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從有點委屈,平時遇到這種事,自家公子躲的要多快有多快,即使嘴上不說,心裏也是厭煩的,這回反護上了,真不是因爲看人家姑娘長得美嗎?
周章敲完侍從的頭,回過神,佳人已去,空氣裏卻似乎還帶着一股淡淡的芳香,他桃花眼眯了眯,原本想要展開的扇子頓了頓,丢給侍從。
“周郎君,您在這兒呢?我們公子擔心您迷路,讓奴給您引路。”夏霜打着燈籠,身後跟着四五個小丫鬟,笑容溫婉得體。
周章菱唇微彎,聞言道:“夏霜姑娘客氣了,這就帶路吧,對了,我方才在水榭遇到一位姑娘,大約這麽高,眉上一顆美人痣,不知是府上哪位小姐?”
夏霜遲疑了一下,顯然也是聽說過周章的浪♂蕩名聲,但是畢竟是自家公子請來的客人,她頓了頓,道:“大約是府上的二小姐。”其餘沒有多說。
周章彎了彎眸子,沒再爲難夏霜,跟在她身後來到了謝遠臣的院子裏。
國子監地位劃分嚴格,世家子弟一向不與寒門交好,謝遠臣平素又厭惡那些世家子弟,所以知心的朋友沒幾個,誰也沒想到他會和世家子弟中最出格的那個成爲好友。
周章進來的時候,謝遠臣正對着副下到一半的棋局坐着,屋裏沒點炭盆,地龍燒的暖暖的。
“這怎麽燒上地龍了,不嫌悶啊?”周章坐到謝遠臣對面,端了白子,也不打招呼,看了看棋局,擡手落下一子。
謝遠臣道:“不嫌。”
周章不理他了,看着他落子,撚了顆白子沉吟一下,接着走了一步。
倒是謝遠臣先開口了,“又得佳人,恭喜心銘兄了,前幾日忙着歸家事宜,沒有赴約,不怠慢吧?”
周章渾不在意道:“連妾都不是,扯什麽怠慢不怠慢的,不過等我娶妻你要是不來,咱兩絕交。”
謝遠臣眉頭皺起,複下一子,“你府上的侍妾加起來比後宮妃嫔還要多,縱有好人家的姑娘願意嫁給你,隻怕也是父母之命,莫非日後就打算這麽過了?”
周章聞言桃花眼中一抹涼薄閃過,淡淡道:“我若喜歡,遣散後院又何妨,我若不喜歡,那妻子和府裏的那些侍妾有什麽區别?難道隻因爲她出身好一點,就理所應當占據别人得不到的東西?”
純粹的歪理邪說,謝遠臣不是個幹涉朋友生活的人,聞言歎了口氣,随他去,又說起另外一件事來。
“心銘,這次我請你來,其實是有件事情要求你,”謝遠臣道。
周章眉頭挑了挑,不相信的說道:“你謝郎君還有要求我的事?這我可得好好聽聽,下半輩子就指着這個跟人吹了。”
謝遠臣道:“你知道我在國子監人脈不廣,認識的人不多,所以我想請你幫忙,替我留意幾個出衆的寒門子弟,算我欠你一個人情。”
周章沉吟道:“可以,你要什麽樣的?若是想尋幾個好苗子培養,我這裏倒有些好人選,隻是寒門出身,沒得見識,怕你瞧不上。”
謝遠臣見他誤會了自己的意思,隻道:“不是要學業有多出衆,我看的是人品,若是一朝富貴就失了本心,這樣的人再有才學,不看也罷,”
兩人談話間棋局過半,周章見他實在不是平日的水準,顯然心裏有事,頓了頓,道:“你不會是在給府上的妹妹們挑夫婿吧?”
謝遠臣頓住,見實在瞞不過,隻好承認道:“本來我并沒想攬下此事,但是二妹還好,她有個姨娘護持,婚事不算糟。可三妹自小孤苦,母親不上心,要把她嫁給禮部王尚書的小舅子做續弦,我見這樁婚事實在不堪,便向父親攬了過來。”
周章聽了搖搖頭,不好對謝遠臣的母親發表什麽意見,心裏卻是一頓卧槽。
和謝遠臣不同,他爹是吏部尚書,主管天下官員,那王尚書的小舅子最近上京述職,他也見過幾回。四四方方一個大胖子,見了他娘眼睛都色眯眯的亂瞟,有道是你看我夫人,我斷你前程,他爹已經把這死胖子的述職折子扣了,就準備找個機會把人收拾掉,沒成想他最關鍵的事情還沒辦成,倒有閑心思謀劃人家如花似玉的小姑娘。
周章想了想,忽然道:“那些寒門子弟裏倒是有幾個好的,可人也沒有前後眼不是,誰知道他日後發達了,會不會始終如一的對你妹妹好呢?”
謝遠臣眯了眯眼睛,“真心不真心随他,隻是若娶了我妹妹,就是裝,也得在她面前裝一輩子。”
周章被這謙謙君子突如其來的霸氣震的半天沒回神,良久,他反應過來,才把接着的話給說完了。
“不是,你剛剛沒理解我的意思,我是說那些寒門子弟出身差,人品好與壞我們也不清楚,這還不如找個知根知底的,天天眼皮子底下看着,你也放心不是?”
謝遠臣擡眼看了看周章,皺眉道:“你的意思是……”
周章彎了彎桃花眼,菱唇微勾,扇子開合間流露出一股自然風流之态,他道:“謝兄,看我如何?”
謝遠臣面無表情的看着他。
見他一臉冷漠,周章讪讪的放下扇子,隻是還是有些不死心道:“我不是開玩笑啊,你看,三娘子遲早是要嫁人的,與其去給那些寒門子弟洗衣做飯,不如跟了我,謝兄,我的人品你是知道的,我保證對三娘子好,就算日後娶妻,也絕不會讓人苛待了她。”
謝遠臣冷哼,“收起你的這些心思,我不是孔和清,三娘子從小孤苦無依,我應了父親要給她找一門好親事,你要是還有一分良心,少去招惹她!”
周章出身尊貴,很少有人敢這麽當面呵斥他,但是确實是自己理虧,他張嘴半天,也隻得讪讪道:“我真沒有折辱你妹妹的心思……”
隻是這年頭,庶出就是罪,誰家會把庶姐妹當成人看的?他這樣,其實才是正常人的反應。
謝遠臣冷着臉送客,周章有心想要彌補,腆着臉扒着棋桌笑道:“說正經的,說正經的,要是伯父也跟你一樣看重三娘子,我倒是能給她說一門極好的婚事!”
謝遠臣看他一眼,手裏的茶杯好算是放了下來,周章松了口氣,連忙道:“說起來你可能不信,就是那張邯,前些日子補了禮部左侍郎的,他是我父親的門生,最近他家裏在給他物色妻子人選,張邯那人你也知道,父母雙亡,家裏隻得一個祖父。我父親是他恩師,如同再生父母啊,就算三娘子出身差了些,隻要我父親肯開口,他必定是應的,若是之後相國肯給他開些方便,你還愁三娘子以後日子過的不好嗎?”
謝遠臣聽了,确實有些動心,不過還是有些将信将疑,張邯這人幾乎是個寒門子弟的傳奇,他少時家中貧寒,就靠在書塾給學子們跑腿順道聽課,後來竟然一連中舉,三元及第,陛下憐惜他才華,放他爲官,這不過四五年時間,就從一個微末小官混到了禮部二把手,其人不可小觑,他會這麽容易妥協?
周章卻沒發覺有什麽不對,時下等級觀念深入人心,張邯再怎麽說也是寒門出身,貴女們就算心中屬意,家裏也不會同意,其實三娘子的身份配他剛剛好。
事情就這麽說定了,謝遠臣有些不放心,他讓周章先别和周尚書說這事,他想親自探一探張邯的口風,若是他不在意這些自然千好萬好,若是他在意,天下好男兒多的是,沒了這個張邯,還有下一個。
周章應下,他的效率很快,第二天傍晚張邯就自己上門來了。
謝遠臣和張邯在國子監相處過一段時間,隻是那時張邯是上京趕考的學子,和大部分的寒門子弟一樣暫借國子監學舍住下,他是國子監正經的學子,兩人就算住一個學舍,也沒有太多交集,頂多是給彼此的印象都還不錯。
事實上張邯過來之前是存了一份厭惡的,他不是看不起庶出,若是正正經經保媒拉纖,或許他還會仔細詢問一下姑娘的訊息,因爲他知道自己的出身也不怎麽樣,夫人娶回來是過日子的,他沒想用自己的親事高攀,可是周章話裏什麽意思?讓他去看一眼,要是樂意就禀告恩師,上門提親?這哪是正經閨閣小姐會做的事情!
憋着一口氣,張邯見到了謝家大公子謝遠臣,寒暄幾句,心頭的火氣還沒消,就聽謝遠臣道:“大約周章已經和張大人提過,這次的事情實在有些唐突……”
張邯皮笑肉不笑道:“不唐突,恩師的公子有命,邯豈敢不來?”
謝遠臣的眉頭頓時皺了起來。(就愛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