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所能直接想到的選擇就是糾集殘兵敗将,逃往滕王山跟太子鄭産會合,但是能修煉到道胎境的強者,絕對不蠢,知道這絕非最好的選擇。
陳海能想到的事情,他們也不難想到。
五百萬精銳的天南讨魔軍如此輕易就被殺得落花流水,烈帝秦冉一旦心生怯意,率玄元軍撤出雁蕩山南逃,滞留在滕王山的劉汾所部,焉非成了孤軍?
滕王山位于雍京與首陽山之間,劉汾所率的東征讨魔軍,在形勢上要比此時在首陽山東側雁蕩山的玄元軍,更加險惡,西北面又是鬼奚老魔率部盤踞的陰魂嶺,想要西撤更爲困難。
他們這時候率領殘兵敗将,去滕王山跟太子鄭産及拓跋雄會合,豈非剛出狼窩,又入虎穴?
不去滕王山,他們能去哪裏?
逃回南诏郡國集結援軍?
這顯然也不是好的選擇。
雖說這一戰大家都打得極窩囊,最後還是太子鄭産的扈衛親兵先逃才導緻不可逆轉的大潰敗,而戰後國朝追究罪責,太子鄭産能不能保住權勢,最終能不能保住太子之位是另外一回事,但哪怕是爲了維護鄭氏皇族的威嚴,也絕不會将太子鄭産推出來首誅,這時候誰最先逃到南诏,無疑最可能被推出來當替罪羊。
這個替罪羊絕對不好當。
五百萬精銳一夕覆滅,誰知道國朝上下積攢了多少憤怒要渲洩,這絕對不是誅殺三五十名逃兵敗将能夠平熄的,這時候先逃往南诏,誰也不知道等着他們的是不是誅族之禍!
看着這些人沉默不語,陳海淡淡的說道:“要不這樣,你們先撤南诏休整吧!你們也不用擔心會有追兵,本王在這裏雖然沒有多少精兵強将能用,也能令魔族不敢輕易派出偏師追殺你們。”
陳海話是這麽說,但這時候誰他媽敢先逃到南诏去?
“我等殘兵敗将,無誅魔之能,實在愧對國人,何去何從,但聽颍陽侯及陳王吩咐。”這些人到底不缺聰明人,這時候往鄭季石那邊看過去,将去留的抉擇權都推到鄭季石的頭上。
“我的爵位已經因罪被君上剝奪,何德何能……”鄭季石正要推辭,但看到陳海臉色陡然陰沉下來,他心神猛然一凜,想到四五百萬天南男兒慘烈死于魔劫,而在此之前,崇國近兩百億的凡民慘遭屠戮,他這時候又有什麽臉因爲害怕承擔罪責,而将應該由鄭氏宗室子弟承擔的責任,推到别人肩上去?
想到這裏,鄭季石收住将要說出口推卸責任的話,神色凝重的思慮眼前的局勢,片晌後說道:“我們收拾殘兵從這裏繼續往西北行五六千裏有鎮元山,鎮元山雖然不算大,但控扼金沙河南岸,地勢算得險要。此外,鎮元山西距滕王山西麓七千餘裏,除了能呼應越鄭王劉汾所部側翼外,太子殿下要有什麽召喚,我們也及時照應到。”
鄭季石說到這裏,往陳海及諸多敗将臉上看去。
鄭季石心裏明白,他手下千餘精騎雖然編制完好,但在目前聚攏起來的十多萬敗兵裏實在微不足道,原本沒有資格擔任這一路敗兵的主将,隻是其他人不想去當這個可能會全族被連坐首誅的替罪羊,才将他這個宗室子弟推出來。
而他身爲宗室子弟,擔任收攏殘兵的主将,看上去也多少有些名正言順。
而鄭季石更清楚,他要是提議去滕王山,恐怕等他話說出口,其他人就立刻一拍而散了。
而到鎮元山立足,他要不想受制于太子鄭産,又要約束諸将,同時還要避免被國朝追究罪責,還要堅持在鎮元山附近抵抗魔兵,他所能依仗的也隻有眼前唯一殺得魔族膽顫心寒的北陵雄主陳海了。
雖然之前大家都将陳海視爲魔劫之後最大的共敵,但天南讨魔軍近乎全軍覆滅,相信大家對北陵這個共敵的看法也應該有些微妙的轉變吧?
陳海點點頭,鄭季石能看清形勢,又有決心,那接下來就要好辦一些。
這時候魔兵主力正在消化被圈在首陽山北麓戰場上的殘兵敗将,暫時分不出兵馬來,但陳海他們也不能在邊緣地區冒險多作停留,畢竟要将十數二十萬殘兵敗将都帶上,速度會被嚴重拖慢,等鄭季石與其他天南軍的敗将統一意見之後,就立時動身往金沙河南岸的鎮元山撤去。
這時候陳海就留了殛天号在身邊随行、充當戒備,禦虛号以最快的速度呼嘯着往北面的陵州飛去。
到第六天,陳海才護送鄭季石率十數萬殘兵撤到鎮元山,而這時候禦虛号則去而複返,先一步停在鎮元山等陳海他們過來。
禦虛号、殛天号經過加裝多具風焰射流裝置,速度發揮到極緻,要比純粹利用浮空禁制飛行提高逾一倍——這麽高的速度,也隻有天魔境以上的魔族強者或六爪翼魔、魔蛟才有可能在短時間内追得上,但很顯然除非必要,魔族不可能組織那麽多的天魔強魔族強者去圍追一艘有五六百精英劍修護衛的高速飛艦。
禦虛号去而複返,自然是從陵州帶來一些必要的補給,确保鄭季石手下十數萬殘兵敗卒能在鎮元山短時間立足。
禦虛号的裝載量也相當有限,一百萬斤的動力,甚至都裝不下十輛新型的雷幕戰車,好在十多數萬人即便不食五谷、肉食,純粹用精元丹等丹藥補充消耗,北陵軍也能供應得起。
看到鎮元山已經預先部署下一座萬仙誅魔陣,北陵國的強者符思遠、姬江野等人這次也随禦虛空趕到鎮元山來,跟北陵王陳海會合,敗将寇勳、裴元昊等人才稍定心思,收攏稀稀拉拉一路勉強跟着逃下來的兵将,進入鎮元山的南麓山谷裏進行整編。
鄭季石之前的千餘精騎,放在普通将卒裏,一個個都能稱得上精銳,但道丹境以上的将領隻有寥寥七八人,還都是鄭季石帶出來的家臣家将,忠心方面沒有絕問題,隻是還遠不足以将鄭季石的主将地位支撐起來。
陳海讓符少群收攏北陵分散于中州的千餘斥侯集結起來,親自給鄭季石充當護衛親兵,幫着鄭季石将十七八萬潰兵在鎮元山收編爲三部,中軍八萬兵馬由鄭季石親領,左軍五萬兵馬由天南國宿将寇勳統領,右軍五萬兵馬由原南诏柱國将軍府、南诏郡國的前都護将軍裴元昊統領……
看到鄭季石後,符思遠、姬江野也頗爲滿意。
天南讨魔軍敗得如此之慘,是有些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但還不足以撼動北陵衆人擊敗魔族的信心,符思遠、姬江野他們這時候所要考慮的問題,要比擊潰鬼奚、黑炎二魔所率領的魔兵主力還要複雜。
他們要考慮陳海率龍骧禁營軍主力遠征隕神淵時,确保天南、越國及烈帝秦冉不會聯合起來進攻北陵。
當年要不是三家聯合起來叛亂,說不定隕神淵已經被前朝太子商缺率大軍攻下來了,更不會有今日慘烈到這等程度的魔劫之禍了。
隕神淵距離北陵太遠了,遠在上百萬裏之外,陳海率北陵最最精銳的龍骧禁營軍一旦北征隕神淵,快則十數二十年,慢則三四十年孤懸在外,稍有差池,并非龍骧禁營軍覆滅的問題,而是整個海東人族數十年的禦魔成果有可能再一次被人族的内亂毀于一旦。
有流陽帝國覆滅的前車之鑒,誰敢不認真嚴肅的面對這個問題?
以往不管是天南國、越國還是玄元軍,對北陵戒備都極深,北陵想在這三家内部扶持親北陵的力量難度很大,天南讨魔軍雖然被魔族打得大敗,但對北陵在這方面的努力則顯然是一個極好的機會。
出身鄭氏宗室,又不被鄭氏宗室傳統力量認可、在年輕一代卻又有一定威望的鄭季石,顯然是一個相當不錯有潛力能扶持起來跟天南太子鄭産抗衡甚至替代之的人選。
鄭季石手下實力是差了一些,但陳海親自留在鎮元山助鄭季石整肅潰兵。
潰兵裏缺少能征敢戰的精銳武官及悍将,陳海則直接将北陵軍一部分精英斥侯編入鄭季石軍中,幫鄭季石将其親領的中軍骨架支撐起來。
而符思遠更是不辭艱險,親自乘禦虛号趕往泯山,去見此時慌亂一團的南诏宗閥世族,盡可能說服他們中能有更多的人、派出更多的年輕子弟站出來支持鄭季石。
在以往,這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天南讨魔軍所覆滅的近五百萬兵馬,有一半是征自南黎宗閥世族的子弟,南黎宗閥世族自身的防禦力量受到重創,隻要南線魔兵随随便便分出百萬兵馬攻向西南,對南黎宗閥就是毀滅性的打擊。
在殘酷的現實面前,他們即便不會立即倒向北陵——畢竟跟北陵隔着安西——鄭季石也是他們一個相對現實的選擇。
在符思遠乘禦虛号從泯山帶着南黎宗族在這時候還有勇氣進入禦魔戰場的千餘精英子弟,回到鎮元山跟陳海會合時,趙孝志以及嵇元烹也分别從茅鎮山及雁蕩山趕到鎮元山來見陳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