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比如陳海的大破滅真意,乃是碎裂真意升級而來,然而人族就算是再怎麽天資卓絕,千百年來都沒見有人能修成;而天地山河劍意對于魔族來說,同樣如是。
所以與其說沙天河不理會姜定的拉攏是看重姜雨薇,倒不如說是更看重陳海多一點。
二人正自說着,就聽見房門吱呀一響,姜雨薇推門而進,見到他二人笑着說道:“光天化日之下,你們二人聊天還施了隔音法陣,在密謀什麽呢?”
陳海笑着将姜定暗中招攬沙天河一事,說給姜雨薇知道。
在姜定派人找上沙天河,姜雨薇就得到了消息,這次來找陳海,也是擔心沙天河心思不穩,卻沒想到沙天河非但沒有投靠姜定的意思,竟然還主動跑到陳立這邊挑明自己的立場。
“大小姐過來找姜魔兄有要事商議,那我就先告辭了”沙天河起身告辭道,臨走時又提醒陳海,“姜魔兄你這段時間要小心一些,雖然那日在城門外,姜定是隐忍下來,但以他的秉性,怎麽可能真就任你殺掉他的禦者而無怨念?我偶爾也能聽到東城大營有些許牢騷傳入耳目,姜魔兄這段時間若是沒有什麽要緊的事情,盡可能不要獨自出城了。”
沙天河雖然知道陳海戰力無雙,但是姜定手下那麽多高手,若是落了單還真就不好收拾,此時也趁機把這個話題說了出來。
“多謝。”陳海甕聲謝道。
待沙天河走了之後,姜雨薇臉上的笑容收住,也是一臉擔憂地對陳海道:“這些日子姜定頻頻私下派人潛往天羅谷方向偵察魔族動向,看來他忍不住,想要做些事情了。”
陳海毫不在意地笑着說:“那又何妨?姜定自成爲真傳弟子以來,初出宗門曆煉,迫不及待的想建立聲望,哪有比多殺幾頭魔兵魔将更直截了當的手段?再說了,姜氏一族乃是萬仙山最大的主戰派,聽說這姜定在修成道丹之前,執着精進修爲,都沒有到軍中曆練過,他若無軍功,又沒有統兵禦将的能耐,就算是真傳弟子,在姜氏一族也難得重用。他真要願意打,就讓他出去打就是了,我們在北陵塞立足,不斷消耗天羅谷的魔族實力,也是我們目的之一啊。”
姜雨薇皺着眉頭說道:“我說擔心姜定太急躁,誤以爲魔族隻知殺戮,恐怕闖入魔族設下的陷阱而不自知。到時候傷亡太慘烈,損失的還是萬仙山的弟子——再者,我作爲主将,也不能姜定說要出戰,就讓他出戰,倘若能有人專程盯着姜定所部的一舉一動,就好了。我原本是屬意你去的,但姜定對你已有殺念,讓沙天河過去,說不定沒過幾天,再叫那邊拉攏過去了……”
然而就在姜雨薇絮絮說來之際,陳海在幾十息的時間,巨臂所覆蓋的黑色鱗片,漸漸收入肌膚之下,露出一雙與人族男子毫無二緻的手來,笑着道:“我這雙手,大小姐看是人是魔?”
“啊,你這麽快就修成化形訣?”姜雨薇興奮的問道。
化形訣可沒有那麽好修,很多妖獸慧根淺,甚至到妖胎境後期都未必能修成,姜雨薇沒想到陳海僅用區區數月就已經修成,心想陳海之前就已經打下過底子。
而且姜雨薇知道陳海修悟多種道之真意,隻要小心謹慎,不用會漏露什麽氣息,她甚至都不知道,陳海将左耳一滴仙元靈血煉化,真要變回人身,即便是天位境真君都不會有所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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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數日後,北陵塞内城的督軍府議事殿裏,一連十數日都沒有露出身形的姜定,這時候正站在院門前,正了正自己的衣冠,才昂然邁步向殿中走去。
十餘丈方圓的大殿之中,姜雨薇、沙天河、吳平、韓三元等人都分左右落座。
姜定沒有見到姜雨薇身邊的那頭青鱗魔,聽說那頭魔物離開北陵塞已經有十數日,也不知道被姜雨薇派出去幹嘛,反正到今天都沒有再在北陵塞出現,但姜定今天更爲坐在姜雨薇身側的那個青袍修士矚目,看他身後背負一柄黑色靈劍,果真是一名道丹境中期的劍修,也不知道姜雨薇從哪裏招攬過來的。
姜定在一旁坐下,笑道:“這位就是前些日子姜督軍招攬的客卿?想不到姜督軍道丹未成,麾下就已經有了這麽多高手,實在可喜可賀啊!”
此時坐在姜雨薇身旁的,正是離開北陵塞、隔兩天變成人身返回北陵塞的陳海——目前隻有姜雨薇知道他的真正身份,而即便是姜澤、姜璇,都以爲是真有道丹境劍修過來投奔他們。
姜雨薇淡然道:“蒼牙子陳真人是當年我回召泉郡遊曆時所結交的道友,還曾經救過我一命,聽說我在北陵塞禦魔,特地前來攘助,卻是沒有機會跟姜師兄你引薦。”
姜定打了個哈哈,又打量了陳海兩眼,就直接将這個話題岔開,單刀直入地說:“我來北陵塞已經将近一個月了,月餘來,我的手下将天羅谷方圓兩千裏探索了個清楚。眼下天羅谷聚集了大量的魔兵,他們正在四處聚攏嗜血魔物,或正準備對北陵塞發動下一輪的攻勢。北陵塞不能沒有作爲——倘若你們不敢戰,就讓我率三千精銳,去掃蕩魔軍。”
姜定這話一出,這段時間都避免跟姜雨薇起沖突的吳平和韓三元,皆是往姜雨薇看過來。
姜雨薇前期全力加強北陵塞的城牆防禦,手裏僅有一點兵馬,也不便再出去野戰跟魔族拼消耗,所以對天羅谷内的偵察,都是由陳海親自過去。
這一切落在吳平、韓三元的眼裏,給他們一個錯覺,那就是姜雨薇别看守北陵塞斬獲大捷,但那是沒有辦法,在他們看來,姜雨薇根本上還是怯敵畏戰的。
想到這裏,吳平看姜雨薇皺眉猶豫,站起來拱手說道:“正該如此。這次姜定督軍出征,我吳平願意随兵馬随行,爲之前死傷的兩千将卒報仇雪恨。”
“哼!”姜雨薇冷哼一聲,瞟了吳平一眼道,“吳督軍你還是算了,這次出兵,可能要深入天羅谷之内,你要是再把将卒丢棄獨逃,誰擔待得起責任?北陵塞建成之後,你的确閑上了一段時間,那這樣,塞外的裸礦經過這些日子的開采已經告罄,想要再獲得穩定的玄陽鐵來源,怕是隻能往礦洞深處挖掘了,工匠司歸你管轄,你還是監管此事吧——”
此話一出,吳平的臉頓時垮了下去。
姜定則是冷冷看着吳平受姜雨薇的冷嘲熱諷,安靜的等着姜雨薇做決定。
姜雨薇沉吟片晌說道:“姜師兄打定主意要率三千精銳出戰,我一定要拒絕,怕也是會寒将卒的心,但這次一下出動北陵塞一半以上的兵員,我不能不謹慎視之——我派蒼牙子陳真人到你軍中,以爲聯絡可好?”
姜定金芒暗藏的眼瞳,打了陳海一眼,懶洋洋地站起來,向姜雨薇一拱手說到:“随你便!”
姜雨薇要往他身邊塞釘子,作爲條件才允許他出兵,姜定這時候也隻能捏着鼻子先忍下來,他也不信區區一個道丹境中期的修爲,單槍匹馬到他身邊,還真能制肘他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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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羅谷,多毒瘴魔煞,将天地靈氣完全排斥在外,可以說天然就是嗜血魔物栖息繁衍的魔域。
毒瘴濃厚之處,尋常明竅境進入其中都不能堅持太長時間。
遠遠地看過去,天羅谷的上空猶如飄着碧綠的雲蓋一般。
離了天羅谷一兩百裏之後,毒瘴才漸漸消散不見,在往昔,無數的魔物栖息在其中,繁衍生息。運氣好的,能開啓靈智,被不滅邪域吸收納入麾下,成爲羅刹魔兵,走上修煉的道路,然而絕大多數的魔物還是渾渾噩噩,或成爲食糧,或成爲其他魔物的獵物。
綿延三四千裏的天羅谷内,栖息、繁衍的大量魔物要麽被獵食、要麽被驅禦來強攻人族軍塞損失慘重,還有一部分通過天域通道送往血雲荒地,彌補燕州戰線的虧空——這一切使得天羅谷内,空空如也。
泰官他們這時候聚攏嗜殺兇殘的強悍魔物、補充戰力的不足,又或者說狩獵肉山似魔物當糧食,都要走出天羅谷,到天羅谷外來搜索魔物。
姜定自然不會率三千兵馬就殺入到底都是毒瘴、魔煞的天羅谷中,他看中的,還是出天羅谷狩獵魔物的這部分魔兵。
在距離天羅谷五百裏處的一個山谷之中,陳海身背靈劍、身穿青袍,優哉遊哉的跟在姜定的身後。
這段時間來,姜定率三千精銳離開北陵塞北上,到台武嶺,三千兵馬就分成了六個小隊,就在六名道丹高手的率領下,逼近天羅谷清剿魔物。
他們身處的這座峽谷乃是預定的集結地點,極爲兇險,畢竟這裏離天羅谷太近,若是最終被大隊魔兵纏住,這三千人能逃出去多少就不可知了。
從正午時分開始,每隔一段時間,就有不甚顯眼的流光就從遠處向山谷之中彙聚過來,這就是清剿魔物小隊照原計劃原路返回的消息了。
到日頭向西的時候,陸陸續續有隊伍返回到山谷之中。
陳海見這些人除了那些道丹高手,大都人都是一身血迹,滿臉倦容。
有些人座騎上還駝着一隻隻實沉沉的裹屍袋,陳海仔細數了數,大概不到一百人戰死。
這傷亡率在一場惡戰中,絕對不能算高,但是一次常規的清剿掃蕩,就戰死上百人,那往後這樣的清剿掃蕩,每個月都組織搞那一回,北陵塞五千駐兵,能經得住多久的消耗?
想到這裏,陳海轉頭看了看姜定,見他絲毫沒有任何表情,心下長長歎息了一聲,這些宗閥嫡支弟子隻管着自己建功立業,一些個寒門弟子的死活,在他們眼中,不過就是一些冰冷的數字而已。
天色漸晚,仍然有兩個小隊沒有回來,此時姜定便有些焦急起來,擔心這隊人馬出了什麽岔子。
姜定雖然不在意普通将卒的傷亡,但他手下總計才三千兵馬,要是一次出塞清剿魔物就損失超過三分之一的兵馬,以後他在北陵塞還怎麽跟姜雨薇争軍事指揮上的話語權?
陳海蹙眉看向北方,這時候在西北三百裏處,一道紅色光華沖天而起,照徹黃昏時的昏色天空。
陳海不知道這道傳訊光華代表什麽意思,皺眉問姜定:“姜督軍,前面可是發生了什麽差錯?”
姜定冷冷哼了一聲,對陳海愛理不理,傳令所有人都立即集結起來,準備跟他北進增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