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岩城的城頭之上,幾個化身爲人族模樣的魔君正迎着凜冽的罡風,魔識向南方投去。在哪裏,新雁城和厲山鎮已經整頓完畢,正在拖着蜿蜒的人流向南方撤退而去。
回到星衡域剛剛踏入天魔境的般度魔君,身穿黑袍,冷哼道:“看着這幫肮髒懦弱的人族就這麽輕易南撤,真是心有不甘啊!”
而站在般度側面、變化成白面中年文士模樣的一名魔君,淡淡地道:“不甘心又能如何,血雲荒地的對面,龜縮了十幾年的燕州人族突然反攻黑山魔淵,兵勢之強,不得不慎重對待。而束越那厮踏入天魔境這麽多年,居然被人族蝼蟻拖入亂軍之中給殺了,誰能又想到?天地山河劍意,還真是我神族一脈的生死大敵啊。現在當務之急,就是不知道我族之中還有多少受人族控制的魔奸潛伏着。我們原以爲有毒瘴魔霧能遮掩一切,卻不知道我們一舉一動早就由奸細傳遞給人族知道了。内部沒有清理之前,這種時候貿然出兵,一旦再落入圈套,我們如何對大魔君交待?”
“查,給我狠狠的查!”般度魔君聽了之後,惡狠狠地道,“此事不解決,終究是大禍患。”
之前害泰官受挫的赤源、赤軍以及這次令束越身亡的夏寒,皆出身血雲荒地之中,這令般度在天羅谷頗爲被動。
雖然近百年前,被輪回大陣送入血雲荒地的殘魂雜駁不堪,除了他與丹圖等魔是魔胎完整的被送入血雲荒地外,其他很多魔将、魔校在殘魂奪舍重生後都帶有前世零碎的記憶,般度懷疑可能是這方面出了什麽問題。
不過,般度也不會不支持清查奸細。
白面魔君笑了笑道:“一個個查過去,要查到什麽時候,總不能将一個個魔将、魔侯都揪過來搜魂吧?他們腦子本來就有些拎不清楚,搜兩下魂,搞得更稀裏糊塗,反倒得不嘗失了。還是待我布下魔音惑心大陣,讓魔崽子們過一下陣法就好了……”
他們在這裏随意地聊着,卻不想不遠正負責督造黑岩城的一員魔将,聽了他們的話,魔軀是微微的顫抖。
天色漸漸暗了下去,新雁城内兵馬未歇,照着拟定的計劃開始往北陵城方向撤退。依照着陳海的計劃,七十萬北陵鎮兵将分成五個批次撤退,陳海親自率領最精銳的十五萬馬步車斷後,還要負責盡可能将新雁城摧毀掉,避免爲魔族所用。
而厲山鎮兵的動靜更快,他們的兵馬皆是精銳,又有足夠多的戰騎駝馬,下午就已經撤出東北角的副城,他們将繞過北陵城,直接撤回到魔獐嶺以南擇地休整。
北陵鎮兵将撤到北陵城進行休整,也将遵照烈王的旨意,将兵馬縮編到五十萬,将一部分傷殘轉移到東都山進行安置。
而北陵城、雁歸城一帶無險可守,北陵鎮兵即便守住城池,但也沒有足夠的兵力阻止小股魔兵往南面滲透,北陵城以南到魔獐嶺的荒原上,流放過來的三四百萬罪囚,除了小部分集結到北陵城廓内進行小規模的屯田生産,大部分人還是撤到魔獐嶺以南去,甚至最好都能撤到東都山去。
三四百萬平民,長達上萬裏的遷徙,比兵馬調動要麻煩得多,陳海正考慮這事要怎麽辦,突然神識一動,新雁城西北三十裏的山嶺裏,有一頭魔物的氣息若現若隐。
今日北陵鎮兵部署撤退,魔兵沒有出動騷擾,這不叫陳海奇怪,但羅刹魔族在這時候派出斥候盯着這邊也實屬正常。
然而一頭魔将逼近新雁城這麽近,暴露出氣息,就不怕他與沙天河、墨翼,直接出手将他斬殺了?
陳海神識再往那裏掃去,隐然覺得那魔将的氣息令他頗爲熟悉,心裏哈哈一笑,還以爲他已經死了呢。
想到這裏陳海身形一動,整個人就化作一團光芒飛了出去,而此時沙天河、甯婵兒和墨翟也要跟過去,陳海揮手說道:“夏寒跟我過去就好!”
沙天河眉頭一皺道:“會不會是圈套?”
陳海笑了笑說:“無妨,有束越魔君的前車之鑒在,他們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在這麽近的地方給我下圈套?”
說罷,他就和甯婵兒悄然隐于夜幕之中。
一路上風馳電掣,不多時陳海就來到了一個低矮的小石嶺前,走到一座岩洞前,陳海停下了腳步,緩緩道:“出來吧!有什麽好躲的?”
山洞之中傳來一陣零碎的聲響,緊接着一個低沉的聲音道:“主子爺,是我啊,進來說話!”
陳海和甯婵兒走了進去,就見一樽身高六米多的魔将,身穿黑色戰甲正矮着身子箕坐着那裏,不是姚老根是誰?
姚老根看到陳海,一臉的興奮道:“主子爺,我來投奔你來了!”
多年不見,姚老根也已經修成魔丹,氣息及模樣較當初有很大的改變。
陳海皺了皺眉,問道:“你進星衡域多久了,怎麽這時候才想到過來見我?”
姚老根也不敢撒謊,照實說道:“……我就知道主子爺吉人自有天相,絕對不會有事,隻是主子爺你模樣、氣息變化這麽大,要不是夏寒出手刺殺束越魔君,不是燕州兵馬時機恰好的猛攻黑山魔淵,我都不敢确認就是主子爺您,哪裏敢貿然過來相認?現在好不容易尋着主子爺,主子斧,我自然就要重回主子爺您的麾下效力!”
姚老根說得情真意切,差點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往陳海身上擤。
陳海參悟天機山河劍意之時,八臂魔神秘相就破碎了,而當初控制姚老根他們神魂的靈魂之火,也早就湮滅,所以陳海也無法直接從姚老根神魂的波動判斷他這番話的真假,但他這副模樣,倒是跟在甯海城時沒有什麽兩樣。
陳海笑道:“你腦子倒也不笨,竟然能想到燕州進攻黑山魔淵乃是我一手策劃。你來得正巧,我現在有一個任務給你,待燕州控制住黑山魔淵後,會再送一些人過來,我正愁在血雲荒地沒有内應呢。你現在修爲不弱,想來在般度、丹圖等魔手下地位不弱,相信這件事你不難辦到。”
聽陳海說這話,姚老根的臉頓時就跟便秘似的,扭捏起來,隻好吞吞吐吐地将天羅谷将清查奸細之事說了出來,而他最早跟随陳海,學造城煉器以及簡單的戰械制造之法,早就被般度魔君視爲心腹大将,也是很早就派到天羅谷來修築魔寨,黑岩城他就是督造魔将之一。
這些年過去,他都感應不到神魂有受控制的感覺,便猜測陳海要麽嗝屁了,要麽就是他被陳海拘去的那縷靈魂之火意外破滅了,還沒有傷到他的神魂本體,這些年他在血雲荒地也好,在天羅谷也好,頗爲享受得魔君級人物器重的感覺,壓根就沒有想過要來找陳海。
隻是現在天羅谷内要布魔音問心陣,姚老根就怕露出馬腳,落下一個比神魂破滅更慘淡的下場,這才收拾細軟,趕過來投奔陳海。
姚老根躬身站着,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邊說邊偷眼窺探陳海的表情,生怕這位爺一時不快,揮手就将自己滅殺掉了。
想到這裏,陳海開口問道:“那魔音問心陣有什麽厲害之處,令你如何畏懼?”
姚老根喏喏不言,他哪裏知道詳細?
甯婵兒說道:“我跟在束越身旁時間不短,聽說過這種魔陣,由八面煉入數以萬計的怨煞生魂的魔幡結陣,說是挺好聽的問心陣,實際上主要能令人魔神魂狂化。要是誰的神魂受制,或者有什麽異常,就難免會有馬腳露出來。這也是魔族甄别奸細的主要手段。”
“原來這樣啊!”
陳海微微一笑,伸手往姚老根的額頭按去,就見指尖凝聚出一道黑煞,帶着大破滅魔神真意的氣息,直接打入姚老根的識海之中,令姚老根神魂撕裂般的劇震中掙紮了許多,才稍稍下來。
陳海笑着道:“我現在解去你的神魂禁制,想來那魔音問心陣對你不會有什麽作用。你現在還是老實潛回黑岩城,隻要爲我好好辦事,到時候虧待不了你。”
姚老根冒着生命危險前來投誠,最後居然得了這麽個結果,一時間悲從中來,險些大哭出來。
而此時甯婵兒彈出了一團光幕,就見光幕之中,姚老根正如同犯錯的小學生一般在陳海面前交代這些年對陳海的忠心耿耿跟思念之情,嬌笑道:“不要以爲解開你的神魂禁制,你就能三心二意,要不然,般度老魔很快就會看到這一幕。”
姚老根這一刻很想哭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