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獐嶺以北新建的十數座軍塞都部署有傳訊及監視法陣,組成對魔獐嶺以北、天羅谷一帶的廣袤荒原的監視網,通過對天地元氣的波動監控,甚至能将北陵塞遇襲的畫面粗略的還原出來,直接在同一時間就傳到魔獐嶺三大主塞之一的燕台關。
邊塞遇襲乃是頭等大事,燕台關值守溯光照影大陣的武官,确認北陵塞遇襲之後,絲毫不敢大意,直接派人去找長史吳煦,禀報北陵塞遇襲之事。
吳煦在靜室裏潛修,沒有急着讓人去驚動姜明傳,而是帶着幾名扈衛趕到溯光照影大陣所在的監敵台。
由于魔獐嶺以北的哨塞建設原談不上密集,而這麽遠的距離,溯光照影大陣目前也隻能通過天地元氣的波動,大體還原北陵塞遇襲的戰事規模跟粗陋畫面,所以也看不出是魔兵偷襲北陵塞,還是馬賊滋擾。
吳煦看着溯光圓幕上所呈現出來的模糊畫面,不滿的說道:“我當是什麽大事,還以爲是魔族大舉入侵呢。這點小動靜,你們自己處理就好了,還需要特意來驚動我?”
掌管溯光照影陣的武将,很清楚最近沒有什麽大規模的魔兵從天羅谷北面南犯,而即便從模糊的畫面以及其他迹象,他更判斷很可能是流竄荒原的精銳馬賊對北陵塞下手,見吳煦一臉渾不在意的樣子,猶豫着要不要再派人去通禀鎮守将軍姜明傳。
吳煦見那人的樣子,眼睛微微眯了一下,露了一絲精芒,不悅的說道:“你要是擔心什麽,那就派人去請鎮守将軍過來,一切都由鎮守将軍處置便是。”
“發生什麽事情?”這時候姜明傳不請自到。
雖然他的修爲神識也隻能感知到三百裏外的氣息,但北陵塞那邊這麽大的動靜,他不可能一點都無感覺,從潛修中受到驚動,特意派到監敵台看北面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沒想到吳煦已經在這裏了。
“北陵塞可能遇到敵襲了,”吳煦不動聲色的說道,“現在也搞不清楚是小股精魔兵試探性襲騷,還是過路的馬賊趁北陵塞防務空虛,想劫一把财貨——我打算派吳平統率兩千精騎,趁夜趕往北陵塞增援,正要派人去跟鎮守将軍您請示呢。”
吳煦将話說得滴水不漏,姜明傳眯眼看向溯光圓鏡所呈現出來的模糊畫面,也不清楚是小股精銳魔兵突襲還是馬賊過境。
當然,燕台關是編有一艘浮空戰船,能裝載萬餘精銳,隻需要一個時辰就能趕到北陵塞增援,但要是此時進攻北陵塞的小股精銳魔兵僅僅是魔族派出來的誘餌,在北陵塞以北的荒原深處還有更強大的精銳魔兵埋伏着,他們此時倉促派出浮空戰船,就有可能落魔族的陷阱之中。
這事實上也是吳煦等人前段時間反對深入荒原這麽遠的距離單獨修築一座哨塞的主要原因,一旦遇襲,救也不是,不救也不是。
姜明傳看吳煦的神色,大概正等着他下令派浮空戰船增援就直接出聲反對,微微沉吟道:“着吳平率兩千精騎增援也好,但你要讓吳平知道,要是他敢怯敵避免,五個時辰内都趕不到北陵塞,小心我拿軍法治他!”
姜明傳此時心裏想着姜雨薇要是連小股精銳魔兵的突襲或過路馬賊的擾襲都撐不住五個時辰,也不值得他押上太多的籌碼,卻沒有想到此時強攻北陵塞的兩路馬賊,是吳煦膽大妄爲所勾結,就是要至姜雨薇他們以死地,同時令他往北擴張的計劃胎死腹中。
姜明傳、吳煦同時簽署軍令,在燕台關軍中擔任雲騎尉的吳平領過軍令,也沒有絲毫的耽擱,點齊兩千黑蛟精騎,頂風冒雪向北陵塞飛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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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膛弩初次在燕台關下展露出自己猙獰的獠牙,将這些整日裏刀頭舔血的馬賊都給震住了。
就連韓三元和沙天河二人,動作都是一滞,沒想到北陵塞的實力比他們所預料的要強一截,五十具戰弩竟然能形成如此密集的箭雨,威力都不成頂級的天階道符之下了。
要知道四柱誅魔陣也能形成密集的縱橫劍氣,差不多每間隔二十息能形成三千道金鋒劍氣,或形成一百道庚金劍氣,是抵擋強敵密集進攻的強力手段,但剛才這五十具戰弩所形成的攻擊強度,差不多是四柱誅魔陣劍氣攻擊的四倍還多。
韓三元這一刻也是有些傻眼,他們組織這一波攻勢,兩千馬賊側前方的防護,是照四柱誅魔陣劍氣攻擊強度上限的兩倍進行部署的,沒想到在措手不及之間,就被重弩膛的箭陣直接打穿。
若是之前沒有強攻,韓三元他們自然可以抽身而走,再做圖謀,可是兩三百具屍體支離破碎地橫屍在北陵塞下,還有四輛好不容易攢下來的戰車被徹底摧毀,此時若是退去,那真是連内褲都虧掉了。
韓三元轉身看了沙天河一眼,兩人道胎境修爲,打家劫舍的事情不知道幹了多少回了,看得出北陵塞所備的這批戰弩是極其厲害,但也不是完全沒有對付的手段,當下就将退後修整的馬,分成三隊,分散開從三面朝北陵塞掩襲而去。
看到群盜重整陣形,分三個方向攻來,姜澤這邊也調整防禦部署,将五十具手持重膛弩一分爲三、進行戒備。
這兩路馬賊,辟靈境精銳悍匪比例極高,他們一旦分散攻來,特别他們手裏大多有遠程進攻的靈劍、法寶,也持有大量的防禦道符,五十具重膛弩又無法對寬及數裏的進攻面形成密集的箭雨覆蓋,威力就迅速被壓制下來。
這主要也是北陵塞内的兵力有限,要不知道陳海、姜澤可以分派兵力去堵住兩翼,而将重膛弩集中到一路,給襲敵重創。
這時候沙天河與韓三元也互相交換對手,由韓三元摧動沖靈劍陣,專往玄金傀儡糾纏過來。
陳海雖然不能打破玄金傀儡的防禦,但不意味着韓三元的沖靈劍陣就不行。韓三元此時逼近三千步以内,六柄靈劍在他的祭禦下,更多的靈活淩厲,快若閃電,劍影幢幢仿佛狂風暴雨般朝玄金傀儡攻去。
炎魔畢竟才道丹境中期,元神居中,驅動玄金傀儡的速度還是要差韓三元一線,數息之間,就被韓三元的沖靈劍陣在金鐵之軀斬出數道裂縫;而這時候沙天河站在火鴉戰車之上,再度凝聚三十六隻烈焰火鴉往北陵塞強攻過來。
三十六隻烈焰火鴉聚散如風,極難對付,爲防止守塞弟子大量傷亡,陣法師隻能撐開防禦靈罩,将整座北陵塞都包裹起來。
看到三十六隻烈焰火鴉比剛才稍稍黯淡出一些,陳海也知道黑風寇的火鴉戰車并非全無限制,一旦被斬滅一兩次,火鴉精魄應該會被消耗掉一分;而一旦被消耗到一定程度,應該在重新祭煉補充消耗前,就沒有辦法再用了。
由于北陵塞沒有其他道丹境強者坐鎮,以四大明竅境爲首的陣法陣,彙聚天地靈氣的速度有限,陳海、姜澤都知道要盡可能避免靈罩直接受到沖擊,也盡可能組織弟子禦使法寶、靈劍或者道符,沖那一隻隻似烈焰焚空的火鴉攻去。
而在此時就見那一隻隻烈焰火鴉,熊熊燃燒的烈焰猛然從外往坍塌、收縮,眨眼間就形成一枚枚拇指大小的透明焰珠,以難以想象的速度,繞過諸弟子攔截的法寶、靈劍,直接往靈罩疾射過來。
陳海與姜澤他們反應也是極快,瞬時間祭出十數張防禦道符,但三十六枚焰珠一起爆開,十數張防禦道符根本不抵用,防禦靈罩頓時被撕成粉碎,城牆也被炸塌一大截,四五十名将卒都沒能掙紮一下,就被炸得面目全非、血肉模糊。
陳海遠看身穿紅色法袍的沙天河,面如黑碳的臉色有些浮白,心知剛才一擊對他來說消耗不少,但他沒有想到剛才這一擊威力還是絕強。
陳海扭頭看身後,三十二名陣法師都受大陣反噬沖得東倒西歪,個個嘴角溢血,想必都受了少輕的傷勢,這時候正極力坐起來,重新将念識心神沉入大陣的陣法禁制之中,以最快速度将防禦靈罩恢複起來。
就這麽一會兒時間,城牆之上又有四五十人被馬匪裏那些明竅境、道丹境強者拿靈劍、法寶斬殺。
姜璇這時候也顧不上太多,舉手就要将手裏唯一的那枚紫霄神雷符擲出。
趁他病要他命的道理雖說不錯,但想憑借一枚紫霄神雷符就重創沙天河,還是有些太想當然了,陳海朝姜璇擺擺手,讓她暫時不要用這枚天階道符,但他也不知道絕不能再讓沙天河發動剛才那樣的強襲了。
四柱誅魔陣是他們此時最大的憑仗,一旦陣法師集中受反噬重創,不能再主持大陣;而沒有靈罩的保護,重膛弩以及諸多辟靈境、通玄境弟子都要暴露出來,根本就沒有能力抵擋對方那麽多道丹、明竅境強者的禦器攻殺。
“天機神弩重點防備火鴉陣!”陳海朝姜澤大喝道,他這時候也顧不上其他,直接接手戰事的指揮權,讓姜澤他們聽從他的調令。
沙天河遠在三四千步之外,陳海沒有能力阻止沙天河再次凝聚烈焰火鴉攻來,這時候隻能将重彈弩集中起來,重點防範烈焰火鴉有再次逼迫防禦靈罩的可能。
好在北陵谷隻有一百丈縱橫,五十具重膛弩還是能夠保證不讓烈焰火鴉有逼近的可能,陳立這時候則手持魔戟,躍出寨牆,與玄金傀儡彙合到一起,斬出重重戟影,先聯手将韓三元的沖靈劍陣逼退。
塞中的陣法師不用陳立招呼,也知道陳立的意思,這時候将防禦靈罩往外再撐大數丈,恰好讓陳立與玄金傀儡站在防禦靈罩的邊緣,一旦強敵攻勢太強,他們就能退回到防禦靈罩内暫避;要是馬匪稀稀落落攻來,他們則殺出防禦靈罩禦敵,以這種戰術将戰事拖延下去,拖延到援兵趕到……
要是陣法師對四柱誅魔陣的控禦更精準、更精微,甚至可以直接操控大陣的防禦靈罩影随陳海、玄金傀儡進退,相當于是給陳海及玄金傀儡身上加一道無堅能摧的靈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