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便是道公子嶽緣給予楊廣的回答。
慈航靜齋的叛徒。
門閥世家的叛徒。
從楊廣剛剛那自言自語的話中,很明顯曾經的楊二與慈航靜齋的關系不同尋常,就連這次的明君選擇對象都與他楊廣有着極大的相近之處。
身份,地位。
還有出身。
李世民與楊廣都是老二,幾位兄弟之間都是親兄弟關系。楊廣、楊勇是同父同母,而李世民與李建成、李元吉也是同父同母。而且身爲兄長的李建成與楊勇同樣不差。
不僅在身份與地位上都比較尴尬,除此之外,兩人在軍事上都頗有建樹,可以說一個比一個強悍。兩人都對高句麗不爽,打高句麗都失敗了。
而且在個人私生活感情上面,在大業未成之前楊廣與箫皇後相依相愛,而李世民則是與長孫皇後和睦非常,但是在成爲皇帝後兩者都比較好女色。
可以說,在這一點上楊二與李二幾乎是同一模子上刻出來的。
同樣的殺兄迫父,同樣的好色,卻也在對皇後上面卻也是癡情。甚至,在某方面來說,李二比楊二做的更過。
若是不了解這段曆史的人突然一瞧兩人,換作是誰都會愕然的認爲這兩人不是兄弟也是父子關系,否則的話兩人相似的程度太多了,該是讓人去感歎這兩人果真是親戚關系嗎?
又或者說李二小時候的偶像正是自己的這位表叔楊廣?
隻是兩人最終的結果卻是天差地别。
這,不得不說是一種諷刺。
一個被稱爲天可汗,一個則是烙上炀帝的谥号。
這般相近,慈航靜齋的這個選擇無疑會讓人多想。在結合楊廣剛剛的話,其中所蘊含的東西顯然不是那麽簡單。所以,嶽緣說他是慈航靜齋的叛徒。
至于是門閥世家的叛徒,則更不用說了。
一個科舉制度,就足以表明一切了。
在門閥世家的眼中。這天下說穿了其實不是皇帝的,是所有世家門閥的,而皇帝不過是一個最大的門閥世家,一個代表而已。沒有千年的江山,卻又千年的世家,便是如此。
而楊廣的所作所爲卻是比他父親楊堅更加離譜,他将一切擺在了明面上,擺明車馬的要與門閥世家進行鬥争。
這一舉動,徹底的使得楊廣站在了門閥世家的對立面。
他從最大的門閥世家,從門閥世家的代言人。徹底的變成了一個叛徒,一個門閥世家的叛徒。
叛徒……
什麽樣的結果才是叛徒的最佳歸處。
自然是身死。
在對方最想要達到的地方無奈身死,這便是對叛徒的最佳懲處方式,以警後來者。
也許對于楊廣來說,他之所以三征高句麗,不僅是大戰略上的需要,也是他轉移内部壓力的方式,以軍事上的勝利強行捏合内部門閥世家的反對,隻可惜征伐高句麗失敗了。
而且是連續失敗了三次。
三次的失敗已經破了楊廣的底與局。于是天下便不在他的掌控之中。
可以說,在這般局面下,楊廣不僅要面對内部門閥世家的反彈,外加佛魔二道的争鬥。以及高句麗的抵抗。想要在短時間裏解決這些問題,哪怕楊廣是神在面對豬一樣的隊友外加開始勤家抵抗并不差的對手,超神的楊廣也得跪。
原本這一局是慢節奏的打法,而楊廣偏偏将局面弄成了速度流。想要一波的推了對方,但是三次的團戰都輸了,其結果自然可想而知。
“叛徒!!!”
楊廣盯着嶽緣。嘴角蠕動,念叨了一遍這個從道公子嘴中得出的對自己的印象。
半晌,楊廣卻是笑了。
“哼哼哼!”
“呵呵呵!”
“哈哈哈!”
聲音由低沉開始,由輕哼轉變成了淺笑,最終變成了仰頭大笑,頭上的通天冠随着仰頭的動作朝後偏了過去,上面的珠簾則是相互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是不屑!
是好笑!
更是狂傲!
“叛徒!”
“朕,就是那個叛徒!”
笑聲緩緩的停了下來,低沉而帶着些許澀然的聲音卻也道出了楊廣的心态。是的,面對這個形容,楊廣不得不承認嶽緣所說的乃是實話。對于慈航靜齋,他選擇了魔門,是叛徒。對于門閥世家,他楊廣更是千古以來最大的叛徒。
明确的确定了科舉制度,那麽不論他生死如何,從此之後,門閥世家的根基已經動了,因爲楊廣爲後來者立下了榜樣。
對付門閥世家,你們其他當皇帝的就得像朕這樣來。
“道公子的這個稱呼雖然聽起來不好聽,但是朕……”
目光下移,重新落在了嶽緣的身上,楊廣很是滿意的說道:“朕,喜歡這個稱呼!喜歡這叛徒二字!”
言語中,嶽緣能夠聽出來楊廣的語氣帶上了一種很特别的感歎。
“對了!”
“道公子,你說朕死後會有着什麽樣的谥号?”
不知怎的,楊廣發現今天的自己突然有許多話想說,有許多話對别人說,一直以來他都沒有對象,但是在今天他發現這個敢冒天下大不諱給自己道家瑰寶長生訣的嶽緣是一個不錯的傾訴對象。
同樣。
嶽緣也感受到了楊廣的變化。
不過今天來見楊廣,對于嶽緣來說首先是要見識一下這傳說中的昏君暴君是一個什麽樣的人而已,其次作爲一個被傾訴者嶽緣也能很好的做到朋友的義務。
朋友!
不錯!
在這一刻,嶽緣着實将眼前這個中年男子當作了一位朋友。
楊廣自成爲皇帝後,顯然是高處不勝寒,沒人能夠傾聽,卻也沒有人能夠理解。
他,太孤獨了。
“谥号……”
“炀!”
迎着楊廣的目光,嶽緣沉吟了半晌,還是給出了他以後的谥号。卻也是他負背了千百年來的谥号。
“炀?”
“好内遠禮曰炀,去禮遠衆曰炀,逆天虐民曰炀,好大殆政曰炀,薄情寡義曰炀,離德荒國曰炀。”
楊廣的表情顯得有些奇怪,當初他給南陳後主陳叔寶的谥号便是炀。而在這個時候,他卻是在眼前的道公子的嘴中得到了這個讓他無比熟悉的谥号。
楊廣不是穿越人士,他不知道自己以後的谥号正是這個。
隻是在此刻突然聽見這個熟悉的詞彙,讓他一時感慨。許久。楊廣的表情顯得有些低沉,猶如一個小孩子做了一件好事後,最終換來的卻是父母的批評而已。
“隋炀帝……确實是一個好谥号!”
“這是一個叛徒,得到的最合适的結局!”
語氣恢複了正常,表情卻也恢複了身爲皇帝的威嚴,楊廣的語氣顯得平淡下來。接下來楊廣的話題便沒有落在他自己的身上,顯然是這個炀字對他産生了不小的打擊。
哪怕是他心理素質再好,但在聽嶽緣道出了這個谥号後,楊廣卻也難掩那一種落魄。
勝者爲王。
楊廣幾乎可以肯定。自己最終的結局。
長生訣能夠将他的情況好轉,卻是無法救他的命,在三征高句麗失敗後,終成孤家寡人的楊廣便已經遇見了自己的結局。
“道家也決定摻于這争鬥之中了嗎?”
“做了這麽多年的縮頭烏龜。理當站出來了!要是朕,可受不了這麽長的時間。”
目光在嶽緣那一身藍白色的道袍上掃了一眼,楊廣用一種很是無奈的語氣說道:“隻可惜對朕來說,稍微遲了點兒!”
從長生訣上。楊廣自然看出了道家再度開始與佛家争鬥了。經曆了北周對佛家的打擊,佛家在自己父親手上得到了發展,再度使得道家處在了下風。
甚至連道家第一高手大宗師甯道奇也在爲慈航靜齋奔波而走。這在楊廣看來,這甯道奇卻也是道家的叛徒。
眼下嶽緣的做法,顯然是代表了道家其中一些人的态度。
接下來的仍然是楊廣所說的爲多,而嶽緣隻不過偶爾插上一句話,但是這其中楊廣的許多分析猜測卻是顯得十分正确,那種不出戶便能知道天下間情況的能耐使得嶽緣再度對其刮目相看。
兩個時辰後。
楊廣累了,而嶽緣也離開了皇宮。
一個雄才大略,卻又肆無忌憚的人。
一個自負,一個高傲、一個固執的人。
這便是嶽緣對楊廣的最終印象。而在離開的時候,嶽緣将自己從獨孤策手上得來的兵器生意賬冊留給了楊廣。至于接下來怎麽做,卻是楊廣自己的事情了。
那是一個有着自己想法的人,是一個他人勸不了的家夥。
皇宮外。
一直站在外面等着的衛貞貞很是着急,雖然說了讓她暫時跟着獨孤鳳,但是衛貞貞并沒有真的應下來,而是一個人在外面等待着。至于獨孤鳳爲了後面見識嶽緣的劍法,卻也隻能耐心的陪着衛貞貞等待下去。
當嶽緣從宮殿門口踏出後,見到了嶽緣身影的衛貞貞立時一喜。
“公子!”
驚喜的聲音從嘴中蹦出,背負着劍架和彎刀的衛貞貞立即迎了上去,上下的撫摸了嶽緣一把,檢查身上沒有少了什麽零件後衛貞貞這才放下心來。
畢竟對于衛貞貞來說,楊廣的身份與在天下的‘名氣’都太過可怕了。
“還好沒事兒!”
望着正拍着胸脯一副松了口氣的模樣的衛貞貞,在回想起那如住在籠子裏一般不見天曰的楊廣,嶽緣卻是不知道自己該是喜還是悲了。
不過嶽緣有着一份直覺,那便是恐怕得到了長生訣,鑽研了這麽長時間的楊廣,恐怕仍然是活不了太長的時間了。
他自己不允許!
恐怕其他人也不會允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