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疑惑地看向戒葷,他對我點了點頭。
顧唯在一旁解釋道:“戒葷他能看到業。”
“業!?”
“業就是由過去行爲延續下來所形成之體現,說得通俗一點,人行善,爲造善業,人作惡,行的是惡業,業會伴随着人輪回,哪怕是死後變成了鬼,前生業也會跟着,隻有心靈純淨的人才能看到。”顧唯耐心解釋道。
聽到這兒,我不由多看了戒葷兩眼,沒想到這個結結巴巴的小和尚原來這麽厲害。
心靈純淨?這麽說我的心靈不純?不過看樣子包括顧唯和金剛,大多數人都看不到這東西啊,這麽一想,我心裏也就平衡了。
金剛從黑影的腦袋下方的底沙裏挖出了一個東西,看起來像是一個小鐵片,黑影的腦袋就連在這個小鐵片上,随着鐵片晃動,看起來十分詭異。
“這是什麽?”我好奇地問金剛。
金剛将鐵片翻來覆去地看了幾眼,連帶着那個黑色的腦袋也甩來甩去,我發現金剛的臉色從一開始的詫異,突然變得有些……莊重!
“這是一枚勳章,一等功勳章!”他表情嚴肅地将鐵片轉身放到茶幾上,一把撕掉了黑影腦袋上的符紙。
我吓了一跳,想着金剛該不會是被這東西附體了吧,急忙想要去阻止。
戒葷拉住我,沖我搖了搖頭。
“放心吧,”顧唯開口道:“它應該不是兇手。”
那黑色的腦袋在符紙被撕掉之後,淡淡看了我們一眼,整個身子從勳章裏鑽了出來,就這麽站在我們面前。
這黑影鬼穿着一身部隊的衣服,具體是什麽部隊我也不了解,我注意到他鬼體的右臂是齊肩斷的,右邊的腰部還有一個很大的傷口,他的身影有點淡,似乎随時要消散一般。
我記得二舅說過,鬼體殘缺,是因爲死亡時七魄受損,所以會保持死亡那一刻的樣子。
而如果鬼體不實,則是說明這鬼在死後又受了重傷或是陰元已盡,輕則道行大減,重則神形俱滅。
這黑影死前傷得也太重了……
我看着面前的黑影鬼身上的傷口,忍不住皺了皺眉,感覺有點不适。
“你是誰,爲什麽會在這裏,”金剛開口問道。
黑影鬼沒有馬上回答,扭頭看了一眼陽台的方向,開口說了一句話,我卻什麽也沒聽到。
“不行,它的鬼體太弱了。”
金剛伸出手,顧唯連忙掏出一枝香交給他,金剛借着手裏的蠟燭點燃了,戒葷在一邊雙手合十小聲地念了幾句佛經。
黑影的鬼體在香火的供奉下終于凝實了一些,他轉過頭,看着我們,感激地點了點頭,開口說道:“謝謝……不過你們來晚了。”
金剛又要開口,卻見黑影擺了擺手說道:“我的時間不多了,我知道你們想問什麽,我不知道她爲什麽要針對首長的家人,也不認識她,隻能告訴你們,她是去年九月十二日出現的,齊可斌一家三口也是她害死的,開始我還能和她鬥一鬥,可斌出事之後,她變強了,首長和我加起來也打不過她,首長剛剛被她打散了,我躲進勳章……”
我記得齊可斌就是齊老太的長子,這麽說齊可斌一家墜機的事件果然不是意外,而且看黑影的裝扮,他口中的首長,應該就是已經過世的齊大爺了。
黑影鬼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我又有些聽不清了,我注意到黑影的鬼體也越來越淡。
金剛回頭看了顧唯一眼,顧唯歎了一口氣:“不行,他傷得太重,陰元要盡了……”
戒葷也歎了口氣,搖了搖頭。
我們眼看着黑影鬼體的顔色一點點變灰,變淡……卻一點辦法也沒有。
黑影似乎有些不甘,他知道我們已經聽不到了,卻還想表達什麽,他着急地四處打量了一眼,最後消失的一瞬間,他殘留的左手剛擡起就徹底消散了。
我注意到他在消失的前一刻,眼神是看向陽台的方向,而且左手的擡起方向也是沖着那邊。
我想了想,就把自己的發現和顧唯他們三人說了。
陽台是空的,什麽也沒有,我們裏裏外外仔細檢查了一遍,依然沒有發現什麽有用的線索。
“他會不會是說陽台的外面?”顧唯打開窗戶,将腦袋探出窗外四處看了一圈:“難道是說那隻紅厲在附近?”
我想了一想,覺得顧唯這個猜測的可能性很大,可是又覺得我們好像漏了什麽。
金剛又拿出之前的羅盤,割破另一個指尖,将血滴在凹槽上,這次羅盤完全沒有反應。
“沒有?”金剛皺了皺眉:“你剛才在哪兒看見那隻紅厲的?”
我指着右邊不遠處的牆檐上,路燈還是一閃一閃的,似乎燈管要壞了,金剛順着我指的方向看去,牆檐上空蕩蕩的。
“那東西應該已經走了,”金剛拿着羅盤四處走了一圈。
“現在怎麽辦?”我收回盯着羅盤的目光,問道。
“再檢查一遍有沒有漏了什麽,沒有新的線索我們就先回去,免得屋主回來引起不必要的麻煩。”顧唯收起手裏的銅錢劍說道。
我點了點頭,跟着戒葷在屋裏仔細搜索了一遍。
沒有什麽新的發現,于是我們決定先回去整理一下資料,找找那個黑影的來曆,說不定能從中得到什麽有用的信息。
“她不會去襲擊齊老太吧?”回去的路上,我問顧唯。
“哼!她要是敢去,定叫她有來無回,”顧唯的手指在扶手上敲擊着:“放心吧,齊老太臨走前,我給了她一些防身的物件。”
“那齊老太的二兒子齊可爲一家呢?”我又繼續問道。
“我下午就給過齊可爲電話,問了情況,他們暫時沒事,”金剛扭過頭說道:“這隻紅厲還真是夠狠啊,故意讓齊老太聯系不上她兒子,估計是想慢慢急死她。”
我想了一下,又問道:“她兒媳婦的病也是那隻紅厲搞的鬼嗎?”
“我和齊可爲聊了一下,聽他說那些洋大夫也找不到病根,我已經讓他們回來了,”金剛一邊開車一邊說道:“我猜她媳婦兒是被動了胎氣,具體什麽情況還得等他們回來才能知道。”
我還想問一些問題,不過注意到顧唯和金剛都已經很疲憊了,也就收了口。
掏出手機看了一眼,發現有一條媽媽發來的短信,點開一看,媽媽在短信裏問我出了什麽事,爲什麽做衛生的阿姨今天來家裏發現到處都是墨水的痕迹,我愣了一下,也不知道該不該和媽媽解釋一下這兩天發生的事情。
估計我說實話媽媽會更擔心吧,我想了一下,就随便編個理由給她回了過去。
鼾聲傳來,戒葷幹脆已經在副駕駛位上睡着了,我低頭看了一眼手表,現在是夜裏一點,雖然下午睡了很久,我也同樣有了些倦意。
我坐回寬大的座椅裏,心裏突然覺得自己好沒用,似乎什麽忙都幫不上,顧唯、金剛和戒葷小和尚的配合都有章有法的,而我就像個拖後腿的一樣,根本插不上手。
我發覺,雖然這一晚上沒有遇到什麽大事,但是我的心态已經有了細微的改變。
原本隻是想着盡快把這什麽丢了一魂的的毛病治好,期間也幫二舅做一點力所能及的事兒,之後就該幹什麽幹什麽去,我回國前還打算盡快找個工作,交個女朋友什麽的……
自從被卷入這一系列的事件之後,我發現自己的想法完全改變了,原來這個世界并不像我一直所想的那麽簡單,那些傳說中的妖魔鬼怪是真的存在的,甚至現在我懷裏還睡着一隻魑。
而我,不知爲什麽,對于這個陌生的世界,竟然隐隐有了一絲的興奮。
作爲一個總覺得打開窗簾可能看到外星人,衣櫃裏一定有一扇門,被窩的盡頭是地獄的入口……這樣的水瓶座大男孩的我,從小心裏就種着一顆翺翔在藍天的種子。
而這顆種子并沒有被枯燥的生活所磨滅,反而深植在我靈魂的最深處,所以在這一刻,我仔細回憶了一下,發現自己已經被這些突如其來的新鮮事物深深地吸引,身體裏的每一個細胞都在興奮。
如果這時候二舅在我面前,我一定會死纏爛打讓他教我修煉的方法。
想到修煉,我不禁掏出包裏的那本《九宸雜記》,這一次,我認真地從作者的話開始看了起來……
大概剛看了十幾分鍾,車就到了公司樓下。
我悻悻地合起書下了車,貂魑從我懷裏跳到了肩膀上。
金剛、顧唯以及戒葷都住在公司樓上的一間公寓裏,金剛擔心我今天遇到了這些事情,心裏害怕,于是問我要不要搬來和他們一起住。
我謝絕了他的好意,而且,我也有自己的打算,想找個地方好好修煉一下書裏收錄的練炁功法《長生決》。
金剛見我态度堅決也就沒有強留。
我打了一輛車回到家,一路小跑地進了電梯,電梯到了三樓,進來一個長發的小女孩,直勾勾地盯着趴在我肩膀上的貂魑,我沖她笑了笑,她沒理我。
哼!好傲嬌的小朋友。
我讨了個沒趣,幹脆又掏出包裏的書研究了起來。
“叮!三十五樓到了,門開了。”
我出了電梯。
哧哧,肩膀上的貂魑突然叫了一聲。
我見它望着電梯的方向,回頭看了一眼,沒發現什麽,心裏挂着修煉的事兒,就安撫了一下貂魑,掏出鑰匙打開家門,卻似乎發現家裏有些不一樣。
開燈仔細看了一眼,是了,用朱砂墨畫過的痕迹都被擦掉了。
我想起媽媽發的短信,連忙默念二舅教的口訣,打開了覺魂的封印。
家裏有一些陰氣,不過很淡,幾乎看不出來。
我關了門,走近主卧一看,覺生門還在,不過門縫上的朱砂墨已經被細心的衛生阿姨擦掉了,就連木頭縫裏的土渣似乎也被清理了一遍。
我不由苦笑,這阿姨神經是多大條,這麽違和的一個家具擺在這裏都敢上手去擦。
我注意到鎮在覺生門前的石硯還在,難怪陰氣漏得很慢,我又拿起毛筆把門縫用殘餘的朱砂墨勾了一遍,至于家裏殘餘的陰氣也就懶得去消了。
反正那些殘餘的陰氣很淡,不久就會散掉。
我迫不及待地換了家裏穿的衣服,掏出《九宸雜記》,翻開《長生決》那一部分,坐在床上研究了起來。
貂魑也跳上床,在我面前繞了個圈,蜷着趴下了,我忍不住伸手撓了撓它的耳根,它打了個哈欠,小腦袋搭在三條毛茸茸的大尾巴上,尾巴還甩了甩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就睡着了,那小模樣實在惹人憐愛。
我收回心思,看向手裏的書。
《長生決》,卷一,築基,引炁入體,溝通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