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獐嶺以北的荒原裏,雖然有不少馬賊甚至有道胎境強者坐鎮,但馬賊畢竟是馬賊。除了個别修爲不弱的強者外,普通馬賊的操練、兵甲裝備以及法寶、道符及靈藥配給,怎麽可能跟他們這邊的邊軍精銳相比?
何況他們這邊也有陳海、沙天河這邊的強者坐鎮,還備有四柱誅魔陣、多具神機重膛弩及十萬支玄陽重鋒箭的儲備,魏漢、朱明巍倒想看看,多麽強大的海盜,敢跳到他們頭上來拔毛。
隻要不是姜涵率精銳追上來,大家都巴不得能在進入扶桑群島之前,在外海跟一兩股海盜殺上一場,也好去去大家身上的晦氣。
沙天河苦笑不己,待要跟魏漢、朱明巍他們解釋扶桑海域的情形,跟魔獐嶺不大一樣,但聽陳海剛才的語氣,應早就認定他故意将衆人領到扶桑群島這片海域過來,那說明陳海對扶桑群島錯綜複雜的情形是有所了解,也就不需要他署喙多說什麽。
“陳大當家真要想引誘一兩條小魚上鈎,那大家不能都擠在甲闆上,要是這樣的話,什麽魚都要被吓走了。”沙天河看到魏漢魁梧的身軀,親自飛到中間那根最高的桅杆之上,将早就裝備的黑骷髅旗系到船帆之上,迎着狂風高高的飄起來。
“那隻大雀繞着我們飛有一會兒時間了,怎麽老覺得有些古怪啊?”魏漢挂好黑骷髅旗,飛到前甲闆,看到綴着他們飛都有半炷香工夫的那頭黑羽雀還在半空繞着他們盤旋,煩不甚煩的斬出一道劍光,往千丈之外的黑羽雀射去,想着今天是不是換一下口味。
“呱!”那頭黑羽雀唳嘯一聲,在劍光及腹之際,鳥身在半空猛然一翻,竟然将魏漢那道去勢甚疾的劍芒給避了過去。
“咦!”初時朱明巍都覺得這頭鳥雀尋常得很,沒想到竟然能如此輕易避開魏漢所射的劍芒。
魏漢雖然還沒有正式修成道丹,但目前也是半步道丹了,劍芒斬及千丈之外,雖然威力會有很大的蓑退,但辟靈境的弟子想要避開,卻是不可能,竟然讓這頭其貌不揚的小鳥雀躲過去了?
竟然還是如此的輕易?
“這是墜星海深處特有的龍足雀,你們在萬仙山或許都沒有見過,你們看它覆滿青色細鱗的雙足,是不是特别像龍爪,這就是它們身上最顯著的特征,”陳海跟不明所言的朱明巍、魏漢說道,“龍足雀或許算不上多厲害的靈禽,但它出沒雷霆風暴能夷然無損,所以在墜星海上,常被馴養來偵察雷霆風暴的遠近或追蹑敵蹤,可不是普普通通的海盜勢力或者海商能夠擁有的——沙大當家,你說我說得對不對?”
扶桑海域是沙天河的故土,他做夢都想着回扶桑海域,這次出海,陳海他們是被迫,他則是樂見其成,而且倉促間制訂出海逃亡計劃時,他也是有意将大家往扶桑海域這邊引,但他沒有想到陳海擅長造船之術不說,竟然對萬仙山、魔獐嶺絕少見的龍足雀知之甚詳,他都不禁懷疑陳海是不是早就對墜星海、對扶桑海域做了充足的功課,就等着有朝一日,到扶桑海域來!
“對方既然擁有龍足雀,而且是一頭受馭獸術控制的龍足雀,偵察我們這邊的情形,實力絕不會太弱。”沙天河點點頭,肯定陳海的判斷。
這會兒尾甲闆猛然有一道黑影沖天而起,仿佛一道黑色的閃電,往龍足雀所在的高空猛然竄去——龍足雀驚惶振翅逃往,要往頭頂之上的雲層裏躲去,但四爪翼魔赤軍的速度更快,甚至比普通的道胎境中後期強者禦風飛行都要迅疾,數十息後,衆人就聽到亂雲之中龍足雀驚恐的嘶鳴聲和掙紮聲。
過不多時,赤軍那巨大的魔軀又重新回到了甲闆之上,鱗爪正伸入血盆大口之中,掏出一根塞在牙縫裏面的羽毛,含混的說:“一隻小鳥雀,都不夠俺塞牙縫的!”
赤軍忽然覺得身後氣息有點兒詭異,轉頭望去,隻見赤源正神情古怪地盯着他,吓得他手一抖,連聲道:“赤源老大,俺可不是沒想起你,隻是那雀兒太瘦了,全身上下盡是骨頭,俺不想壞了你的胃口……”
赤源哼了一聲,打斷了赤軍的唠叨。
陳海也拿赤軍沒轍,都懶得跟他說,這麽一頭不畏雷霆風暴的龍足雀,在扶桑海域或者崇國沿墜星海東海岸的城池,價值絕對不會比地階上品法寶稍差,這小魔頭竟然還嫌龍足雀的肉不夠肥,陳海恨得牙癢癢的要将赤軍踹到海裏去。
燕州妖神殿就擅長馭獸術,陳海對高層次的馭獸術也有很深的了解,知道馭獸玄修與所馭靈獸神魂相通,甚至到達一定境界之後,能夠分享所馭靈獸的視界——陳海剛才也感知道那頭龍足雀受馭獸術控制,心知他們受風浪的影響,神識對外圍的感知範圍受到很大的壓制,但在他們感知範圍之外,已經有人盯上他們了……
陳海往西邊看去,那裏就是龍足雀剛才掙紮想逃回去的方向,忍不住會想,到底是怎麽的強敵在前方等着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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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裏之外,三艘棱形戰船仿佛釘在海面上,任左右不弱的風浪不管怎麽沖擊,也是巋然不動,明眼人一眼看上去,就知道這三艘棱形戰船内部都煉有高級禦水法陣。
當中一艘戰船的甲闆之上,數十精銳悍卒正分成幾排站着兩側。
忽然間,甲闆中間有一人慘叫一聲,跌坐在甲闆上。
居中那名髯須漢子,瞥了那人一眼,重重一腳踹了過去:“胡老四,讓你監視着那肥羊,你鬼叫什麽,出什麽狀況了麽?”
胡老四吃了那人一腳,也不敢喝痛,咧着嘴站起身來說:“秦老大,這次的點子可能紮手。我們出海幾十年,何曾見過點子能直接撲殺我們龍足雀的?”
“什麽,龍足雀死了?”秦老大一聽大急,抓住胡老四的衣襟領子喝問道。
龍足雀雖然在墜星海深處有不少生存,但由于龍足雀常與雷霆風暴相伴,極難捕捉,更不說後期的馴養、馭服了。
尋常船隊倘若看到雷霆風暴,常常想躲避都已經是來不及了,有一頭龍足雀在前方探路,至少能将海難的發生頻率降低九成以上,因此在扶桑海域,龍足雀從來都是有價無市,誰願意聽到他們手裏唯一、之前花老鼻勁子搞過來的龍足雀,就這麽沒了?
而且龍足雀除了不畏雷霆風暴外,警惕性高,速度也極是驚人,秦老大心想他都未能出其不意斬傷龍足雀,怎麽就叫一艘來曆不明的海船上的人出手給滅了?
胡老四耷拉着肩膀,沮喪地道:“那船上有一頭四爪翼魔,速度奇快無比,隻是幾個呼吸,龍足雀就被他抓住生吞入腹了……”說道這兒,他又想起剛才和龍足雀共享視野的時候,猛然間仿佛自己被吞入魔腹之中那種恐懼感,身子不由得顫了一顫。
不過現在他在這批隊伍之中,能占據老四的位置,就是依賴着那隻龍足雀,現在底牌盡去,自己的位置怕是馬上就要一落千丈了。
想到這裏,他咬牙切齒地道:“不過我看那艘海船像是新造,雖然堅固無比,竟然能直接抵擋扶桑外海如此強的風浪,但此船用風帆鼓風而行,看不出像有什麽防護法陣或禦水法陣的樣子——那艘船雖然有一頭四爪翼魔,但剩下的三五百人絕大多數人都還隻是辟靈境、通玄境修爲——也不知道他們從何方而來,但看他們身上的兵甲,也算是一頭肥羊了。”
話一說完,胡老四眼前一黑,頭上就重重挨了一記。
秦老大破口大罵道:“聽你說這船古怪得很,不像是扶桑海域所能見到的船舶,那必是從其他海域航行十數萬裏甚至數十萬裏而來——一艘沒有防護法陣的海船,能橫跨十數萬裏風暴海而來,又怎麽可能是軟柿子,你這次想到死多少兄弟去做成這票?不幹了,大家準備撤……”
就在秦老大決意想撤、收手不幹這票的時候,他身旁一個身穿青色勁裝的漢子站了出來,抱着一把長劍說道:“大哥,現在流雲島弟子加強了對外海的警戒,加強對出海商船的護衛,我們在這附近兜了大半年,都沒有一筆像成的收成。要是不幹這票,難道真要跟血沙島的劉亞夫他們聯手,幹那票大的?隻是流雲島送往九郡國的這批貨,是獻給九郡國太皇姑周仙子千歲誕辰的賀禮,且不說流雲宮派出的護衛必然極其森嚴,而真要将這批貨劫下來,惹得周仙子暴怒,追殺出來,我們能逃到哪裏去?”
“周晚晴?”幾名海盜頭領站在甲闆上商議着事情,絕沒想到就在他們海盜船底下的百丈海水之中,氣息與波濤渾如一體的陳海,将他們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墜星海的東海岸距離天羅谷,與萬仙山以及不滅邪域所在的天呈山,距離天羅谷的裏程相當,陳海踏入星衡域這麽多年,怎麽可能沒有搜羅墜星海及墜星海域之内,距離東海岸最近的扶桑群島的情報進行分析、研究?
扶桑群島,大小島嶼數以千計,其中以九郡島、四鹿島、野駝島最爲巨大,面積都超過上萬裏方圓,滋生上億人丁——這三座主島玄修宗門及宗閥淵源流長,或受宗閥操縱、或得宗門支持,都建立了人族國度或類國度勢力,十數萬年來三座主島也不時有弟子橫空出世、踏入天位境。
目前扶桑群島共有三名天位境強者存世,又分别出身三座主島,因此九郡島的九郡國、四鹿島雷陽宗、野駝島的空海城三大勢力彼此牽制,誰也沒有辦法吞掉誰。
且不管中小宗門、海島勢力以及摻雜其中的海盜勢力,這幾百年來血腥厮殺無一日或斷,但三座主島數百年卻享受着難得的和平共處。
這夥海盜所議論的周仙子,就是扶桑三大天位強者之一、九郡島國主的姑姑,同時也是九郡國太上護法的周晚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