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不是如此,陳海也隻能掉頭逃走了。
看到計都老魔在血魂甲附身的一瞬,自信心爆漲,揮舞血芒魔刃就暴斬過來,而他上下左右及身後,十樽魔侯也皆以最強攻勢欺近,陳海冷笑道:“借取這點微不足道的力量,就以爲能與我抗衡,還真是自不量力!”
“你卻比我翼魔一族還要呱躁萬分,是誰自不量力,一戰便知。”計都老魔此時化身黑甲大漢,不過還是尖嘴猴腮,依舊有着猙獰的輪廓,身形暴掠十數丈,這一刻也是分出五道身影,真假莫辨的朝陳海斬去。
陳海太過強大,似乎天生就是近身搏殺的無敵戰神,加上妙不可言的錯光分影術,令計都老魔、十大魔侯、外圍還有百餘魔将結成的修羅血殺陣,也奈何不了殺入陣中的他,計都老魔擔心繼續拖延下去,很可能會有其他人族強者趕來。
這一年多來,計都追随大魔君巫真率翼魔精銳,盡一切可能遲滞北廷凡民的西撤,而陳海率戰禽營精銳死命的将它們糾纏住,令它們在一個時間點隻能殘害某一處的人族凡民,沒有辦法分散令凡民西撤之事都停滞下來,這個過程中雙方也是絞盡腦汁,各施詭計給對方挖坑設套。
因此在這種情形下,即便是陳海脖子上的人頭再誘惑,要是再過一盞茶都不能成功将陳海斬殺,計都也是會毫不猶豫的撤走。
相比較五十枚天魔血丹的誘惑,還是先保住自己的性命最重要。
不過,但從這一瞬起,計都也不會再有絲毫的保留。
“血影術,之前果然還是有所保留啊!”
陳海看計都老魔也在極瞬時分出五道真假莫辨的身影,忍不住由心贊歎,他禦魔多年,接觸魔君強者不計其數,計都這魔頭算是極有耐心跟心計的了。
陳海一時間也無從判斷哪一道身影才是計都老魔的真身,不能以攻對攻,也不能硬扛,一定要硬扛,所承的絕非計都一魔的攻勢,而是他身後及上下左右十樽魔侯如狂風暴雨般的攻勢,都會在下一瞬朝他籠罩過來。
普通的閃躲也絕計不行,任何一個角度都被強敵封死,陳海隻能忍受神魂深處的撕裂痛楚,再度将身形分出七道化解這一波攻勢。
看到這一幕,計都老魔嘴角猙獰一笑,他的身形更快一步,血芒魔刃斬出七道煞芒朝陳海分出的七道殘影斬出,隻想将陳海的真身定住哪怕一刹那,令他承受十大魔侯的全力合擊,也能鎖定這一戰的勝局。
七道身影皆被七道煞芒斬光,影碎迹滅。
這一刻,計都愣怔了一瞬:陳海的真身在哪裏?
下一刻,計都便從身前十大魔侯的反應中确認,陳海的真身這一刻就在它頭頂上,隻是它似乎感知不到陳海氣息的存在,高舉血芒魔刃招架之際擡頭就見一點影迹在它的眼瞳裏驟然放大,龍椎戟已經直接自上而下,往它的面門刺來。
計都難以形容龍椎戟這一刺給它的感覺,時間短短可能都不足一瞬,更準确說是九個刹那,每過一刹那龍椎戟往前突刺的速度就提高一截,九刹那之後,計都都能看到龍椎戟兩側的虛空直接震蕩出冰裂的透明紋路,它甚至能看到另一側空間風暴肆虐的情形,這是空間玄壁即将破碎的先兆迹象——它能看到陳海持戟而刺的右臂,因承受這一刺強到逆天的反噬力,靈甲袖管炸開、筋肉崩裂、血濺如射……
計都到這一刻,還是沒能明白陳海爲什麽真身所藏的那道身影會在那一瞬時完全藏匿住氣息,躲在它視野的死角,以緻它完全沒有想到陳海在錯光分影術的修爲,實際比它剛開始所确認的還要高一個層次——此前陳海一直都隻是分出七道身影,不過是給它制造錯覺,以等這一刻的出手機會而已。
計都明白這一切,則已經太晚了,龍椎戟這一刺的速度太快了,快到計都的血芒魔刃才擡過頭頂,龍椎戟的戟刃就已經刺及它的眉心。
龍椎戟這一刺的力量又太強,強到幾乎能破碎空間的程度,即便計都在極瞬間,摧動血河魔幡,将血魂甲的防禦力盡可能往眉心湧聚,但它手下的翼魔精英是它的部将,卻非它的魔奴,不可能不受限制的任它汲取神魂力量及血肉精華,計都隻能眼睜睜看着在龍椎戟這一刺之下,血魂甲眉心部位,硬生生被刺穿一個洞|眼。
這一刻,計都人身的眉心間,暴然睜開第三隻眼,妖詭的魔瞳射出一蓬幽光,然而龍椎戟攜帶着滅絕一切的破滅氣息,令那蓬幽光無形凝聚成形就已渙散。
大破滅魔意!
龍椎戟自眉心刺入的那一瞬,計都沒有感覺到有一絲的痛楚,除了震驚之外,因爲還有一道紫金劍影已經從龍椎戟刃脫出,就直接朝它眉心識海深處的魔胎鎮壓過來。
這是純粹神魂層次的較量。
計都才真正感受到當年鴻裕大魔君在姜寅劍下死得是何等的不冤,這一刻它的念識就似乎被億萬年的玄冰冰封住,識海隻有陳海那浩然無比的聲音在傳蕩:
“明明是雙頭魔,裝什麽三眼怪?要不是如此,還真不知道你的魔胎藏在體内何處呢!”
它敗得真不冤啊,眼前這人竟然掌握兩種一品真意而踏入天位,比曾令天呈山魔族畏之如神的姜寅都要強出一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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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向晨醒過來,劫後餘生的狂喜,幾乎要令他的眼淚洶湧而出。
他栽落在地的谷口外那道六七百米高、十數裏縱深的石嶺,幾乎都被徹底的夷平了,就剩幾根奇形怪狀的高大石柱矗立在那裏——他不知道這幾根石柱爲何沒有被摧毀——山谷深處也到處都是蛛網狀的裂縫跟被震落、滾過來的巨石,難以想象北陵侯陳海與計都魔君所統領的百餘翼魔精英一戰,是何等的壯烈。
他往左右張望,除了受驚吓的平民這時候正陸續聚攏回來,重新收拾營地外,他卻沒有看到北陵侯陳海及那樽魅魔的身影……
邢向晨站起來,難抑激動的搜索北陵侯的身影,擡頭看到當初将他們紫雲谷衆人接入滄棱城的桓溫,帶着十數修爲都比他強到不知哪裏的精英戰将,守在西邊的一座山崖上。
邢向晨覺得身體沒有絲毫的不适,甚至感覺靈海靈脈間湧動的真元,要比之前凝煉精純得多,似乎随時能開僻第十二條靈脈,也不知道自己在昏迷間被喂了什麽靈丹——這時候沒有看到鐵虎,也不知道他的安危,邢向晨壯着膽子,禦劍往桓溫立身的那座山崖飛去。
桓溫他們沒阻攔邢向晨,讓他飛過來,邢向晨這才看到山崖林間的空地裏,陳海正坐在一塊巨石上,正爲傷痕累累的魅魔療傷,而那樽似成無數人噩夢的雙頭翼魔,此刻現出原形,一動不動的趴在山崖上,魔軀龐大得就像是一座小山似的,即便知道此魔已經被陳海用無上玄法禁制住,但看過去猶是令人心驚不已。
就見它那閃爍着幽芒的利爪,似乎輕輕一劃拉,就能将他斬成兩半。
邢向晨過了好一會兒,才抑住内心的震驚,将注意力轉回到陳海身上,就見他還是一襲青衣,隻是右臂袖管空蕩蕩的垂下來,似乎右臂齊肘部以下在這一戰已經被徹底的摧毀。
猛然注意到這點,邢向晨也是一驚,他知道北陵侯勝了,但也沒有想到付出這麽慘重的代價。
“斷肢重生,對我等修爲者而言,不是什麽難事,隻是要費一番周折而已。”陳海看出邢向晨眼裏的震驚,也不爲他剛才的分神介懷,反倒寬慰他一番。
他此時雖然擁有肉身不壞的修爲,肉身也是強悍到極點,但也很難承受那一刺的反噬,不過赢過之後,這樣的傷勢也隻是多耗些時間修養而已,這時候擡起左手,隔空抓來一塊巨石,讓邢向晨坐下來說話。
“你祖父以及鐵虎的叔祖,在此前的戰事都不幸戰死了,他們死前的遺願,就是希望你們能安然撤到西北域,能繼承兩宗的衣缽,”陳海這時候又繼續跟邢向晨說道,“十數萬凡民結隊而行,容易成爲魔族的目标,我已經下令全部拆散開來,你與鐵虎可以持我的信符,前往天羅谷,進天機學宮修行,等你們修爲有成,又待我們熬過魔劫,再出學宮恢複紫雲谷與金胎門的道統吧……”
過去一年多來,龍骧先遣軍不僅就地征編宗閥精銳子弟,邢向晨他們一路西撤,也不斷看到有從三宗及北陵軍出來的弟子一路東進,加入龍骧軍。
滄棱城三戰三捷過後,龍骧軍兵力最多時,達到三十萬,然而過去一年,不斷的征編宗閥精銳子弟入伍,不斷的有弟子從西北域東進增援,龍骧軍的兵力不增,反而降到二十萬人,可見過去一年,龍骧軍在東線打得有多慘烈、殘酷。
對祖父他們的戰死,邢向晨也早就有心理預期,隻是這一刻,他也是感到心痛,隻是強忍住心裏的悲痛,站起來跪伏在地上,大聲說道:“魔劫不消,人族不存,談什麽衣缽、道統?向晨願爲龍骧軍一卒,願微薄之軀能爲蒼生、爲陳侯戰死在沙場之上!”
“鐵虎也願爲龍骧軍一卒,爲陳侯而戰!”這時候鐵虎知道邢向晨蘇醒過來,也飛到這邊的山崖來,飛到邢向晨的身邊,跪伏在地上,懇請陳海将他們收編入龍骧軍中。
道統和傳承自然重要,隻是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一退再退,這海東大陸最終可還能有人族的立足之地?
他們知道,以他們的低微修爲,在進入龍骧軍或許在下一場血戰中就會死去,但陳海以千金之軀,卻毅然以身犯險,以一己之力對抗計都所率百餘精英翼魔,他們又何惜己身?
北風烈烈,邢向晨和鐵虎站在陳海身前,一臉的堅毅。
“你們二人論根骨、資質不算多強,但孤身站在計都這樣的魔頭面前,還能壓制住心中的恐懼,神魂不受其魔威侵淩,實在是極其難得!”陳海不掩欣賞的說道,“那這樣吧,我推薦你二人拜入文瑾門下修爲便是!”
陳海參悟天地山河劍意,氣機與天地山河渾成一體,他原本可以等諸多翼魔精英徹底散開追逐凡民之後再出手襲殺計都老魔,那樣的話,雖然可能會一下子就将計都老魔驚走,但他與甯婵兒能赢得更輕松一些。
不過,就是看到邢向晨、鐵虎二人修爲低微,竟然能扛住計都老魔的威勢,心志神魂之堅固,可以說是億萬人之選,陳海也生起惜才之心,這才決定提前出手,将他二人救下。
此時姚文瑾留在滄棱城裏,代他指揮龍骧軍主力,一方面接應還駐守在渝州東部的秦虎山所部,一方面将從九原塞缺口南下的百萬魔兵,壓制在龍陽山一線,不敢往南、往西展開——姚文瑾才道胎中期修爲,短時間内難有新的突破,但他調兵遣将的能力,則顯然不是墨翟、謝覺源所能替代,因爲每逢血戰,他隻需要在中軍陣中負責調兵遣将,陳海立時讓桓溫安排人護送邢向晨、鐵虎去滄棱城,拜入姚文瑾門下,也是不希望如此有潛力的兩名弟子輕易就夭折在血腥戰場之上。
送走邢向晨、鐵虎之後,聚集山谷的十數萬凡民,也分散開再次踏下西撤的漫長路途。
現在形勢已經是非常嚴峻,誰也都不清楚他們中最終有幾人能死裏逃生,但陳海也沒有能力顧及太多,等甯婵兒将傷勢壓制下去,雷陽子就率一隊人馬駕禦殛天玄雷艦趕來跟陳海會合。
趕到往戰禽營的臨時駐營,這邊也是剛剛結束跟翼魔主力的纏戰,退了回來,傷亡不少,氣氛有些壓抑,但知道陳海将計都老魔活捉回來,衆人心頭籠罩許多的陰雲才陡然散開去不少。
餘蒼、符少群、秦謙都頗爲興奮的迎出來,圍在校場前看計都那龐然的雙頭魔軀。
“主子爺,您将這老魔頭活捉回來,是要送給老赤當小弟嗎?”赤軍恬不知恥的湊過來問道。
“行啊,我這就解了這魔頭的禁制,送給你當小弟。”陳海說道。
“……”赤軍臉色吓得煞白,變回翼魔之身,飛上高空,就怕慢了一刻會被計都生吞下去,一邊振翼往遠處飛去,一邊傳音說道,“我想起來還要斥侯敵情去,不打擾主子爺您跟諸位大人商議事情了……”
“這憊懶貨,好些天沒有收拾,骨頭都癢了。”陳海笑罵了一聲,他暫時沒有時間收拾計都,察覺禁制并無異樣,先留在校場上着人看管起來,他與餘蒼、符少群、秦謙、雷陽子、桓溫他們走進大帳,詢問他臨時離陣追蹤計都老魔去向之後的情形。
還是跟之前一樣,翼魔主力在轉移過程中,他們拼死進攻,但翼魔主力最後占據一處聚集有數萬難民的山谷死守,他們沒有辦法對抗血煉魔陣,隻能跟翼魔主力拉開距離,在這座地底有一處玄級靈脈的山頭臨時停駐下來休整。
陳海雖然盡可能要求西撤的凡民都分散開來走,但有些事不是他能控制的。
北廷十萬裏山川,雖然三宗也是想盡辦法,不斷往難民西撤途中分散投放糧食,但主要存糧還是聚集于城池、城寨——西撤難民必須獲得糧食,才能支撐下一程的逃難旅途,而人生來聚族而居、抱團聚暖的天性,以及對魔劫近乎絕望的恐懼,都會讓難民不由自主的聚集起來。
所以在北廷腹地,大魔君巫真率領翼魔精銳主力以及數百巫魔,比他們更容易找到落腳點。
而一旦讓翼魔主力找到數萬甚至十數萬難民臨時聚集的城池、城寨落足,陳海他們想要強攻,傷亡就沒有辦法控制,也就隻能眼睜睜看着聚集起來的數萬難民,被翼魔主力活生生的當血食給吞吃了……
不過就整體而言,凡民西撤的步驟沒有被打斷,十數億計的難民,如洪流般正緩緩往西撤退,此時越過天鶴川臨時防線以西的凡民,已經有十二億之多,而其中也有近半數,已經通過紫柏山深處的三條隘道,撤到西北域境内了。
而在這個過程中,三宗除了将在魔獐嶺的兩百萬精銳調到紫柏山與天鶴川之間的地域進行駐防,也通過整編北廷西撤宗閥的力量,将駐在天鶴川、紫柏山之間的兵力增加到六百萬。
隻是北廷宗閥的子弟,絕大多數都是強編入伍,到底發揮多大的戰鬥力,還有待考驗。
除此之外,三宗在丹霞渡往西,沿萬濤河北岸也集結三百多萬兵馬,内線差不多還有三百多萬的預備兵馬可以調用,形勢雖然嚴峻,但也沒有塔山防線崩潰時那麽令人絕望。
另外,也由于魔獐嶺大捷,以及之後三宗在紫柏山一帶的堅決而有效的動作,也使得萬濤河以西、橫斷山脈以西的一部分宗閥沒有西逃去尋求越國的庇護,而是掩護凡民,往西北域撤退……
陳海他們眼前所遇到的難題,主要還是天鶴川以西的逃撤難民太多,差不多還有十五六億沒能撤入安全區域;而連年來,從九原又湧入七八十萬的魔兵進入龍陽山,而東線魔兵五十萬精銳魔騎在符思遠率千餘精英戰将乘四艘浮空戰艦的騷擾下,也已經抵達萬濤河上遊,正準備跨過萬濤河往北廷腹地殺來,龍骧軍跟秦虎山所部在東線所面臨的局面,越來越險惡了,稍有不慎,就是全軍覆滅的慘淡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