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栾然臉色蒼白,任瓢潑大雨往他身上澆灌而下,戰到這時,他靈海秘宮裏内的真元法力消耗越多,但真正令他心驚的是他此時頭痛欲裂,祖竅識海變得極不穩定,像是随時會崩堤決口的大湖,這是精神念力過度消耗、消耗怠盡的迹象。
嶽栾然沒有想到,有朝一日他會與強敵惡戰到精神念力消耗殆盡,都還分不出勝負。
當然,這時候并不能說勝負未分,嶽弈然要不是仗着腳下氣力無窮的黑蛟,他早就大敗特敗了。他性子再狂傲也得承認,他根本沒有可能在黑山箭魔的戰戟之下,支撐一個時辰。
在他看來,黑山箭魔這畜生,壓根就不是一個人,簡直就是一樽人形神魔。
自金燕諸州有史以來,有哪一個人類武修,能與氣力占據絕對優勢的靈蛟,正面硬拼一個時辰而不力歇的?
即便是道丹境乃至道胎境強者擁有降蛟之能,但在面對肉身極其強大的蛟獸時,這些強者也隻是依賴所修煉的強大術法神通或武道絕學殺招,在極短的時間内進行碾壓性的打擊,從而獲勝。
誰會傻乎乎跟一頭巨蛟——哪怕是一頭還沒有長成的靈蛟——比拼氣力消耗的?
換作以往,嶽弈然絕不會相信眼前的一幕,所以他此前有絕對信心殂殺黑山箭魔,破除了精絕軍對鹿城的野心,但他這時候隻能勉強的站在黑蛟的背胛上,全憑黑蛟與陳海正面搏殺,他隻能從旁防備齊寒江隔三岔五射殺來的冷箭,以及偶爾出手,擋住陳海斬往黑蛟要害的戰戟。
雖說齊寒江射來的淬金箭,能破黑蛟的鱗皮,但黑蛟肉身太強悍了,淬金箭刺破鱗皮,不能深入筋骨,對黑蛟而言隻能算微不足道的輕微傷。
這時候黑蛟相對柔弱的腹皮下插挂着二三十支淬金箭,除了不多熾熱的蛟血灑落下來,并沒有多大影響黑蛟的戰力。
黑蛟身上真正的傷勢,颔下、腹下、頭顱,一道道破開鱗皮、深可見骨的創傷,以及左前肢被斬斷兩趾的鱗爪,都是拜陳海手裏的淬金玄胎戟所賜。
即便如此,黑蛟猶有強悍的戰力,而且有愈戰越勇之勢。
這還是一頭未長成的黑蛟,還沒有開悟靈慧,更不要說化形了,竟然有如此之強的戰力,也是令陳海心驚,心想,要是一頭成年的巨蛟,怕是得有道胎境天榜強者的戰力吧?
“弓來!”陳海看青衣道人精神念力已然耗盡,他體内的氣血也差不多榨幹淨了,沒有時間再跟這頭黑蛟糾纏下去,伸手朝齊寒江那邊抓去。
玄胎鐵弓雖然純粹依賴玄胎精鐵所鑄的弓臂蓄力,但弓臂也煉入攻防兼備的陣法禁制,以便陳海持弓與敵近身不至于完全縮手縮腳。
玄胎鐵弓裏諸多不算多強的陣法禁制,陳海都祭煉過,附有他的神魂氣息,他伸手一抓,玄胎鐵弓即從百餘丈外齊寒江的手裏,似閃電般快速飛入陳海的手裏,下一刻,陳海已經淬金玄胎戟收入儲物戒裏,取出三支破甲箭來,一箭搭在弦上,兩箭衡在口中,迅速與齊寒江往左右狂退,欲與黑蛟拉開距離。
這一刻,嶽弈然也是駭然。
近身搏殺時,黑蛟能将陳海壓制在正面,陳海想要斬及黑蛟的要害,也需要在小範圍内快速騰挪,這個時間雖然極短,但也足夠讓他與黑蛟做出及時的反應。
此時一旦讓陳海拉開距離,黑蛟的要害就會完全暴露出來,嶽弈然心知他已經沒有辦法施展幾次防禦術法,黑蛟的處境就會變得危險。
要說在直線上的飛行速度,黑蛟絕對是要強過陳海,但陳海與齊寒江借着鹿河源附近石嶺的崎岖、狹仄地形,左沖右突,以迅如閃電的詭異身形快速騰扭轉移,黑蛟稍不注意,就被拉開一兩百丈長的距離。
雖說嶽弈然能确認,陳海所修的箭術與太微宗的太微神箭術有所不同,但絕對是同一層次的強悍玄宗箭術玄訣。
妖神殿視太微宗爲死仇,這些年沒有少研究太微宗的玄法絕學。
嶽弈然心裏清楚,太微神箭術這種層次的玄箭術,射殺距離不能以常理度之,而且射箭也不能以弓臂的強度衡量之;要是掌握這種玄箭術所蘊藏的真意,差不多在三千步到六千步之間,能極大借風雷之勢,将一箭的威力提升到極緻。
在三五百步範圍内,嶽弈然還不真怕陳海開弓射箭,畢竟玄胎鐵臂弓自身的蓄力還是有限,但距離一旦在某個瞬間拉開兩千步甚至三千步以上,那射出的一箭,就絕不僅僅是借弓臂自身的蓄力了——嶽弈然都不知道此時的他,能不能幫黑蛟擋住幾處防禦薄弱的要害。
當然,嶽弈然驅禦黑蛟,在地形複雜的峽谷間緊盯住陳海的身形,努力不讓陳海将距離拉開。
這時候,陳海腳下像裝了兩隻大力彈簧,往鹿開峽方向跳躍,嶽弈然知道他想必是要鹿開峽背側更複雜的地形拉開距離。
嶽弈然猶豫着不敢驅禦黑蛟往北飛去,他知道以陳海這邊的強者,哪怕隻是一瞬,必然能抓住張弓射箭的時機,驅禦黑蛟緊随陳海之後沖入鹿開峽,卻不想這時候募然從側面殺出一道身影,華麗暴烈像是一道黑色閃電。
卻是齊寒江先一步進入鹿開峽,這時候殺起戰戟暴斬而來,淬金玄霜戟仿佛一道黑色的閃電,從半空暴然劈下。
黑蛟鱗爪動作更快,往齊寒江暴抓過來。
齊寒江的身軀在普通人面前也是極其魁梧,這一刻與黑蛟鱗爪硬磕了一下,沛然莫禦的巨力反沖過來,齊寒江的身子就被一枚被彈射出來的彈丸,狠狠砸向一旁的石壁,整個人都嵌了進去。
金剛秘篆甲再次破裂,化作一團碎光流影散掉,又是一張中級符篆用掉了。
跟黑蛟這樣的悍然巨妖力拼,真是大破财的買賣啊,齊寒江來不及爲今天消耗的符篆心痛了,隻覺得渾身的筋骨都要碎掉了,日,真不知道爺怎麽就能支撐到現在,竟還能殺得這頭畜生嗷嗷直叫。
齊寒江此時看似毫無還手之力,但嶽弈然不敢趁機讓黑蛟撲殺上去,便是借齊寒江這一斬,陳海已經将距離拉開到千步之外,這時候玄胎鐵弓已經拉至滿圓,箭似黑電破空而至。
黑蛟感受到極大的危機,看似笨拙的妖軀硬生生在瞬時移出數尺,讓開左側腋下直抵心髒的要害,破甲箭狠狠紮上它的右爪與肢體的銜接處。
鱗爪可以說是黑蛟身上最堅硬的部位,胛骨也最爲粗壯,但陳海這一箭之威,絕非齊寒江此前所射上百支的淬金箭能比,頓時間就将黑蛟的鱗爪穿了一個對穿。
更恐怖是這箭所附帶的雷電傷害,幾乎将黑蛟的右爪燒焦,過後還有滋滋電光在鱗皮上跳動。
鑽心裂痛的劇痛,讓黑蛟猙獰的咆哮起來。
嶽弈然這時候也知道,不能再纏鬥下去,黑山箭魔麾下這粗莽漢子,看似修爲要差一點,卻能悍不畏死的爲陳海争取射箭的機會,要是再有三四次這樣的不慎,他與黑蛟非要折在這裏不可。
想到這裏,嶽弈然也是果決,當即驅禦黑蛟往左側的山峰後飛去,他這時也要借複雜的地形,與陳海的距離在瞬時間拉開五六千步以上,以便能在瞬間脫離那把巨弓的威脅。
嶽弈然的策略也是聰明,陳海飛掠上一座視野開闊的斷崖時,他與黑蛟已經在六千步之外了,這應該脫離那把破弓的威脅距離了吧?
但是,後背那種如蛆附骨的感覺爲何沒有消失!
嶽弈然驚駭轉頭看去,就見陳海站在斷崖之上,再次将玄胎鐵弓拉滿如月,箭簇上雷光跳動。
雖然破甲箭不是祭煉後附有神魂氣息的法寶靈息,但嶽弈然卻能清晰意識到這一箭的落點就在他的右肩下,将直接射穿他的心髒,而且這一刻時空仿佛停滞下來、凝固起來,嶽弈然有一種的感覺,就算他怎麽閃躲,都無法躲開這一箭直接從右後肩斜射他的心髒!
嶽弈然吓了神魂驚顫,這是什麽箭術,爲何會讓生出箭出就再也閃避不開的錯覺?要知道箭勢再快,就算這一箭能超越六千步的極限距離,但在箭出之後也應該給他留出一瞬閃躲的時間才對啊!
爲何生出箭出就再無法閃避的錯覺?
嶽弈然第一次感覺到死亡距離自己是如此的之近,第一次感覺有一種碾壓他命運的威壓令他的神魂顫栗。
這種幾乎令嶽弈然神魂崩滅的威壓很快消失一空,他這時候才陡然發現,他乘黑蛟與陳海所在的斷崖已經拉開到上萬丈距離。陳海并沒有将手裏的破甲箭射出,而是收弓站在斷崖前,仿佛一棵斷樹聳立在斷崖,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但嶽弈然這時候已經沒有扭頭再戰的勇氣。
最後數瞬的生死危機,是自己的錯覺嗎?還是這黑山箭魔真有一箭奪他性命的神通手段?
一定是錯覺!
黑山箭魔沒有道理會放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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