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矛重甲方陣以韓文當爲主将,韓謇爲副将。
韓文當沒有直接上前厮殺的機會,這時候裸着胸膛,親自擂動令人聽了血脈贲張的戰鼓,讓諸将卒遵着戰鼓的節點,一步步堅定不移的往前推進。
每一支加長鐵矛,棱鋒都用淬金鐵開刃,以千年胡楊爲杆,長逾五米,每五列重甲将卒肩并肩、腹貼背的擠緊在一起往前推進,就見一杆杆淬鐵矛在他們身前,形成一道堅不可摧的矛牆。
在遇到一切阻礙之前,諸重甲将卒手裏隻有一個意志,就是往前刺、往前捅、往前刺、往前捅,然而再踐踏過去……
叛軍數千将卒已經倒下,但在淬金箭雨的覆蓋下,很多人隻是身受重創,還沒有咽氣死去,他們躺在地上,也不用去抵擋那恐怖到極點的矛牆,要是及時得到救治,他們或許還能活下來,但這是在最殘酷、最血腥的厮殺戰場之上,精絕軍重甲長矛兵的鐵靴一排排踩踏下來,大多數人就這樣一命嗚呼了。
不管從任何一個角度,精絕軍的重甲長矛兵個人戰力都絕對談不上有多強,手持五六米、重六七十斤的淬金長矛,甚至都玩不出一個完整的套路來。
要是單打獨鬥,任何有通玄境武修底子的人,都能輕松将絕大多數的重甲長矛兵打得滿地找牙、找不到北。
然而在這一刻,諸部族派過來觀戰的斥候,看着那密茬茬的矛牆,心裏寒氣直冒。精絕軍的重甲長矛兵根本不需要掌握多複制的戰技,隻要有三百斤以上的大氣力——這是能從平民裏挑選出來的——能穿五六十斤的重甲、能平端六七十斤的重鋒淬金矛往前捅刺,經過一定時間的嚴格訓練,就合格了。
五六米長、長得可以說極其誇張、極其不合武道的重鋒淬金長矛,卻能讓長矛重甲方陣的矛牆,比尋常的盾矛槍結成的槍陣,密集五六倍。
在同等的接觸面,矛牆密集五六倍,也就意味着攻擊力暴增五六倍。
即便通玄境中後期的武修弟子,又豈敢說能在瞬間内同時迎接五六名健卒舉起重鋒淬金矛重刺過來?
面對這樣的攻擊,即便是辟靈境武修也會選擇暫避鋒芒。
陳海在茫茫大漠深處,就是要長矛重甲方陣,多次創造以寡勝多、以弱勝強的奇迹,但在很多人看來,陳海此前交鋒的,都是留下來看守賊巢的馬賊,戰力很大,是偷機取巧了,很多人并沒有将長矛重甲方陣真正的重視起來,這時候才發現是一個多大的錯誤。
陳海暫時還無暇去細看長矛重甲方陣的表現,他們所能調動的兵力還太有限了,他此時率十二乘神機戰車,正趕去支撐援樊大春所部。
樊大春所率騎兵,在數量上要多過叛軍,然而孔鵬從諸寇選拔的嫡系,确确實實是縱橫大漠的精銳馬賊。
騎陣沖鋒速度極快,講究兩軍相接時的沖擊力,沒有太多的花樣可說。而爲避免精絕軍戰禽從空中射殺淬金箭,叛軍騎兵即便放棄戰騎沖刺的優勢,雙方糾纏混雜在一起厮殺,但依舊穩穩占住上風。
精銳馬賊精擅騎射及戟術,跨下的戰馬、戰獸也更優良,甚至張開獠牙支伸的血盆大口,直接撕咬精絕軍将卒的戰騎。
相比較之下,樊大春所率騎兵,主要是從馬匪殘寇以及黑山附近的中小部族裏選拔出來,不僅個人武力差,跨下的戰馬也處于明顯的劣勢,接戰之後,就承受極大的壓力。
叛軍騎兵裏,辟靈境武将數量也要遠高過精絕軍。
當雙方混亂的厮殺在一起,辟靈境武将乃至明竅境強者,所能發揮的殺傷力是極其恐怖的。
常常見一片戟芒劍光如驚月斜掠,就将數人連馬劈成兩半;一道道如浪如濤的戰武氣勁攜奔山決海之勢,将當前的人與馬斬劈成一堆爛肉;辟靈境武将還能在肆無忌憚祭用殺傷力極強的篆符,一枚枚暴烈火球憑空射來、尖銳的冰錐、岩刺從四面八方沖擊着精絕軍的将卒、戰馬。
極短的時間内精絕軍在南澗山西口外,就有上千騎兵被斬落馬下。
尚大春、韓慶元等不多的強者,爲了将黑山武尊孔鵬一人纏住,就已經相當吃力,已經難以顧及戰場其他的厮殺。
要不是吳蒙将更多的戰禽調過來,精絕軍八千騎兵在側後翼也可能很快就支撐不住去。
兩軍混戰在一起,機關連弩難以發揮作用,七八十頭兇猛靈禽加入戰場,也隻是彌補己方辟靈境武将的數量不足,稍稍搬回些劣勢。
這些戰禽的肉身也不弱,軀幹都用赤髓銅絲所編的輕型鏈甲遮閉,在漫天的戟芒劍光中撲殺進退,鱗羽紛飛,受到損失卻也不大,但叛軍騎兵裏暗藏不少劍修,祭禦靈劍攻擊速度極快,而且專朝赤髓銅鏈甲無法遮閉的頭頸及兩翼斬來,短時間内猝不及防,還是有十數頭戰禽被斬落在地。
此時,在玉赤城東門外結陣的叛軍預備兵馬,看到北翼戰場前鋒線崩潰後,驚恐萬分之餘,也知道北翼戰場的唯一勝機,就寄托在孔鵬親率五千精騎能殺潰精絕軍的騎兵後,再包抄精絕軍的長矛重甲方陣。
叛軍在玉赤城外的預備兵馬,除了驅禦兩千騎兵,欲從西翼包抄長矛重甲方陣外,更是将手裏僅剩的四十頭戰禽派過來與孔鵬所部精騎彙合,幾乎可以說,北翼戰場一開始就以最短的時間推進到白熱化的高潮。
相比較之下,南翼戰場,在察覺到北面的驚變後,張俊所率兩萬騎兵就變得警慎起來,分成兩隊往更寬闊的戰場外圍斜掠,以弓射對葉青麟親率的葉氏王族軍進行試探性、淺接觸性的攻擊。
葉青麟率王族軍簇擁着兩千重甲騎,堅定不移的往北推進,隻要從戰場的西面穿插過去,與精絕軍合圍殲滅叛軍在北面的兵馬,就将奠定他們這一役的大勝。
然而重甲騎的速度提不起來,戰場又太寬闊了,就像叛軍要從玉赤城調更多的兵馬增援北線需要大量的時間外,葉青麟率兩千重甲騎趕到北線戰場,也不是眨眨眼就能飛過去的。
而同時,在鐵勒嶺東面,精絕軍除了留三千兵力守城,其他七千人馬也全速往南澗峽推進,但同樣需要一段時間後才有可能進入戰場。
不知道身處血腥戰場中的張雄、孔鵬、張俊等人是怎麽想,嶽弈然、苗明成等人站在南澗峽北側的峰崖之巅,看着眼前的這場血戰,不由得想着二十多年前由大燕西征軍拉開的那一幕幕血戰。
二十多年前,金州東域的羌胡部族,可以說在妖神殿的發動下,力量空前的團結,但真正強過此前的大戰、惡戰也沒有幾場。
黑山軍北翼前鋒線崩潰的太突然、太迅速,以緻孔鵬不得不提前将嫡系精騎都壓上去決戰,以緻張雄在玉赤城不得不提前将半數預備兵馬派入北翼戰場。
即便黑山叛軍在北翼投入前鋒線的兩萬兵馬已經被打潰,但兵力依舊遠遠超過精絕軍,這一戰勝負難說。
嶽弈然、苗明成被迫要遵守承諾,不能親自參加,但這一刻,心髒也是提到嗓子眼,他們心裏都清楚,這一戰将決定平盧大綠洲未來幾十年的格局。
張雄、孔鵬若敗,所部精銳盡喪,即便還能勉強控制天愛山、西羌王城一線,卻無法拒絕其他中小宗族部族紛紛投回到葉氏的懷抱裏;而葉氏王族軍、精絕軍若敗,元氣大傷,連鹿城都守不住,隻能退回黑山去休生養息。
他們也是往葛玄喬看去,而代表太微宗在鹿城坐鎮的葛玄喬,爲表明太微宗不直接插手戰事的态度,也是袖手站在峰崖之巅觀戰,此時的他不悲不喜,隻是肅穆看着山前的血腥厮殺。
陳海率十二乘神機戰車,以錐形陣從側翼楔入南澗峽西口南的戰場後,先令吳蒙率戰禽營趕過來與他彙合,左沖右突,橫掃整個戰場。
神機戰車突進的速度并不快,甚至比尋常戰馬還要稍慢一線,但即便黑狡馬甚至更強的戰獸集結沖鋒,都難撕開密集、混亂的戰場,而反複穿插。
一些異種黑鱗狡馬以及一些極爲強悍的戰獸,沖擊力是比神機戰車還要強悍,但無論是最強悍的黑鱗狡馬,或者直接是嶽弈然跨下黑蛟以及苗明成身邊的猞猁靈獸,都是血肉之軀,再強悍,面對前面暴斬而來的上百道劍光劍芒也會被迫躲避。
而每一乘神機戰車,都是重逾兩萬斤的鐵疙瘩,正面都是加強的八級淬金鐵護甲。叛軍裏明竅境強者所發出可能掀翻戰車的暴強攻擊,都由陳海、齊寒江、葛同親自接下來,而其他的劍芒戟煞、暴烈火球、沖擊氣勁,雖然無比的密集,卻是分散的轟擊在神機戰車的護甲上,卻不能擋住神機戰車的前沖之勢。
雖然宗門玄修都習慣施展防禦法術禦敵,但防禦法術與自己的真元法力密切相關,任何微小的攻擊都會消耗真元法力,相比較之下,由數寸厚八級淬金鐵闆所形成的物理防禦更實在可靠。
在陳海親率十二乘神機戰場馳入、與八十多頭戰禽,就形成一個無堅不摧的戰團,像一柄鋒利無比的利刃,以銳不可擋之勢,犀利無比的切割着叛軍的騎陣,同時又盡可能将己方的騎兵收攏到兩翼,重振這邊的頹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