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看看,路離帶着南藿汝小心翼翼地走到了屋門前,推開門走了進去。
剛剛進入房間,就嗅到了一股讓人幾欲嘔吐的氣味。
酸味、馊味、酒臭味是這個房間的主流,而在地上,無數的酒瓶中,埋着一個灰色的影子,他身上穿着已經看不出顔色的衣服,蓬頭垢面,看不出面容。
整個房間裏,唯一算得上幹淨的,隻有一幅畫像。
畫像中的女子和刑菲有七分相似,隻是更加成熟一些,她的眉眼也比刑菲更加柔和,顯然刑菲那頗爲英氣的眉眼是遺傳自她的父親,也就是地上這坨。
“憐菲,憐菲……你在哪裏,你怎麽不會來看我,我已經等你好久了,憐菲……憐菲……酒,酒……我要酒……”
路離露出了厭惡的神色,地上這如同大便一樣的東西,就是所謂的第一高手,所謂一招就可以打敗威虎嘯的高人?
路離覺得,這不但是在侮辱自己的智商,更是在侮辱自己的人格。
似乎是感覺到房間裏多了什麽人,那男人蠕動着爬了過來,抱住了路離的腳:“憐菲,憐菲,你來看我了嗎?我真的不能沒有你啊……你……你不是憐菲,你……給我酒,給我酒!”
“酒沒有,童子尿倒是有一泡,你要不要?”路離拉開褲子就打算給他來個洗禮,南藿汝滿頭大汗地把他拉到了一邊。
怎麽說,這也是刑菲的爸爸,這些天來,刑菲對他不斷加以指導,讓他進步極大。在看到眼前這個男人的時候,南藿汝覺得,自己從這個堅強的少女身上學到了最重要的東西,那就是堅強。
父親已經成爲這個樣子了,這少女依然平靜淡然,依然義無反顧地肩負起了刑天武館的重任,即便是被人嘲笑,被人誤解卻也依然不氣餒,就算是隻有三個人,也悉心教導,苦口婆心,南藿汝知道自己在修羽上的悟性有多差,若是換了自己,怕是早就不耐煩了。
“我們走吧。”南藿汝道,“我想,就算是我們兩個,也不見得對付不了敵人。”
“沒用的東西,師姐怎麽有你這樣的爸爸。”路離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爸爸”,雖然到現在他還沒有真正承認路林豪的地位,雖然現在他還不知道自己老媽在哪裏,他突然想,若是換了路林豪,不知道會不會很頹廢?
他在那坨上面使勁踢了一腳:“還虧的小練那樣崇拜你,什麽高手。”
“高手……我是高手,憐菲,你放心,你放心,我一定能夠治好你,你等着,我去去就來,我去向門主求藥,你放心……憐菲……憐菲你怎麽不等我啊,憐菲!憐菲!”路離剛想離開,雙腳竟然又被那人抱住了,他抱着路離的雙腳嚎啕大哭:“憐菲,我對不起你,我不該讓你一個人在家裏,我不該去和人比武,我不該……”
“情之一字,竟然可以如此讓人着魔嗎?”南藿汝喃喃道,他低聲呢喃着路離聽不懂的什麽東西,雙目之中,卻滿是異樣的驚喜。
“滾開,滾開!”路離連連踢腿,把那爛泥一樣糊在自己腿上的家夥踢開,他是一秒鍾也不打算在這裏呆着了。
“路離,他也是個可憐人,如果可能的話,幫下他吧。”南藿汝低聲道。
“怎麽幫他?”路離攤手,“給他洗個澡?”
南藿汝有些無語,對路離說這些情啦愛啦之類的東西,實在是對牛彈琴,本來對南藿汝說這些東西也是無用的,因爲他們根本就不知道什麽叫做愛情,他們有的,隻是魅惑衆生的魅力,但是他們魅惑的,卻隻是一個軀殼,從未有過真正的感情在裏面。
“我想試試。”南藿汝對路離道,他的表情很認真。
“好吧……”路離撇撇嘴,終于從那坨中掙紮出來,站到了門邊。
南藿汝蹲了下去,他的身體漸漸發生了變化,本來極高的身量漸漸矮了下去,胸口也慢慢突起,面容變得嬌好了起來。
同時,他的面貌也開始變化,從原來俊美的冷面少年,變成了一個和刑菲有幾分相似的女子。
路離有些驚訝,因爲那正是畫像上的女人的模樣。
此時的南藿汝又要被稱爲她了。
她伸出白皙的雙手,輕輕捧起了男人蒼老的面頰,輕輕捋順了男人額頭那雜亂而肮髒的頭發,讓他看着自己。
男人的雙手一顫,雙目中亮起了駭人的光芒,然後面容上露出了狂喜的表情:“憐菲……憐菲!憐菲,你回來了!”
“我不是憐菲。”南藿汝仔細觀察者男人的表情,努力讓自己代入到類似憐菲的心境中去,之前的她,從未如此賣力地表演過。
看到南藿汝如此含情脈脈地看着一坨垃圾,路離惡心的不得了,直接逃掉了。
南藿汝卻已經完全入戲,她不愧是天生的演員,此時她的眼中流過的愧疚、柔情與憐惜,縱然是鋼鐵,也會化成繞指柔。
“不……你是憐菲……你是我的憐菲……”男人顫巍巍地伸出手來,想要捧住她的臉頰,但是他卻猶豫了,因爲他看到自己的雙手肮髒、漆黑,如同從垃圾裏揀出來的。
“我怎麽變成這個樣子了?我……我……憐菲,憐菲,你等我一會……”男人猛然跳了起來,沖了出去,外面的鳥廄裏,響起了那穿雨鴻的驚鳴和嘩啦啦的水聲,顯然是穿雨鴻喝水的水槽被當作了某人的洗澡盆,若是穿雨鴻喝了這樣的水,怕是會被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