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噜咕噜……”路離的肚子叫了起來,讓他的笑容變成了愁容。大狗扯了扯嘴角,然後露出了一絲狡詐的微笑,他扯了扯路離的褲腿,帶着路離離開了長椅,走進了附近的街心公園。
長椅上,一對男女不顧風寒依偎在一起耳鬓撕磨,在他們的手邊,還放着一個紙袋,上面印着大大的黃色M.
大狗伸出前爪,指了指綠化帶的樹後,路離疑惑的看了幾眼,然後走了過去,在樹後藏了起來。
大狗發出了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向外撲出,直奔擁吻的男女而去,男的吓得哇的一聲跳了起來,差點直接把坐在他腿上的女人丢在地上,好在女人下意識地抱住了身邊的男人,整個身體纏在了男友的身上。
“嗚汪……”大狗露出了兇狠的牙齒,充滿壓迫性地迫近,男女兩人同時發聲喊,頭也不回的狂奔而去。
大狗露出了不屑的表情,撇了撇嘴,然後咬住了那紙袋,撕開。
幾塊香噴噴的漢堡正散發着騰騰的熱氣。
叼着紙袋回來,放在了路離的面前,大狗作了一個手勢,路離疑惑地看了看,然後被香味吸引,大口吃了起來。
大狗神情肅穆地坐在路離的面前,尾巴豎起,蓬松的毛發在空中微微顫抖。
“你也吃。”路離遞過了一隻漢堡,大狗隻是搖了搖頭,讓到了一邊。
把所有的漢堡都塞下去,然後吐出了難吃的包裝紙袋,路離才發現自己的肚子不再發出奇怪的咕噜聲,大狗站起來,轉身打算離開,路離左右看看,跟了上去。
大狗沉默地在前面走着,路離哼哼着跟在後面,不知道爲什麽,他覺得心情很快樂。
這段路程并不近,繞過了一條靜僻的小胡同,路離發現自己來到了一處垃圾場,氣溫還低,所以成堆的垃圾并沒有發出太難聞的氣味,繞過了幾座垃圾山,路離看到了在垃圾場的角落裏停着一輛車——當然,現在的他,其實并不知道這是車。
那是一輛破舊的卡車,看樣子有點像是運兵車,前面半截已經被拆卸一空,隻剩下了拆不走的巨大框架,後邊的車鬥鏽蝕的全是大大小小的窟窿,卡車上破爛的蓬布還勉強能夠遮風擋雨,卻也擡頭就能看到天月。
大狗帶着路離爬進了車廂,路離發現車廂裏堆滿了各種各樣的破布,這些布有些髒,也有些潮濕,但是躺在上面,卻是軟軟的,比在醫院裏還要舒服。
大狗找了一個角落,身體盤曲起來,路離睜着眼睛看了半天星星,然後敵不住困意來襲,終于陷入了夢鄉。
迷迷蒙蒙中,路離發現身邊有什麽東西在動,他迷糊中醒來,發現大狗正跳下車廂。
路離揉着眼睛,跳下了車,跟了上去。
大狗顯然不希望他跟着,對他呲牙咧嘴半天,可惜的是,路離顯然還不明白什麽叫做威脅,他歪着腦袋,無辜地看着大狗,直到大狗無奈地歪頭示意他跟上。
路離踉踉跄跄地跟在大威的身後,在雜亂的小巷裏奔行,曾經這裏有一個好聽的名字,叫做祥和巷,隻是後來大多人都已經搬離,祥和巷也就冷落了下來。現在還住在這裏的,大多是沒有兒女贍養的老人、失去勞動能力的殘疾人,或者是好吃懶做的憊懶漢子。
祥和巷晚上沒有路燈,天一黑就什麽也看不到,住在這裏的人也大多不會晚上出門,隻有一個人例外,那就是羅绮。
羅绮雖然才十八歲,卻已經獨自生活了五年。
她其實算不上是孤兒,雖然父親早年去世,但是她還有母親和弟弟,隻是母親帶着弟弟改嫁外地時,狠心把她抛下,隻給她留下了這棟老房子和父親的兩萬元保險金。而她,也依靠這兩萬元的保險金,艱難地活到了現在。
她不想成爲南方廠子裏的紡織工,更不想成爲紅燈區依門賣笑的應召女郎,想要改變眼下的境況,她隻有一條路可以走,那就是考上大學,從根本上改變自己的命運。
獎學金、學費減免、稿費、勤工儉學,她用自己能想到的所有辦法減免自己的支出,有時候,她還很感激自己的母親,至少,她沒有把所有的東西都帶走。
而更難得的是,困苦的生活沒有讓她堕落而怨恨,反而讓她愈發善良而寬容起來。
因爲學校要上晚自習,五年來,她基本上每天都要在晚上九點左右穿過漆黑的小巷,每當這時候,都是她最害怕的時候,因爲附近經常有小流氓和混混聚集,更時常發生離奇的案件。
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她發現,每當她放學回家時,都有一條大狗蹲在胡同口的路燈下,在她進入胡同時,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後,直到她走進家門,打開燈,關上門才轉身離去。
第一次時,羅绮吓壞了,因爲那大狗實在是太大了。
但是,漸漸地,那大狗成了她心目中的守護神,幾千個日夜,大狗風雨無阻,成了羅绮最特殊的朋友。
而最近,更奇怪的事情發生了,今天羅绮回來的時候,發現大狗的身邊有一個傻笑着的少年,那少年抱着大狗的脖子,在寒風下瑟瑟發抖,那傻氣的笑容讓羅绮有些緊張,但很快就又平靜了下來。隻是一個傻子吧……真是可惜了,唉。
羅绮走過去,把晚飯時省下來的半塊菜餅遞給大狗,大狗其實很少吃她給的東西,但這次,大狗卻張口咬住,然後轉頭,給了那傻笑的少年。
少年茫然地接了過來,歪頭看着少女,黑漆漆的手在臉上摸了摸,留下了幾道清晰的指印。
“走……走吧。”羅绮有些忐忑,連忙道。
大狗安靜地當先走進了漆黑的胡同,少年踢踢踏踏地跟在大狗身後,羅绮連忙跟了上去。
傻子、女孩和狗一起走在這漆黑的胡同中,誰也沒有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