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天一亮,明亮的陽光射進屋裏時,我們的恐懼才幾乎消散掉。
第二天退房後,我們在酒店附近的公園裏,找了一位80多歲的老頭,特地問了一下這個酒店建造的位置,以前是什麽地方,之所以要問這些,是想知道昨天晚上的怪異,是不是和這個地方的地理位置有關。
老頭的回答讓我和李姐都有點吃驚——這個地方在他很小的時候,是個道士開得醫館,後來不知什麽原因,道士雲遊去了,又由道士的一個徒弟開了好多年。
這麽巧!我們住的位置,竟然是我太爺爺當年待過的醫館。但這和高爺爺有啥關系呢?爲啥玻璃窗上出現的那個恐怖的影子,不是我太爺爺而是高爺爺呢?還有,我太爺爺被殺死,到底是誰幹的呢?高瞎子、高爺爺、或者他們倆其實就是同一個人?
我們帶着一系列疑問,又回到了我們上班、下班周而複始的平凡生活中。我還滿足了李姐的好奇心,找了個周末,特地帶她到我的院子裏,看了看那隻怪羊。但李姐看到那隻羊的眼睛時,就吓得一下子撲到我的懷裏。她說這隻樣的眼睛太瘆人了,這哪是羊眼啊,簡直就是人眼,看了晚上回去恐怕要做惡夢。
不過每天都做這種惡夢的,恐怕隻有張屠戶了。我和張屠戶還是喜歡在一起聊天,也許是同病相憐,我們都被不同的恐懼困擾着,隻有在聊天的時候,心理才特别的舒暢和有安全感。我們也下定決心,不管通過什麽辦法,一定把村裏這種種怪異,和神秘的詛咒一樣的東西,統統鏟除。
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多個人就多份力量,多種辦法。
我晚上也不敢再在那個院子裏住了,而是搬到了爸媽住的院子裏,每天晚上心裏踏實多了。吃過晚飯後,還經常去找張屠戶聊聊天,不過我們不是坐在屋裏聊,而是邊在村裏、村外散步邊聊。
一個夏天的晚上,我和張屠戶像往常一樣,一起散步聊天,剛過九點,因爲夏天天黑的晚,所以很多人剛吃完飯,或者還正在吃,街上還不時有人走過。我們這種被神秘的恐懼折磨着的人,其實是最喜歡熱鬧、最喜歡人多的地方的,因爲那樣才是我們心裏最有安全感的時候。所以此時走到街上,我們心裏都非常放松和舒服。
當我們倆經過高爺爺廢棄的家時,張屠戶忽然說了一句,令我吓的差點噴尿的話:“小明,你說高爺爺真的死了嗎?”
我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他怎麽沒頭沒腦的忽然來這麽一句呢?張屠戶好像感覺到我的震驚和不解,他便接着說:“我躺在床上沒事的時候,就把咱們聊的、經曆過的這些事反複琢磨,越琢磨咋越覺得那個高爺爺,其實根本就沒死呢?”
我頭發都幾乎立起來了,聲音有點顫抖:“張叔,你可千萬别吓我,高爺爺怎麽會沒死呢,屍體都腐爛在屋裏了,這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當然知道了,但你想想,恰恰是屍體腐爛,是不是才不能分辨出那具屍體到底是不是高爺爺?”
我依然很摸不着頭腦。
張屠戶解釋說:“我也是瞎猜的,從種種迹象上,這個高爺爺很像那個傳說中的高瞎子,我覺得楊輝的猜想很有道理,但如果是高瞎子的話,他是不是不會就那麽輕易死掉呢?并且咱們村裏的這些怪事,都好像都和他有關”。
如果沒死,他會躲到哪裏去?那他爲什麽要裝死呢?那具腐爛的屍體,又是哪裏來的呢?一連串的問題在我腦中浮現出來。
但我也意識到,無論如何,高爺爺或高瞎子,好像是所有問題的根源,隻要把高爺爺的來龍去脈搞清楚,才可能根除我們村種種恐怖的詭異。但這又要從何處入手呢?
在不久的一個周末,我和李姐去了縣裏的文化館,準備認真翻閱一下我們縣的縣志,看看能不能找出一些關于高瞎子的記錄。
說來也巧,在文化局負責縣志編寫和保存的人,正好是李姐的表舅。他這個表舅七十多歲了,不過身體和精力還非常好,看上去也就剛六十出頭,戴副眼鏡,神采奕奕,很典型的知識分子氣質。以前,曾在某個大城市的一家報紙做過主編,退休後葉落歸根,又回故鄉這個小山城,準備安度晚年。在我們這個小城裏,他算是個文化名流,所以縣裏的文化部門就聘請他做了縣志的整理研究工作。
李姐沒告訴她這個表舅,我們查縣志的真實目的,而對表舅撒謊說,我是個業餘寫作者,正在寫一部以本地風土人情爲基礎的小說,所以想查查資料、找點素材之類的。沒想到這個表舅聽後非常興奮,不停的問這問那,搞的我有點尴尬,又有點緊張,生怕露陷。
等表舅把我們帶到資料室,讓我們倆翻閱那一卷卷有點泛黃的縣志時,我和李姐才感覺有點力不從心——這縣志都是繁體字、文言文、還都是豎排,看起來太吃力了。不過怕表舅笑話我們倆沒文化,我們還裝模作樣的翻了半天。
最後還是李姐忍不住了,說:“小明,你的時間也夠緊的吧,這麽多書,恐怕你也沒時間慢慢看,不如這樣吧,這縣志我舅恐怕都研究透了,他是這方面的專家,不如你告訴他你想了解哪方面的内容,讓他直接講給你,不就可以了嗎?這樣是不是更有效率”。
還沒等我答話,表舅就爽朗的笑着說:“沒問題,我有的是時間,隻要你們想聽,我随時都可以”。
看見老頭這麽熱情、周到,我也心裏熱乎乎的。
李姐好像和他這個表舅關系很親密,沒有絲毫的生分。時時還在老頭面前撒撒嬌之類的,老頭也好像把她當成自己親閨女一樣。因爲文化館離表舅家很近,所以老頭主動請我們去他們家了聊天、吃飯。我當時心裏還挺過意不去,覺得本來就麻煩人家老頭了,應該主動請他吃飯的,怎麽反倒還去他家去打擾呢。不過李姐很不以爲然的說:“沒事的,表舅又不是外人,他家和我自己的家差不多,不要講究那麽多禮數了”。
不過老頭看我這麽“知書達禮”的,人情世故上這麽細心,對我更有好感了,也連忙順着李姐的話說:“年輕人,不錯,待人接物上很有修養,哈,不過正向你李姐說的,對我就不要見外了,哈,走吧”。
李姐的表舅家,在文化館後面的一個幹淨整潔的小區裏,位于四樓的一個三居室,屋裏窗明幾淨,寬敞明亮,雖然到處都是一堆堆的書,但都擺放的整整齊齊,絲毫不亂。經過簡單介紹後,老頭的老伴熱情的招呼我們坐下,又是倒水又是拿水果。如此熱情好客、但又溫文爾雅的老兩口,使我想起一句話:君子溫潤如玉。讓我感到非常的溫暖而放松,有點像上次去楊輝輝哥那的感覺。不過老太太在招呼完我們以後,又到另一個房間裏去看書了,在客廳裏,隻剩下我們三個人。
等都入座之後,我斟酌着問李姐的表舅:“您研究咱們這的縣志的時候,有沒有發現咱們縣裏有奇人、奇事之類的?”
“奇人?奇事?”老頭仰着頭,稍微想了一下。
“咱們縣,是不是曾經有一個叫高瞎子的奇人”,我提示到。
沒想到,聽到我的這句話後,老頭的表情大變——先是非常震驚,然後變得異常嚴肅和凝重,我和李姐,都被老頭這莫名其妙的反應弄愣了。屋裏出現了短暫的沉默,雖然短短幾秒,但我卻感到是那麽的漫長,我不知道爲什麽一提到高瞎子,這個和藹可親、談笑風生的老知識分子,爲什麽會有這樣的表情。
還是李姐打破了僵局:“舅舅,您怎麽了,縣志裏難道沒提到這個高瞎子嗎?爲什麽一說到這個高瞎子,您怎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那臉上嚴肅的有點吓人”。
老頭才發現自己剛才有點失态,自失的苦笑了一下,然後一臉不解的問:“你們怎麽知道高瞎子,從哪裏知道的呢?”。
我和李姐對視了一眼,然後默契的點了點頭,也就是通過眼神交流後,我們同意把關于高瞎子的一切,告訴給老頭。于是,我和李姐互相補充着,把高瞎子的一切說了一遍——從墓地裏撿到的那個盒子開始,然後怎樣拿着盒子去見楊輝,然後楊輝打開盒子後,怎樣看到盒子裏的文字,還有那個怪胎。并且楊輝說他看到過咱們縣志裏,介紹過那個三百多年前的高瞎子。
老頭聽的非常專注,以至于手中茶杯裏的水,倒在褲子上都沒發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