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是一個生機勃勃的時節,草長莺飛,萬物勃發,除了無邊的荒漠,這方世界處處顯露出生機盎然,但是拓跋部的前鋒大營裏卻顯得有些死氣沉沉。
往日擁擠的營寨因爲大量的戰鬥減員顯得有些空曠了許多,偶爾有人來來去去,也都是垂頭喪氣的,間或有一兩聲痛苦的呻吟從悶熱的帳篷中傳出,想來應該是在魔猿城下受傷的士兵。
拓跋旗等人在大帳中默然不語,時不時有人向外面張望,似是等待着什麽。
過了好一會兒,聽到帳外有幾個低沉不一的腳步聲傳來,衆人翹首望去,隻見左鹫一臉悲憤的攙扶着左陽步履蹒跚的走了進來。
一見左陽,衆人心下都吃了一驚,隻見他臉色慘白,往日健壯的身軀現在佝偻着,行走之間帶着微微的顫抖,渾身散發着一種詭異的氣息。
拓跋旗呼的一聲站了起來,嘴唇哆嗦着問道:“左族長,你,你這是……”
左陽慘然一笑道:“少君沒有看錯,前日一戰,那妖獸竟然也是祭煉出一種厲害法寶,我冷不防受他一下重擊,怕是沒有個十幾年的功夫是恢複不了了。”
左陽和蒙戰差不多年紀,在瀚海都是已經馳騁上百年的強者。
雖然在黑石汗國崛起之後,左陽率領克烈部,被迫避其鋒芒,但仗着潼河等大河所形成的天險,也能保證瀚海東岸的族地不落敵手,也是威名赫赫。
後來拓跋部漸漸崛起,左陽的威名慢慢被壓了下來,但是提起左陽,在瀚海東岸都還是一等一的存在。
瀚海大草原征戰日久,極少會有道丹在戰場隕落,但在短短的幾個月之中,就在堯山隕落了一位道丹,另外一個道丹也需要十幾年的時間才能恢複,着實讓人扼腕。
一切都是爲了一個更加光明的缥缈未來啊。
拓跋旗歎了口氣,當下隻是對克烈部許下諸多承諾,左陽隻是顫顫巍巍的道謝,但是左鹫臉上的悲憤還是不減半分。
這一戰之後,克烈部本族精銳死傷近半,連同在族地堅守的後備戰力加起來,就隻剩下三萬多戰兵,加上左陽又受重創,什麽意外都有可能發生。
他們這次即便能成功撤過潼河,退回到族地去,克烈部也将會徹底淪爲拓跋部的附庸吧?
然而左鹫卻沒有辦法說拓跋旗的不是,眼下最緊要的,還是先渡過浩蕩潼河,返回族地才是。
先前黑燕軍奔襲沁海渡口,這邊看到攻下魔猿城有望,兼之又有沙灤這樣的水族大妖相助,因此就沒有特别的重視,即便沁海渡口有什麽萬一,對他們來說也不是什麽死局,故而這邊也就沒有直接派出援兵,隻是通知白水城那邊分兵相援,但這時候局勢陡轉直下,左鹫他們都無法相象,要是沁海渡有失,他們面臨的将是何等恐怖的絕境。
拓跋旗此時也最擔憂這點,直接将旗下最精銳的黑甲蠻調出一千精銳,彙合克烈部最精銳的一千戰騎,都拔給左鹫指揮,要他們以最快的速度,增援此時已危如累卵的沁海渡——他随後還會再派出兩萬戰騎,往沁海渡逼近。
至于剩下的六萬兵馬,要怎麽從堯山南麓撤出去,就要徐徐圖之了,拓跋旗心裏清楚,與鐵崖部結下死仇,鐵崖部不狠狠咬下他們一塊肉,是不會松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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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蘊道天丹的甯婵兒,回到地宮之中,就直接閉關沖擊道丹。
雖說眼下大事初定,還有太多的紛紛擾擾,還不知道黑石城那邊會有什麽反應,但她相信堯山這邊最艱難的一刻都已經渡過去了,剩下還有什麽事情,是陳海不能解決的?
當初甯婵兒來瀚海,堯山地宮是一方面,收集蘊道天丹的材料是另一方面。
堯山地宮過于虛無缥缈,她本就不抱太多期許,蘊道天丹才是她最主要的目的。
甯婵兒将穆圖、蒙厲兩人,從陳海那裏讨過去當藥奴,同時也不知道她給三頭修入明竅境的妖狐許下什麽好處,三頭妖狐竟然都被甯婵兒騙了過去,要在甯婵兒沖擊道丹時,充當護法。
甯婵兒雖然還處處跟龍骧軍劃清界線,但堯山一戰前後她出力不少,她有什麽要求,陳海也盡量滿足。除了穆圖、蒙厲兩人外,陳海甚至将白鹿城俘虜的十數巫蠻,都交給甯婵兒,反正甯婵兒有手段将他們控制成言聽計從的藥奴。
除此之外,甯婵兒還專門将地宮的西北角劃出去,作爲她的潛修之地,單獨設了門戶,禁止郭泓判等人随意進出。
郭泓判等人負責地宮的中樞大陣,每到夜深人靜的時候,便會聽到地宮西北角的最深處隐隐傳來凄厲的慘叫聲,便會有不寒而栗之感。
陳海此時也沒有時間去理會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魔猿城、白鹿城都百廢俱興。
拓跋部雖然暫時沒有了什麽動靜,但還有八萬精銳在,難保他們不會殺一個回馬槍。
好在無論是猿跳峽或白鹿峽,人力并不欠缺,緊急修繕城牆缺口算不上多難之事,唯有蒼遺和沙灤兩位妖胎境絕世強者,所留下的戰場有些讓人頭疼。
兩個妖胎高手在沒有施展全力的情況下,硬生生的把上千步的城牆毀得連牆基都不見了。
不過,眼下魔猿城挾大勝餘威,卻也不怎麽怕敵軍還敢強攻過來。
蒙兀等諸多部族,經曆此次血戰,與鐵崖部也是近乎徹底融合到一起。
剩下的就是如何收編白鹿城的兩萬多降卒了。
陳海要鐵鲲正式成立鐵崖軍,将克烈部、拓跋部的本族戰兵約八千餘蠻勇都剔除出來,貶爲囚奴,用于開礦、修道、築城等苦力活,其他一萬多附從于克烈部、拓跋部的中小部族降卒,直接強行打散,編入鐵崖軍,脅裹他們一起作戰。
另外,鐵鲲還将從蒙兀諸部之前參加守城的兩萬輔兵,也都正式編入鐵崖軍,将兵力增編到六萬人——拿下白鹿城之後,繳獲近三萬副适合蠻勇裝備的兵甲,鐵崖軍此時的武備,甚至要比魔猿城血戰之前,還要精良一些。
敵軍已經沒有能力再封鎖堯山外圍,後期陳海還能借鐵崖部的商隊,運入一批淬金級兵甲,繼續加強鐵崖軍。
爲解決鐵崖軍諸蠻将指揮體系、斥侯體系不強的弱點,陳海調六七十名都有辟靈境修爲的精銳武官給鐵鲲,分派給鐵崖軍千夫長以上的蠻将充當參軍;而短時間内,張雄也将直接給鐵鲲擔任參軍,協助鐵鲲處理堯山的軍政事務……
人族将卒也保持六萬人編制,暫時不宜樹起龍骧軍的戰旗,目前僞稱爲鐵崖軍第二大營,以樂毅、周鈞、韓文當等人爲正副都尉指揮使。
往後,将血魔峽以南、以東的堯山大部區域,都劃爲鐵崖諸部族人的栖息地,唯有血魔峽往北到北崖、往西到白鹿城,作爲近十萬人族暫時的栖息地,以便在陳海正式将十萬人族及六萬人族精銳南遷之前,能互不幹擾。
同時,還從鐵崖諸部挑選一些年輕族人,編入匠工營,以便将來人族人馬南撤,鐵崖部在堯山還有能力煉制兵甲戰械以及其他的生産、生活工具,甚至考慮在北崖建造大船,即便是春夏季,都能深入瀚海捕撈海魚,補充食物的不足。
陳海北上之後,籌謀了這麽久,眼下終于事成了大半,心下也是大暢。
這時諸妖都回地宮休整,難得他自己一個人獨處,就飛上魔猿城旁的一處孤峰,享受着難得的清淨。
孤峰上,風吹的大了,吹得陳海衣袂翻飛,他眯着眼睛,看到遠處拓跋部前鋒大營一縷煙塵蕩起,遠遠的往東北去了。
堯山的局勢一直都遊走在懸崖邊緣,是以陳海并不能将視野放到那麽遠的地方,對于閻淵現下的進展,他也不敢過于判斷。
閻淵能拿下沁海渡無疑是對于眼下局勢最爲有利的,但是一旦出了差錯,讓拓跋旗帶着八萬精銳從容東歸,在他們收拾完内部局勢之後,赤眉湖面臨的就是拓跋部的瘋狂報複。
到時候說不得就要動員龍骧大營的資源,前去接應這幾十萬黑燕軍殘部撤到潼河以西,在堯山以南、天水以北,另找一處栖息地定居。
無論是從龍骧大營出身還是陳海對于血魔大劫的籌謀,陳海都不會允許這幾十萬人族葬送在赤眉湖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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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沁海渡南面數十裏處,夕陽似血,照着戟橫槍立的戰場,再遠處,幾十個妖蠻在亡命奔逃,閻淵侍馬而立,身後的數千精銳雖然铠甲有些淩亂,但是氣勢依然。
三日内,閻淵親率五千鐵騎數千裏奔襲,先是大破蠻将曲塔所率的兩千精銳,然後又分兵兩部,在沁海渡的外圍,橫掃那些前來支援的小部落兵馬。
小部落兵馬原本就沒有什麽鬥志,隻是迫于拓跋、克烈兩部的淫威,不得不派兵參戰,這時候看到黑燕軍的攔截,大部分人馬都是一哄而散。
這些妖蠻,黑燕軍不會去爲難他們,畢竟他們最大的目的還是阻擋援兵,等後續兵馬趕到後再強攻沁海渡。
然而也有些想着建功立業的部族卻不會這麽想,他們試圖集結起來,想要闖過黑燕軍的封鎖線。
畢竟在他們年輕的生命中,見過的人族大多是那些顫顫巍巍的奴隸,認爲隻要集結足夠多的戰兵,就會給這些肮髒懦弱的、隻配做奴隸的人族一些顔色看看。
對于這些蠻族,黑燕軍會用手中的尖矛和生死之間曆練出來的經驗,給他們狠狠的上一課,而代價就是他們寶貴的生命。
躺在血泊裏的數百妖蠻,無疑是第二種情況。
午時有三千多妖蠻集結起來,面對裝備精良的黑燕軍,悍然發起對沖。
結果戰場形勢完全出乎他們的意料,隻是一個對沖,這群倉促整合起來的烏合之衆,就如同牛油一般,被黑燕軍沖了個對穿,接下來就是理所當然的追擊,屠殺。
黑燕軍很快清掃了戰場,将妖蠻充作軍糧的牛羊宰殺掉,不多時,一縷縷炊煙就在瀚海草原上升起。
正在休整之時,一隻靈鹄遠遠的飛了過來,閻淵放下手中的一條羊腿,拆下信件,飛快的掃視了幾下。
堯山大捷!能不能将拓跋部八萬精銳都堵死在潼河以西,剩下就看他們能不能照預期拿下沁海渡、毀掉浮橋了!
閻淵大力的咀嚼幾下,将口中的食物咽下,揮手将幾名副将都召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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