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海以神念跟符少群|交流,而且他飛奔過來時還是青鱗魔身,在諸多驚惶如驚弓之鳥的人族修士眼裏,卻像是一頭不知死活的魔将,單槍匹馬要過來攔截他們,當即百餘靈劍法寶一起禦起,就要将陳海轟成肉醬。
“住手,住手!”看到這一幕,符少群吓了一大跳,他也知道陳海身份太過重要、敏感,可能所有的魔族強者都恨不得将陳海嚼成骨渣,也隻是連聲喝斥衆人将靈劍法寶收起來,但也不直接點破陳海的身份,隻是既驚又喜的迎過來,通過神念問道,“陳侯怎麽會在此地?”
“符前輩人在哪裏,雲師人在哪裏,他們可一切安好?”陳海也顧不得跟符少群叙舊,先問符思遠、雲師他們的安危。
他剛才聽那紅衣少婦跟侍女的對話,知道符思遠傷勢應該不輕,要不然這紅衣少婦的身份再尊重,僅道胎境後期修爲就敢如此肆無忌憚的在背後公開議論符思遠的決策是否正确,她剛才的話,簡直就是挑唆其他的符氏子弟一起站出來,要強行簇擁着符思遠他們往南跟暴帝秦世民彙合。
“我在這裏!”這時候符思遠已經從一座臨時搭建的帳篷中走出來,傷勢已經重到以他的修爲都需要人攙扶着才能站住。
陳海見符思遠傷勢如此之重,自然不能從神魂氣息上辯認出自己來,那自然是對自己潛伏在附近有所期待,才能如此肯定的走出來。
陳海沒有覺察到雲師的氣息在,心裏默然一歎,當下先與符少群、符思遠進入帳篷。
符少群當即讓其他無關人等都先出來,唯有那紅衣少婦站在帳篷裏,任符少群怎麽使眼色,就是不願意離開。
陳海也不管紅衣少婦堅持要在場,他又不是見不得人,隻要不人多嘴雜,将他藏匿于此的秘密洩漏出去就行,當即釋出一道玄光,将帳篷與外界隔絕開來,才變回原身。
與符少群并肩而坐的紅衣少婦看清楚陳海的相貌,張開嘴像是塞進一隻無形的雞蛋,符思遠則完全沒有感到意外,也不忙着接陳海遞過來的藥瓶,而是直接問道:“陳侯手裏有什麽證據,能證實鸠、姬二賊就是魔奸!”
“我潛伏在附近,自然是有鐵證在手,但請符前輩先服下天樞地元丹再說。”陳海說道。
暴帝秦世民率十數萬殘兵南逃,要趕到雲嶺北麓與烈王所統率的南路軍會合至少需要一個月,陳海也不怕多耽擱三五天,先穩住符思遠的傷勢最重要。
聽陳海随手拿出就是治愈天位境強者傷勢有奇效的天樞地元丹,紅衣少婦也是微微一驚,實在不清楚在跟魔族火拼這些年後,西北域到底還有多少潛力能挖掘。
雍京被圍之後,雖然能從雲州源源不斷的獲得物資補充,但丹藥隻有中低級的靈藥,畢竟雲州天地靈氣要比星衡域稀薄得多,又受天道限制,出不了天位境強者,也孕育不出道階以上的靈草仙藥。
這幾年被圍,雍京城裏的天位境強者,其實是相當苦逼的,在雍京城最後被破前,雍京城内的天位境強者殒落就将近半數。
其實西北域境内的高級靈草仙藥也早就耗盡了,但西北域背靠的是比海東大陸更廣袤無垠的墜星海。
雖說墜星海上到處都是雷暴,深海之中妖獸強悍,強行進入墜星海采藥,代價極高,以往隻有搏命之徒或少數宗門強者敢深入墜星海深處曆煉時順帶采藥,隕落者也是不計其數。
西北域境内的靈草仙藥耗盡,後期種植怎麽也需要上百年甚至數百年的火候才能合藥,不管墜星海深處有多少兇險,進入墜星海深處采藥,也是北陵軍與七宗的唯一選擇。
這些年來,西北域在越國斷了物資補給之後,高級靈丹靈藥方面倒是遠沒有雍京這麽緊迫。
不過,天樞地元丹這樣的靈丹,除了踏入焰湖神塔第六層狠狠收割了一批外,現在存量也不多,但陳海孤身潛出,所謂窮家富路,北陵軍及七宗物資再緊缺,陳海身上所藏的丹藥、道符卻是極多。
就像當初陳海與甯婵兒兩人鬥計都與他的麾下,陳海幾十個呼吸間所祭用消耗的道符,都夠打一場小規模戰役的了。
陳海先讓符思遠将天樞地元丹服下,繼而對紅衣少婦揖禮問道:“陳海還不知道這位殿下的名姓?”
“思恣乃隴城郡王四女,我随老祖返回雍京,太上天尊特地賜婚,都沒有機會知會陳侯一聲。”符少群介紹身旁的紅衣少婦說道。
“原來是思恣公主,陳海失禮了,公主殿下不會看到陳海乃是逆黨餘孽而見罪吧?”陳海微微颔首笑問道。
符思遠、符少群以及雲師決定返回雍京,陳海當時最擔心就是他們會因爲跟西北域的關系親密,而遭受到暴帝秦世民的加害,沒想到秦世民敗逃雍京城,還算有些理智,知道以姻親先穩住符氏的人心共渡大劫,沒有蠢到無可救藥。
隴城郡王乃烈王的第八子,也就是說眼前這紅衣少婦秦思恣乃烈王秦冉的孫女,也是烈王後輩裏唯數兩個受封公主的諸女之一,據傳天資極佳,也是青鸾榜中的人物,沒想到秦世民竟然舍得拿她跟符氏聯婚,還真是舍得下本錢。
而秦思恣既然是烈王一脈的子孫,那留下來聽接下來的秘密,也就沒有什麽——他這時孤身南下,可以說也是要救烈王的性命。
紅衣少婦秦恣則是氣結不知道說什麽好,照理來說,陳海乃大逆姜寅門下聲望最高的門徒,此時又是流陽宮殘孽推出來的名義領袖,對玄元上殿、對崇國而言,實是比姜寅還具威脅的大逆之徒,而她身爲秦氏貴女,自然與之誓不兩立。
不過,看到符少群剛才乍看到陳海,一副恨不得沖入别人懷裏的樣子,而符家老祖一副早就猜到陳海會出現在此地跟他們會合一般的樣子,紅衣少女秦思恣她也知道自己此時真對陳海有什麽意見,這時候也完全不管用。
符思遠服下天樞地元丹,但不會忙着在這裏就完全煉化藥力,也隻是等稍稍壓住傷勢後,就睜開星眸,追問道:“陳侯手裏到底有什麽鐵證?”
“我與龍帝前輩,在天狼山伏殺虞安老魔,可算鐵證?”陳海說道,從儲物戒裏取出來都天魔印,擺在地上。
這一切确是叫紅衣少婦秦思恣震驚不已,當年商秋陽座前的第一戰将龍帝蒼屬竟然還活着,還伏殺了魔族四尊之一的虞安老魔?
“你們殺了虞安老魔?好好,總算是聽到一些令人不那麽絕望的好消息了。”符思遠苦中帶笑的說道。
符思遠在北廷期間,雖說龍帝蒼禹一直都藏匿在暗處,即便獲得計都的魔身出世,也沒有以真面目示人,但符思遠當時差不多整天跟陳海他們在一起,自然還是有所猜測的,隻是沒有想着将窗戶紙完全捅破而已。
這一刻,符思遠眼瞳裏也是隐然能見淚光。
雍京城被破,對人心的打擊太慘烈,即便是符思遠也難例外。
陳海将鸠真被封閉五識的元胎從都天魔印裏抓取出來,說道:“虞安老魔被我們伏殺時,沒有來得及将都天魔印的器靈滅掉,這都天魔印的器靈,符前輩應該不陌生——這次,還要請符前輩改變行程,往南突圍,暫時不忙着去西北域。”
“這是當然,我就在想,你們手裏要是掌握到什麽,倘若沒有鐵證,應該不會随随便便一紙傳訊就算的……”符思遠本來就對姬江野的傳信深信不疑,畢竟跟陳海在北廷境内一起跟魔族糾纏那麽久,也親眼看到是陳海是參悟天道才能進入天域通道不畏空間風暴的反噬,他實際上一直都在等陳海什麽時候将鐵證拿出來。
“你既然手裏掌握此等鐵證,爲什麽姬江野符書傳訊時,卻說得那麽含糊,令太上繼續受魔奸蒙蔽?”紅衣少婦秦思恣質問道。
“傻丫頭,陳侯要是在符書裏一切都言明了,我們哪裏可能有機會殺出雍京城啊?”符思遠歎道。
符思遠拜入秦世民門下,身份極爲尊崇,烈王也視他爲兄長,有時候拿紅衣少婦秦思恣沒轍,但也純粹将她當成後生晚輩。
秦思恣微微一怔,轉念才想明白符思遠說的是什麽意思。
正因爲西北域含糊其辭,不将鐵證直接擺出來,魔族誤以爲西北域的魔奸指證完全沒有獲得玄元上殿及雍京衆人的相信,這才故意放雍京十數萬殘兵南下,去跟烈王所統領的南路軍會合啊?
魔族的用意,實際上也是故意放縱太上帝君南下,去取代烈王掌握南路軍。
到時候姬嘉年、鸠山河又深受太上帝君的信任,塔山敗局就将會在雲嶺北麓再一次上演,令魔族主力能不費吹灰之力,将帝國在南面的最後殘餘勢力消滅一盡,然後則可以從容不迫的揮師北上,進攻西北域。
而陳海也必然是猜到這點,才與姬江野他們故意含糊其辭,讓鸠山河、姬嘉年有狡辯的可能,實際上也要引誘魔族中計踏入彀中,“故意放縱”他們突圍。
想到這裏,秦思恣額頭也是微微沁出冷汗。
她自幼就是天之嬌女,又因爲修行資質極其出衆,從小就受到無微不至的照顧,也完全體會不到宗室同代子弟間的爾虞我詐,這時候卻沒有想到人魔兩族之間的算計,竟然如此之深。
“那我們還猶豫什麽,要是晚一步,令魔族、魔奸陰謀得逞,崇國就徹底無救了!”秦思恣沒想到魔族的算計竟然陰沉,也是吓了一身冷汗。
她之前就主張南下,這時候更是迫不及待催促衆人動身,隻是這次南下,不是找秦世民所率領的雍京殘兵會合,而是要趕在雍京殘兵之前,趕到雲嶺南麓,與烈王會合。
“烈王可是有決斷之人?”陳海問符思遠道。
陳海在烈王麾下擔任過将職,但在這麽關鍵的時刻,他也不知道烈王秦冉能不能果斷下決心!
“太上四年前從大燕山殺出突圍時,就中了黑炎魔尊一記魔杵,傷勢時好時壞,卻沒有斷根,這次突圍,受創也是不輕,我相信烈王殿下會有挑起重擔的英毅的,”符思遠說道,“不過,姬嘉年、鸠山河二賊早就知道我在防備他們,我們過早到雲嶺北麓跟烈王殿下會合,怕是會令姬嘉年、鸠山河二賊提早狗急跳牆。”
“我與思恣殿下先南下雲見烈王,符前輩、符兄帶領符氏子弟要避開追兵,多繞些遠路也沒有什麽不正常的,但我與烈王在雲嶺北麓倘若僥幸請得太上天尊同意不問世事,到時候就需要符前輩出面安撫人心了。”陳海說道。
他這次南下,不僅要指證、鏟除鸠山河、姬嘉年以及朱溫等魔奸,還要說服烈王秦冉出手囚禁秦世民,但他說服烈王秦冉後,出其不意囚禁秦世民不是難事,但問題在于南路軍裏那麽多将領以及南逃那麽多的王公大臣都是秦世民門徒嫡信。
這些人不會反對鏟除魔奸,卻未必會支持烈王秦冉囚父自立爲帝,那後續如何控制雍京殘部跟南路軍不崩潰,才是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