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字,恐怕是自造字最爲神秘,最爲讓人無法測透的一個。
誰能夠知道聚散流沙的首領衛莊,這麽一個冷酷行事,極爲自我的男人也會因爲這一個字發瘋的時候?沒有人願意去相信,這事情對他們來說實在是太過荒謬了。
可在這一刻,在場的三人都沒有說話。
沉默中卻是肯定了這個結果。
高漸離,雪女,哪怕是平常油嘴滑舌的盜跖在這一刻也沒有太多的話可以去說明,至多也就能夠表示自己的不信和驚訝。
在場的人,又或者說這世間的人又有哪個敢拍着胸脯說自己參透情之一字?
沒有人。
隻要還在這萬丈紅塵中,那麽你如何逃得過?
參透了,那麽便是真正的仙,真正的神了。
許久。
讓人覺得沉悶的氣氛被打破,高漸離略顯清冷的嗓音在房間裏回蕩:“除去這個,衛莊應該還有其他的緣由吧?”
“對待情之一字,衛莊他并不純粹。”
最後的這句話,高漸離很明确的表現出了他心中對衛莊的不屑的地方,說這句話的時候,高漸離目光柔情似水,落在了雪女的側臉上。
身旁。
雪女低着頭,不言不語,雙眼隐隐失神。
“……”
蓋聶聽了這話,并沒有爲自己的這個師弟去反駁。對衛莊,他們既是師兄弟,也是對手,當然了解對方的脾性。高漸離說的沒錯,單對情之一字,衛莊并不純粹。
這是一個太過理智的人的通病。
其他的緣由,如果有的話那就隻有一個了。
韓非的死。
一直以來,衛莊都在尋求真相。可當真相事實擺在他面前的時候,真正的敵人卻是兩個龐然大物。
帝國。
陰陽家。
這兩者都需要韓非去死,一個是爲了緩解矛盾。一個則是踏上高峰。
而真正意義上的幕後黑手,也就是兩個人。
帝國皇帝嬴政。
陰陽家最高首領東皇太一。
對東皇,對陰陽家,衛莊眼下還沒有辦法。還沒有把握面對那個強的深不見底,讓人站在面前都沒有勇氣拔出劍的男子出手,對上對方恐怕最好的結果也是螳臂當車。
反而在許多人看起來如日中天的帝國卻是更好的對象。
在赤練之事發生之後,衛莊便真正徹底的定下了決定,刺秦。
既是複仇。也是發瘋。
是爲友,也是爲情。
更是爲了一個男人的諾言。
腦海裏回想起衛莊曾經言語中透露出來的東西,蓋聶便知道高漸離說的不錯。
對待情之一字,衛莊做不到純粹。
他,太理智,太冷靜。
衛莊隻怕自己都分不清那是兄妹之情,還是男女之情。
最後,蓋聶隻是用了一個人名作爲最終的結束語——赤練的兄長,韓非。
不妙!
聽到這個緣由的雪女不知怎的,隻覺自己的心猛的一抽。心頭頓時彌漫起一股驚悚不安之感來,也許在之前就該殺了她。同時,站在一邊的盜跖已經道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按道理說,這陰陽家也是赤練這個妖女的仇人吧?怎麽……”
盜跖一時間想不明白了。
“情!”
“有時候,它并不會因爲人之間的立場發生變化的。”
“盜跖,你不懂!”
高漸離接過盜跖的問題,語氣深沉的歎道,直弄得盜跖一臉的尴尬,心說我是沒有尋到自己心愛的女人,否則的話早就了解了。盜跖決定。高漸離的這種小炫耀他就度量大的不去在意了。
倒是蓋聶若有所思的瞧了高漸離一眼,又隐晦的掃了一眼雪女……這墨家裏人人羨慕的情侶,似乎有着什麽隐秘的過往?
不過他隻是一個外人,自然不好去探究。
這個念頭不過在蓋聶的腦海裏升起。便被蓋聶丢在腦後不去理會。畢竟,眼下最重要的還是如何救衛莊,那麽在這之前就要推測出衛莊将在什麽時候刺殺嬴政。
在轉移了話題後,現場的氣氛很快便變化了。沒有之前那種讓人覺得心情低落的沉悶,轉而代之的是一種研究的認真。
衆人圍繞衛莊刺殺的地點一番推測後,最後四人都定在了一個地點上面。
祭天大典。
在衆目睽睽之下的一場驚天刺殺。
想要超過荊轲刺秦。也唯有這個時刻。再說,祭天大典是帝國最爲緊張的時候,但從某方面來說也是許多人最爲松懈的時候。在那個時候,一場刺殺,将會出乎所有人的意外。
對墨家人來說,這一場刺殺的結果不管如何,對他們都是好事。
刺殺成功,那麽萬事大吉。
若是失敗,隻要救下衛莊,那麽聚散流沙就徹底的站在了反秦一方,增加反秦的力量,而不是之前的那般左右搖擺,沒有立場。不管怎麽說,對墨家都是好事。
比較起盜跖的興奮,雪女的心情倒是頗爲低沉。
因爲她知道,事情絕不是推測的這麽簡單。
蓋聶說的沒有錯,嬴政離開了他的幫助,絕對有着足夠自保的後手,或者這個後手本就來自他。
與此同時。
鹹陽宮。
十八世子胡亥又在一個人認認真真的讀着書,品味着典籍中的道理。金藍兩色的瞳孔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格外的妖豔。
當宮女端着一盤點心送進來後,一直認真讀書的十八世子胡亥的臉上露出了絲絲笑意。
嘴角輕輕揚起了一個極小的弧度,十八世子胡亥的目光停留在這眼前點心的造型上,得到了他想要的東西。
果然。
一切都已經按照他的想法安排好。
隻等祭天大典的到來,他的試探就開始了。
“長兄啊!”
“身爲小弟的我也看上了你的東西,那麽身爲兄長,能否讓讓?”
“呵呵……”
隻有自個兒才能聽到的自言自語,隻有自己才能體會到的笑聲,讓籠罩在溫暖的陽光下的十八世子胡亥的身體四周有着一種莫名的森冷。
**一起,人便容易铤而走險。
隻是有些人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這世上還有更加膽大妄爲的人。
聚散流沙。
在鹹陽的隐秘據點。
衛莊面無表情的看着攤開擺在面前的卷軸,上面密密麻麻的劃着無數的圖案。這是鹹陽城的構造簡圖。
是的,隻是簡圖。
以衛莊的聚散流沙的力量,能夠得到的也隻是簡圖,這還是托了韓非留下來的勢力的緣故,加上聚散流沙的力量,得到的也不過是一份簡圖。至于隐藏在這種城市中暗中的機關,又或者隐藏着的什麽東西的話,哪怕是曾經的韓非也不清楚,更何況是衛莊。
不過,對衛莊來說,這一份簡圖已然足夠。
畢竟衛莊此次又不是來進攻鹹陽的。
“祭天的地點在這裏。”
白鳳的指尖點出了那已經被帝國明确了的祭天大典的地點,實際上能夠成爲大典的地方也就是那麽幾個,沒有太多的選擇。在手指停在簡圖上面後,白鳳道出了他們面臨的最大的難題:“我們該怎麽進去,又該怎麽出來?”
進可攻,退可守。
聚散流沙從某方面來說是刺客組織,一擊不中,便立遁千裏。他們可不是死士,在明知道不可爲的情況下,選擇與對方同歸于盡,又或者螳臂當車,那是聚散流沙萬萬不會做的。
身爲聚散流沙首領的衛莊更是不會如此了。
哪怕是瘋,那也是一種有理智的瘋狂。
關于這一點,白鳳并不擔心。
“祭天大典乃是大事。”
“帝國戒備森嚴并不奇怪。”
“尤其是對原本不是秦國的人更是如此。不過,也正是如此,他們對自己人總有松懈的時候。”說到這裏,衛莊突的對身後空無一人的空處說道:“黑麒麟,這事交你了。”
回應的隻有一陣腳步聲的離去。
“但這還不夠!”白鳳對那陣離去的腳步聲毫不意外,人卻是皺眉繼續說道。
“自然是不夠。”衛莊知道白鳳的擔憂,面無表情的說道:“但是,卻是有人會幫助我們的。”
“我們是刺客!”
“隻要有對着别人足夠的利益,那麽他們就是我們背後的盟友。”
說完,衛莊已然轉身離去。
聞言,白鳳不由閉目沉思。
在祭天大典這一大幕被擺上台的時候,等待的便是無數人的粉墨登場。
而在這個時刻,儒家的一衆弟子也到達了鹹陽,在這裏他們受到了公子扶蘇不錯的款待。而一時間,在祭天大典前面的日子裏,鹹陽變得一派安甯,好似整個都被曬在了陽光下面,看不到一絲一毫的黑暗。
這黑暗是被光明壓迫還是被消滅?
當祭天大典即将來臨的時候,所有人都在等待,等待那天的到來。
一處高房上。
道家天宗掌門居高臨下的看着下方,看着街道上的人來人往,淡漠無情的雙眸中似乎是看透了整個世間。
玉手擡起。
任憑陽光照耀在掌心上,金色的陽光,白皙的肌膚在這一刻相映成輝、
“一場大戲即将開始。”
“這一幕,你早就預見到了嗎?”
“東皇!”
“可對比這一切早已經知道了的結局,倒是你的結局更讓我覺得在意。”
“它,在你的意志下會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