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比北陵這些年不斷提高玄陽精鐵的産出,此時的越朝及安西現在需要大量鑄造普通将卒所能裝備的兵甲,玄陽精鐵的消耗極大,手裏就沒有辦法一下子拿出六十億斤玄陽精鐵來,換成極珍金鐵折算借道之資以及換購青鲸級鐵甲鐵艦的費用,是他們必然的選擇。
至少在當下,他們在靈劍法寶高級戰甲以及防禦法陣方面,儲備是充足的,對極珍金鐵的需求,還遠沒有北陵來得這麽渴望。
“他們倒知道挑好東西,”陳海哂然一笑,說道,“想要青鲸級鐵甲戰艦的全套煉制圖錄,應該讓他們再加二十萬斤的極珍金鐵的——不過,既然大家同心抗魔,我也不跟他們計較那麽多了!”
既然烈帝秦冉、安西呂氏,背着北陵跟越朝所謀甚大,且談妥條件,陳海就不擔心趙孝志會拒絕他提出來的條件,畢竟他們還是要将越朝的第二批援軍迎進來,才能實施他們的第一步計劃。
雖然呂氏正積極開辟翻越橫斷山脈、聯絡越朝的陸上通道,征用民夫精壯數以百萬計,但成效甚慢,此時遠不足以承擔安西與越朝之間人兵、物資往來的主要通道。
而即便從越朝東北角的北海城到北陵西南角的望海城,兩萬餘裏的海路充滿雷暴跟飓風,也有着山地陸路無可比拟的優越性。
當然,陳海此時是笑得淡然,也成功從越廷、呂氏手裏訛詐到一批北陵緊缺的物資,但心裏則是沉重無比,看着百餘裏叢林深處隐隐綽綽的魔兵身影,心想事情每每遇到一線轉機,魔劫看上去不再那麽迫切,人族内部就會迫不及待的暴露出猜忌、防備、打壓、争權奪勢,也是令他深感無力。
當然,要是能順利殲滅陷入荊山之中的西路魔兵殘部,北陵軍也迫切需要休整一段時間,能暫時不對萬濤河南岸用兵,也未嘗不是一樁幸事。
自魔族發動冬季攻勢以來,怒川江到萬濤河之間五萬萬平方裏的區域,原本是北陵最爲肥沃的土地,承載十億人丁栖息繁衍,每年還能提供數以百億斤的糧賦以及其他種種物産。而此時,這一片的農田礦場幾乎都被徹底的摧毀,大量的饑民疏散到怒川江以北忍饑挨餓,還需要王都從其他地方擠出糧食進行赈濟,短時間内還想再支撐大規模的戰事,陳海有通天之能,也難以避免北陵境内爆發大規模的饑荒。
此時,從去年冬季到此時,天機戰械的消耗也是到一個極點,一萬兩千餘艘風焰飛艇損毀、十餘萬輛天機戰車報廢在戰場或奔赴戰場的途中,荊山之戰持續時間長達半年,對重箭鋒、暴炎散簇箭、暴炎重箭等的消耗,差不多令北陵軍的庫存見底。
陳海最初的計劃,也是想着暫緩大規模的戰事發生,最好能與安西、南黎、南诏及烈帝聯手,各自派遣小規模的精銳戰力,滲透到魔族控制的中州大平原,摧毀那一座座養魔地,削弱魔族持續擴張的能力。
沒想到這些計劃,并無實施的可能,陳海輕歎一口氣,跟符思遠說道:“越朝、天南國他們想要多出些力,也沒有什麽不好,也該讓他們嘗一嘗魔劫的殘酷跟血腥了,我們先打好眼前這一仗,再談其他的吧………”
雖然烈帝跟天南國有什麽秘密協定,陳海還不清楚,但越朝大規模增兵安西,相信天南國多半也不會坐得住。
“趙孝志想着回南岸前,以個人名義再見陳王您一面………”符思遠說道。
“不見。”陳海幹脆利落的拒絕道。
趙孝志既然是代表安西呂氏而來,該談的都已經談妥了,私下見面已經沒有必要。至少在魔劫消彌之前,陳海不想玩什麽勾心鬥角的遊戲,現在也不想在安西大族内部拉攏什麽人,爲将來做什麽準備。
符思遠點點頭表示知道,就在随扈的簇擁下,先行返回新荊城,跟趙孝志做最後的交涉。
“你覺得呂尚、劉汾能守住尹江一線?”周晚晴輕啓朱唇問道。
冬季攻勢結束後,劉正華等一部分扶桑劍修返回扶桑三島,防備魔族會派小股精銳戰力破壞扶桑三島的造艦基地,但周晚晴一直都留在陳海的身邊。
符思遠過來找陳海談跟趙孝志交涉的情況,周晚晴正好也過來找陳海談事情。
“隻要不是太蠢,三五年應能無憂吧……”陳海攤攤手說道。
夏秋季呂尚與劉汾所統率的兵馬,在尹江兩岸跟魔族爆發一系列的戰事,安西軍的戰績可以說是不堪入目。
除了上層高閥出身的将領跟底層将卒之間的巨大隔閡外,之前安西諸族不戰而潰,将近二十億凡民扔給魔族吞噬,實際上已經将安西軍的士氣、魂魄完全摧毀掉了,想要重建,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何況安西諸族壓根就沒有想過要重建,他們總不可能将抛棄凡民的責任攬到自己的頭上來。
安西軍在夏秋季一系列戰事裏頻遭慘敗,完全不出乎陳海的意料。
這也是陳海并不願意在安西諸族内部拉攏趙孝志這些人的關鍵原因。
一個從根子上徹底垮掉了的宗族勢力,沒有自身重建的能力,即便有一兩名天位真君撐門面,有什麽值得他現在下重注的?
倘若趙孝志能在接下來南岸的禦魔戰事裏有些表現,陳海倒是可以考慮拉攏之。
相比較而言,雖然越廷援軍也沒有經曆多麽殘酷的禦魔戰事,但軍心士氣沒有垮。而随越廷鄭王劉汾第一批進入安西的援軍,又是越廷千挑萬選的精銳,所以在夏秋季與魔族接戰,傷亡有限,也取得一定的戰果。
這也是很多人将北線禦魔的希望,更多的寄托在越廷增援上的關鍵原因。
越廷既然願意将對安西援軍增加到四百萬,将極大緩解北陵軍南下的壓力而得以休養三五年的生息,陳海又怎麽會不願意?
陳海相信越軍在安西堅持打了三五年,應該是沒有什麽問題的,畢竟魔族從去年冬季開始,損失也相當慘重。
北陵軍這一次隻要能順利全殲西路魔兵,北線魔兵這一年來的實際損失也将超過三百萬兵馬。
即便還有大量的魔物源源不斷的南湧,即便魔族在中州等地建立大量的養魔地,但想在一年内彌補三百萬精銳魔兵的損失,也是絕不可能——就魔族而言,可能也不會想在北陵軍的眼皮子底下,過于倉促的跟安西軍、越廷援軍再搞大規模的會戰吧。
聽陳海将背後的曲折一一分析出來,周晚晴輕歎一聲,說道:“或許他們也是料定這點,因此不管安西軍打得有多爛,也要堅決将北陵軍攔在北岸,不讓北陵軍渡河參戰的吧——說起來,呂氏一族也是不缺聰明的人,可惜就沒能将聰明用在最需要的地方。”
“要是都能将聰明用在最需要的地方,哪裏還有滔滔魔劫?”陳海也是無奈的哂然笑道。
“你不屑拉攏趙孝志,但人家可是掂記着你鍋裏的肉啊?”周晚晴說道
“哦?”陳海疑惑不解的“哦”了一聲,不知道周晚晴有什麽發現。
“越朝有劍修曹普,與周斌有舊,前幾天特地跑去九郡國當了一回說客——我懷疑越廷、呂氏,不僅僅就對九郡國派出說客,你在荊山督戰,或許也注意不到一些太細枝末節的地方……”周晚晴說道。
“……”陳海沒想到他還沒有出手呢,别人就已經将牆角撬到他這裏來了,皺着眉頭,長久沒有說話。
“不過他們應該知道我周族跟你的淵源,”說到這裏,周晚晴粉腮微微紅了一下,瞥了陳海一眼,見他的心思落在别處,又繼續說道,“他派說客登九郡島,或許隻是攻心之策。”
“攻心之策?這些聰明人啊!”陳海苦笑一聲,說道,“北陵境内對我不滿的宗族必然不少,但此時也無需憂慮這個……”
陳海說是這麽說,周晚晴還是能看到陳海臉上的憂色。
此時魔劫當頭,是不用擔心西北域及北廷的宗族會自亂陣腳,畢竟這些宗族大多數領教過了魔劫的血腥跟殘酷,但随着形勢進一步好轉,情況就未必如此樂觀了。
周晚晴待到想再說些什麽,卻見陳海伸手朝她牽過來。
周晚晴有如雲月照徹雪原的心境,這時候頓時亂成一團,愣怔了好一會兒,才想到要将手從陳海的掌握抽出來,嗔怨道:“你這是什麽意思,想籍此将周族跟你徹底的捆綁在一起,好鞏固你的權勢嗎?”
“隻是以往沒有這麽一個契機而已,師姐。”陳海澄澈的眸子盯着周晚晴似輕雲籠月的眸子,說道。
“哪有你這麽輕薄自家師姐的?”周晚晴橫了陳海一眼,卻沒有再将手抽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