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海抓住姚文瑾的手腕,将他按住,迫使他繼續隐藏才稍有恢複的修爲,然後扯着嘶啞的嗓子,招呼左右的苦奴,一起上去,肩挑背扛,去救被埋在落石下、還在慘嚎不已的族人。
陳海全力施爲,是能救下更多的人,但這時谷口兩側的嶺脊上站着那幾樽有如鐵塔般的蠻将身影,至少有六人的修爲都在鐵鲲之上,他與姚文瑾一旦暴露行蹤,即便山谷外的妖蠻戰兵來不及沖進來圍殺他們,這六名蠻将就足以令他與姚文瑾死無葬身之地。
即便是如此,陳海也會在暗中小心翼翼的多用些氣力,或不起眼的以更快的速度,将大塊的落石移開。
隻是這些被落石砸傷砸殘的苦奴,即便救出來,也活不了多久,集結到堯山的蠻兵,糧食本來就很匮乏,生病或身體被榨得油盡燈枯的苦奴都被會丢到一座深谷裏等死,更不會浪費極有限的傷藥、糧食,去治、去養受傷的苦奴了。
果然,回過神來的妖蠻監工,看到不想再有大震會發生的樣子,就揮舞着帶鐵刺的長鞭走回來,要求奴隸們繼續開工,不要再去管那些已經救出來或還會壓在落石下慘嚎的傷殘。
被擄奪到瀚海,經受這樣的血腥壓迫,奴隸苦工平時變得極其麻木,不知道反抗,也不敢反抗,但在這一刻,很多苦奴受到如此震驚的刺激,又眼睜睜的看着親人,甚至自己的孩子就壓在落石下慘嚎,妖蠻監工跑過來,就要趕他們放棄自己的親人、孩子,頓時間就有十數苦奴,再也忍不住,沖上去就要跟妖蠻監工厮打起來。
隻是大多數的苦奴,都是平民,即将有一部是被俘虜的戰俘,修爲也都低微,除了陳海這種估計混進來的,堯山西麓裏的十萬苦奴,就沒有辟靈境以上的好手。
十數苦奴想要反抗,就一名妖蠻監工抽打了滿地翻滾,根本就沒有還手之一。
妖蠻監工手裏的長鞭,纏有露出尖頭的鐵絲,滿是鐵刺,抽在衣裳褴褛的苦奴身上,帶起來就是一片血肉,普通人挨上三五鞭,就得去掉半條命。
看到這邊騷動起來,更多的妖蠻監工跑過來,這時候看到誰的眼神藏有怨意,就是一鞭子抽過來。
眼見有一名妖蠻監工朝他們這邊跑過來,陳海要姚文瑾跟他一起趴到地上,表示馴服,但姚文瑾此時怒到極點,牛脾氣又上來,滿眼怒火的盯住半空中抽來的鞭影,一把就将鐵刺鞭抓住,作勢就要奪過來。
“唉!”陳海心裏苦歎一下,正準備出手,然後帶着姚文瑾直接往北面的瀚海深處逃去,這時候卻見鐵鲲流星一般,從兩三百米步的嶺嵴,兩個箭步就飛躍下來,大喝制止住那胡亂抽打苦奴的妖蠻監工:“夠了,都退回去。”
鐵鲲站在谷口,早就将這邊的情形看了清楚,也不多問什麽,讓妖蠻監工們都退出去,容許苦奴們繼續搬走落石,去解救被落石壓住的族人,但他也将姚文瑾剛才的舉動看在手裏,走過來,一雙銳利似藏雷電的巨瞳,盯着姚文瑾,問道:“你叫什麽名字,籍貫哪裏,怎麽會擄到瀚海來的。”
陳海知道鐵鲲這麽問,是看出姚文瑾剛才出手的破綻。
姚文瑾剛才震怒之中,伸手抓住快得在半空隻留殘影的鐵刺鞭,用了是基本掌法裏的一式秘形,鐵鲲也修煉過一部分武道秘形,剛才隻要注意到這邊,就會有似曾相識的感覺。
陳海怕姚文瑾還沒有從滔天怒火中緩解過來,駝着背上前應對道:“鐵爺,您可能不認識我們叔侄二人,但我們叔侄曹文、曹瑾,二人在桃花塢的作坊做工時,都還給鐵爺您扛過戰戟,鐵爺使的戰戟,可真是沉啊,我們叔侄兩人,再加兩名壯漢,才能勉強扛起來——陳公子離開桃花塢,有一部分族人遷到秦潼山去了,我們叔侄二人懶散慣了,就跑到在雍山北販賣皮貨,沒想到前年被虎都部捉到瀚海來做苦役——也不敢打擾鐵爺您。”
現在還不是跟鐵鲲攤開牌談話的時機,但陳海也知道姚文瑾剛才出手已經露出破綻,隻能冒險假冒修煉過基礎掌法的曹氏族人。好在黑石汗國諸部對奴隸的管理極爲松散,對待奴隸像羊群一般,沒有詳細的記錄,陳海已經能夠化形,是真正的改變臉部筋骨皮肉,甚至還收緊全身的骨骼,卻不虞鐵鲲能認出他來。
鐵鲲也不疑陳海的話,畢竟陳海所編的謊言,鐵鲲發現不了漏洞,而且他也不覺得兩名朝不保夕的苦奴,會有意欺編他,或許不覺得兩名修爲可能比通玄境中前期略強些的低級武修,年輕又都不少,能對他有什麽威脅。
“你們跟我過來!”鐵鲲說道。
姚文瑾不明所以,但也知道剛才失态,差點壞了大事,不吭聲與陳海一起跟在鐵鲲身邊,往谷口走回去。
穆圖看到鐵鲲進山谷,彈壓躁動的奴隸,這會兒竟然帶了兩名奴隸回來,疑惑跟不解的瞥了鐵鲲一眼。
“我被困燕州時,受他們叔侄的恩惠,我說怎麽看着眼熟。”鐵鲲渾不在意的跟穆圖解釋道,又回頭跟陳海、姚文瑾說道,“以後你們就留在我的身邊侍候啊。”
鐵鲲回到瀚海,從來都沒有掩護他被俘燕州當奴隸的前事,因而鐵鲲将兩名修爲低下的人族奴隸留在身邊,穆圖及其他蠻将,也不當一回事。
這時候,一聲蒼涼的号角從堯山東麓悠然傳來,這是有大股敵兵逼迫堯山的警訊。
穆圖大驚,不等進一步的敵情傳來,就下令将奴隸們趕回奴隸大營,同時往堯山的南面派出更多的斥侯騎兵,因爲堯山北臨波濤兇惡的瀚海,無論是克烈部還是拓跋部,大股兵馬隻能從堯山的南面繞過來。
穆圖同時還下令,将放養在堯山南部的牧群,以最快速度往北收縮。
一陣兵荒馬亂中,穆圖與鐵鲲趕回山谷外的大營。
看着眼睛難掩慌亂的穆圖,蒙戰捋着花白的胡子略微有些不滿,說來說去,還是穆勒比較對他的脾氣,但是眼下穆圖作爲主将,又是他的嫡親外甥,同時在想盡辦法保存蒙兀部的實力,蒙戰卻也能忍住不數落什麽。
“班識,怎麽回事?”
一個瘦小的妖瞳族人,躬身施了一禮,他是穆圖委任的總哨官,掌握蒙兀族所有的精銳斥侯,包括數名妖瞳族人、二十多名妖翼族人以及數百以速度著稱的精銳狼騎。
他特有的尖細嗓音說道:
“此次來犯共有兩萬人,戰獸三萬多頭,看部落标示乃是拓跋部和克烈部兩家的聯軍,現在已經逼到堯山三百裏外,但奇怪的是,這兩家部族平日裏積怨頗多,這一次居然聯合了起來,也不知道有什麽蹊跷。”
“能有什麽蹊跷的,不過是看到我蒙兀部勢大力強,才不得不聯手起來對付我們,但區區兩萬兵馬,又心懷叵測,就敢來犯,純粹是過來找死的。待我去率上兩萬精銳,給他們一個下馬威。”
蒙戰自從被趕出額爾蘭草原後,心中一直積郁難消,盡管有上古地官這個大蛋糕等着他們去挖掘,但還是難消心裏的快意,這時候拓跋部和克烈兩家聯軍才兩萬兵馬,就不知死活湊過來挑釁,蒙戰隻想先殺個痛快再說。
穆圖皺着眉頭沒有應答,看到他若有所思的樣子,蒙戰問道:“怎麽,穆圖,你有其他看法?”
“蒙兀部已經經不住大的折損,諸事必須要小心再小心,”潼口城慘敗的教訓,太令穆圖刻骨銘心了,令他這時候不敢再有任何的失誤,沉吟片晌,說道,“我打算先派一部兵馬去試探一下虛實,再做其他打算。”
蒙戰聽完卻是大怒,“啪”的一聲将身前的石桌子拍的粉碎:“我們此時若不派兵去攔截,待那些拓跋部、克烈部的雜碎沖到堯山的西邊來,騷擾外圍的部族,該如何應對?這些部族随我們千裏迢迢從額爾蘭遷移過來,他們放棄了肥美的草原,安定的生活,如果我們再不能保證他們的安全,将來蒙兀族還如何做各部之首?要是牛羊都不能放牧,拿什麽供養你們?”
穆圖面色陰晴不定,此時帳中是數他地位最高,但他及大兄都離不開舅父蒙戰的支持,耐着性子勸道:“鐵鲲先率兩千騎兵,去試探敵軍,但還是要舅父親率蒙兀部精銳戰兵,在南面做好迎戰的準備……”
蒙戰這才冷哼一聲,沒有繼續質疑穆圖的決定,鐵鲲領命走出大帳,看到陳海、姚文瑾還守在大帳外,問道:“你們可會騎馬。”
“會的!”陳海說道。
“那好,那你們陪我去迎敵。”鐵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