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起了翅膀,青鵬依然有接近五百米的體長,一雙對它的身體來說很纖細,但是對人類來說不啻擎天柱的爪子艱難地支撐着它的身體,然後它趴了下來,伸出腦袋,向路離所容身的樹杈探去。
“大鳥,你好,真乖……”路離摩挲着它的腦袋,呵呵笑道。
“嘀哩……”如此巨大的鳥兒,此時竟然發出如同小鳥一般的婉轉鳥鳴,路離放在大鳥身上的手,竟然隐隐約約感覺到了大鳥的期盼之心——路離的五行可以影響别人的情緒,但同樣也可以感受到别人的情緒。
“你還想聽嗎?”路離輕輕一躍,跳到了青鵬的腦袋上,在那齊膝深的絨毛中坐下來。
大鳥艱難地站起,青鵬一年到頭,也不見得會在什麽地方停留一下,它們似乎永遠都在天空飛行,所以他們的大腿,一年也難得用一次,能夠支撐自己的身體,就已經很不錯了。
路離向後一躺,青鵬厚厚羽毛已經完全把他埋在其中,那感覺更像是躺在了草叢裏。
看着瓦藍瓦藍的天空,以及更高的天空中飄蕩着的幾絲煙雲,路離的身心也跟着歡快了起來。
青鵬艱難地站起,拼命撲扇着翅膀,在雲島上刮起了一陣又一陣的狂風,終于重新飛了起來,路離摸了摸青鵬的腦袋,雙手把蘆笛舉到了唇邊。
匆匆的日月,就在這悠悠的笛聲中流過,風吹過青鵬頭頂的羽毛,拂在路離的面頰上,癢癢的,格外舒服。小威趴在路離的身邊,百無聊賴地用爪子逗弄着一根羽毛——青鵬的腦袋,對他們來說,就已經算是小廣場了。極目遠眺,不知邊緣在何處的雲海,還在一刻不停地變幻着,天空依然是瓦藍的,似乎從來沒有變過。
改變的,是路離的笛聲,婉轉的,歡快的,哀傷的,迷茫的,思念的。
路離漸漸覺得,自己似乎已經融入了這個世界了。這個世界的鳥兒,這個世界的雲海,這個世界的天空。
有些時候,路離都會忘記了,在那厚厚的雲層下面,還有陸地,陸地上還有其他的生物生存着。
他有一種錯覺,自己本就是生在這雲海浩瀚的世界,長在這青鵬的背上,吹着沒有曲調的曲兒,看着時間流成河。
一曲吹畢,路離揮手在空中甩了一下,那晶瑩的水滴被青鵬帶起的風卷起,飛濺過了青鵬的鋼羽,被雙翼的氣流卷起,加速向下墜去,啪地一聲落在了青鵬雙爪抓握的雲舟上。
雲舟内,商人用手打着涼棚,向上看去,卻隻能在小威偶爾舒展翅膀時,看到那一絲陰影。青鵬是一種高傲的生物,雖然被人類馴服,卻從來不允許任何人類呆在它們的背上,就算是雲舟,也隻能做成吊籃式的,讓它用雙爪抓住,從而飛越萬裏。
但是,路離顯然是一個例外,他總是會在早上睜開眼睛之後攀着青鵬的羽毛,手腳并用地爬到青鵬的背上,再上面一呆就是半天,直到——
商人吸了一口氣,氣沉丹田,雙腳微分,蹲下馬步,大喝一聲:“路離,吃飯了!”
并非商人願意如此,隻是此地卻是他功力最爲深厚,其他人就算再大聲喊,怕也是無法傳到前面青鵬的腦袋上。
當初路離提出了兩個要求,一是要挑戰他,二是要加入商隊。
挑戰商人的結果是路離的全面勝出,商人雖然是羽修士,卻僅僅是學徒級别的,甚至還沒有入門,而路離的身體格外堅韌,商人連連打了他許多拳,也不曾對他造成絲毫傷害。
他告訴路離,若是打算學習羽修士的修煉法門,最好去大城市,據他所知,臨洛城就有一個羽修士門派“虎嘯門”是公開招收弟子的,而臨洛城是行商的必經之所,這支商隊行程中也有臨洛城。虎嘯門的門主威虎嘯是有名的高手,也是商人們知道的最頂級的高手。
許是因爲受到了商人的提醒,青鵬也發出了一聲長鳴,雙翼猛然一收,向下方翻騰的雲海俯沖過去。
“該死……”商人哭笑不得,他連忙下令:“所有人,立刻關閉所有窗口!張開角網!”
然後,他向青鵬的腦袋上看了一眼,把面前大開的窗戶也緊緊封上。
此時,青鵬巨大的身軀,已經完全投入了雲海之中。
雲海對蒼雲界的人來說,就像是真正的大海,他們可以在雲海上方飛行,卻不能潛入雲海深處,進入雲海之後,就會變得無法呼吸,時間長了,怕是會窒息而亡。
而并不是所有的生物都是如此,雲海之中,其實也擁有着勃勃生機。
進入雲海之後,路離就産生了一種失去了重力的錯覺,越是雲海的深處,這種感覺就越明顯,好像是在水中懸浮一般。而雲海之中,生活着無數種類的生物,譬如現在從路離面前穿梭徘徊的,路離稱之爲鳥蛋的奇特生物,就好像是生長了翅膀的鳥蛋一般,成群結隊地在虛空中穿行。
雲海中沒有重力,阻力也并不大,所以和海洋中普遍流線而纖細的生物相比,雲海中的生物大多是圓滾滾的,擁有翅膀的生物。
而這些生物中,青鵬最喜歡的,就是這種非常小巧的鳥蛋。
青鵬巨喙張開,胸前的龍骨凸帶來巨大的肺活量,吸一口氣,似乎讓整個雲海都刮起了狂風,一口吸下,那成群結隊的鳥蛋紛紛投入了它的巨口,成了它的午餐。路離也在青鵬的背上,張開了一隻小網,看到似乎好吃的東西,一個不留全部裝進去,小威揮舞着翅膀,摒氣凝神,看到一隻車輪大小的飛鳌舒展着四隻翅膀慢悠悠地飛過,立刻撲上去,一口咬住,樂得眉開眼笑。
青鵬每日進食三到五次,每次都是騰躍一下就搞定,青鵬似乎有種能力,可以感應到哪裏擁有更多的鳥群,進食效率極高。
青鵬在水中連吸了幾口,感覺已經夠了,這才拍動翅膀,穿出雲層,路離隻覺得身體一重,本來已經漂浮在空中的身軀猛然一沉,重新落在了青鵬的腦袋上,而小威也七手八腳地抓住了青鵬巨大的羽毛,重新固定住自己的身體,飛鳌正伸出尖銳的爪子,狠勁撕扯着他的臉,即便是他皮糙肉厚,也架不住這樣撕扯,立刻丢掉了飛鳌,用雙爪按住,對路離邀功一般吼了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