眼前,右手握着劍柄,左手撫摸着劍鞘上的花紋,嬴政自言自語道:“天下間的人都隻認爲天問劍不過是朕用來炫耀帝國赫赫戰功的裝飾品,單單在劍本身的意義上朕是配不上它的……”
“哈!哈!哈!”
朗朗的笑聲在高台上回蕩,落入每個人的耳畔,半晌,笑聲頓止,嬴政的聲音在回響:“可是你們都錯了。”
“今天……”
“朕将讓你們見識到什麽才是真正的帝國劍聖。”
锵——
劍吟聲起。劍身折射的陽光直接落在珠簾下的雙眼上,在那雙眸上光痕一點一點的擴大中,天問劍緩緩出鞘了。
同時。
趙高與六劍奴幾乎同時抽身而退,直接将高台留給了本應該保護的嬴政。
“!!!”
“小心!”
蓋聶見狀手中木劍緊緊一握。小聲的對身邊的師弟衛莊囑咐道:“情況不大對!”
“……”
衛莊沒有說話,可他的精神與注意力已經提到了最頂點,畢竟眼前的事情确實有些出乎他的預料之外,甚至若他猜測的沒錯的話,隻怕師兄蓋聶也有沒有預料到的地方。
沒錯。
蓋聶也有詫異的地方。
他所得來的消息自然是來自麗姬。在當初,麗姬告訴過蓋聶。這嬴政會是一個多麽隐忍恐怖的人。
甚至,蓋聶也知道嬴政的劍法是學自麗姬,天下第一刺客荊轲的劍法嬴政同樣知曉。而且從武學資質上,麗姬贊歎過對方,但是嬴政這個人的脾性卻是讓人覺得恐懼。
也許是因爲質子的身份的緣故,他明明有極高的武學天賦,卻是故意的表現的不怎麽樣。從表面上看起來那不過是嬴政想要有更多的時間與麗姬呆在一起的緣故,但真正意義上隻怕未必如此。
甚至——
爲了表現的不被人吸引,表現出對其他人沒有危害,爲了自保,他連能夠保證自己性命的内功心法都能夠強忍住誘惑而沒有去修習。
這一切直到嬴政回到秦國,成爲皇子,成爲帝王。
一直以來,他都表現的雄才大略,可是在他身上還有許多隐藏的東西确是一直存在,沒有表露出來,一直在隐藏,直到現在。
按道理來說,眼前的嬴政不應該有那麽大的自信。
要知道内功,可是要在最佳的年紀修習才是最好的。内力與招式配合才是最佳。以麗姬曾經說的話和蓋聶在皇宮裏那段時間的觀察與了解,嬴政絕對不應該有這樣堪稱狂妄的自信,尤其是在面對他們師兄弟的時候。
在對方讓趙高與六劍奴下去後,蓋聶和衛莊兩人便發現了事情的詭異之處。
嗡……
劍吟輕響。
當那好似龍吟的劍吟聲徹底落下的時候。天問劍終于徹底出鞘了。
珠簾一蕩。
眸一擡。
手腕一翻,便是一劍。
轟!
巨大的聲響轟然而起。
那立在高台上的大鼎被巨大的力道抛飛而起,肆意的劍氣更是如密密麻麻的毛毛細雨,朝四面八方打去。
木屑,水浪。
撲天而起。
而且那飛濺的水浪似乎受到了極大的高溫燒烤。騰起了無數的白色霧氣,在一瞬間将整個高台籠罩,讓外人壓根看不清楚絲毫。
下方。
被士兵保護在中央的公子扶蘇這一刻徹底傻眼了,呆呆的看着那籠罩高台的白霧,整個腦子在這一刻化作了漿糊,變得一塌糊塗。
想不到。
完全想不到故事是這樣的。
身爲嬴政的嫡長子,從某方面也算是頗爲熟悉了解的了,可在這一刻,公子扶蘇發現自己對父親壓根兒就不了解,誰會知道一國帝王會有如此武力?
比較起他那三腳貓的功夫。那簡直是在丢臉。
那麽說之前的一切都是在父皇的預料中了……因爲本性的緣故,公子扶蘇倒是沒有想過其他太多的東西,在見到高台上被水霧籠罩後,頓時滿臉的擔心,目光不由的落在了那站在自己旁邊的士兵和六劍奴的身上,想要讓他們上前護駕。
比較起公子扶蘇的擔憂,同樣受創的十八世子胡亥反倒是滲出了一身冷汗。
人,在害怕的發抖。
顯然。
胡亥想到了一些不好的東西。
一邊。
趙高在阻止心急的公子扶蘇想要拖後腿的舉動後,這才将注意力落在了胡亥的身上,傳音道:“這是陛下允許的。”
頓時。胡亥的心情穩了下來。
整個人有一種失去了力量,想要軟倒在地的沖動。在剛剛的害怕消散後,十八世子胡亥卻是對這句話又再度思考起來。父皇,到底打的是什麽心思?
目光挪移。
胡亥的視線悄無聲息的停在了那焦急無比的兄長扶蘇的身上。再瞧了一眼那被白霧籠罩的高台後,莫名的再度望向扶蘇的眼神裏有了一些鄙視。
高台上。
白霧籠罩中,傳出的隻有劍與劍的交擊,叮叮當當聲不絕于耳。
半晌。
那籠罩在上方的白霧被人生生的以氣勁震散,消失一空,露出了那站在裏面的三人。
三個人。
三個方位。
嬴政手持天問劍。劍尖朝天,以擎天之勢立于正中央,至于蓋聶和衛莊兩人則是各自背對着站在了嬴政的兩側,手中木劍與鲨齒對着地面。
咔擦!
連綿不斷的聲音響起,那是劍氣割裂高台木樁後的聲響。
在這聲音響起的同時,蓋聶與衛莊各自的衣襟上也飄下了一塊碎布片。
好詭異的劍!
這是蓋聶與衛莊兩人心中在這一刻共同的想法。到底哪裏有他們沒有發現的問題?
……
東海。
蜃樓上。
站在嶽緣身後的赤練在這一刻問了一個問題,“嬴政究竟是一個什麽樣的人?”畢竟,聽到的,傳聞的,與見面的隻怕都不是真正的了解。
“自負!”
“自卑!”
“自信!”
“愛美人,更愛江山!”
“赢了天下,輸了她的男人!”
“那嶽郎你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