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蛟嶺這幾天還算平靜?”中年文士問道。
“這些天到處都傳言陳海會被踢出西園軍,又傳言秦山郡已安排刺客潛伏在西園之外,又傳言河西柴氏、杜氏老祖震怒異常,一心要将陳海召回河西剝他的皮、剔他的骨,人心惶惶自然難免。”屠子骥憂心忡忡的将伏蛟嶺這些天的狀況說給中年文士與師尊知道。
“開始難免會人心惶惶,陳海他可心安?”中年文士問道。
“子骥卻看不出他有什麽不心安的,似乎早就料到先生替他擺平這一切,每日除修煉外,主持操訓如故。秦山、河山三名天之驕子被當場杖斃,其他武官皆畏他如虎狼,似乎都在盼他早日被逐出西園軍,但說來奇怪,下面的将卒士氣卻突然大漲起來,子骥實在想不明白……”屠子骥說道。
“你想不明白,趙融也想不明白,這正是你們都不如陳海的地方啊,”中年文士長歎一聲道,“還是殿下有識人之明,我都沒有想到陳海敢做到這一步。”
“用好了就是一把利刃,”陳玄真也跟着一歎,緊接着告誡屠子骥,“你回去跟趙融說,你們要有什麽事犯在陳海手裏,陳海要殺你們立威,我們都不會站出來替你們求情!”
屠子骥暗暗心驚,師尊這話裏的意思,是要他與趙融在伏蛟嶺絕對聽從陳海的命令,他又擔憂的說道:
“姚啓泰彈劾陳海之事,是一樁麻煩。”
“現在已經不是麻煩了,”中年文士說道,“現在錯綜複雜的小道消息傳來傳去,伏蛟嶺那邊難免會有些人心惶惶,但隻要陳海心安,那等過段時間一切如故,那就什麽事情都沒有了。”
陳玄真這時候問中年文士:“你這次去見董良,可有什麽談定了?”
“董良這頭老奸巨滑的狐狸啊,真是枉費殿下在新置玉龍郡之事上如此偏幫他,我這次過去,他什麽都沒有松口。”中年文士說道。
“河西還是想隔岸觀火、兩邊押注?”陳玄真問道。
“是啊,即便是陳海這枚棋子,他也隻是勉強借給殿下用一段時間,”中年文士搖頭苦笑,說道,“對河西來說,陳海隻是無足輕重的一枚小棋子,不成,他們将這枚小棋子抹掉,絕談不上有什麽損失,成了就會伸手過來跟我們要功勞!你說他是不是老奸巨滑?”
“西北域十四郡,此時看是武藏、鶴翔、武威三軍并立,武藏軍還要略強一些,但照我看,武威軍或才是真正的禍害,殿下那邊不能不防啊。”陳玄真說道。
“殿下心裏應該清楚吧。”中年文士輕輕一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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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礎被杖斃,杜镛、柴裕等人生死不知的被踢出營城,這對留在伏蛟嶺的河西子弟,内心是極大的沖擊。
他們這時候既不敢違擰陳海的意志,也不敢與陳海親近,這段時間來小道消息飛來飛去,攪得人心惶惶,他們留在伏蛟嶺度日如年,但也隻能靜靜等待着那些視陳海爲死仇的人,聯手将陳海從伏蛟嶺踢出去,也就跟他們完全沒關系了。
然後等了十天,他們卻等來杜峻峰護送杜镛等人回河西養傷、孫不悔再入伏蛟嶺侍衛陳海安全的消息。
他們雖然震驚,雖然滿心的費解跟困惑,但心裏也明白,陳海杖斃姜礎、鞭廢杜镛、柴裕等人這事,已經被宗門或者說大都護将軍府某個地位極高的人,強行按下來了。
他們留在伏蛟嶺的弟子,除了唯陳海馬首是瞻之外,再無其他選擇。
其他人或許還在等太尉府一紙軍令剝奪陳海的将職,但等了大半個月都不見動靜,才恍然間明白過來,陳海在西園軍的地位看似岌岌可危,卻要遠比他們所想象的穩固得多。
這是怎麽回事?
是朝堂有人暗中保住陳海,還是西園軍的地位太無足輕重了,太尉府就想着讓西園軍自生自滅,一點都不願費心幹涉?
在這諸多人既驚且疑的忐忑心緒稍稍平定下來後,才陡然發現第七都新軍的操練已經跨入一個新的平台。
雖然循照操訓新規,上萬将卒還有很多不合規範的地方,但已經不再有人消極怠工,更無人敢公然對抗新規,轅門外的銅柱已經有十數日不再有新的血肉覆蓋上去。
這時候,最艱難的那一部分算是熬過去了,除了必要的隊列訓練外,陳海也已經開始在日常操練中,加入煉體、騎射及戰陣演練的内容。
但上萬将卒都能令行禁止,如有一人般聽陳海的将令如臂使指,戰陣演練的進展就快得超乎想象。
事實上前期兩個月的隊列訓練,看似枯燥、折磨人到極點,卻爲上萬将卒戰陣演練奠定下難以想象的雄厚基礎,錐形陣、圓形陣、斜線散陣、雁行陣等幾種基礎戰陣,每一種隻需要演練數日,就大體就能掌握。
這些還不足以令屠子骥、趙融震驚,皆是西園軍共編有九都,其他八都新軍到第三個月,也早就掌握這幾種基礎戰陣。
真正令屠子骥、趙融心驚的,是哪怕最簡陋的戰陣,一經上千将卒結成,就能隐隐感受到有一股磅礴摧殺的殺伐戰意彙聚侵淩而來。
開辟祖竅識海的趙融,感受最爲深刻。
他若當面站在戰陣之前,神魂就會受到極嚴重的壓制,以緻他就算在識海凝聚道篆,都振蕩天地元氣去施展威力強大的神通,仿佛天地間的元力都被戰陣鎖住,唯有自己體内的真元法力可用。
而趙融結入戰陣,卻又發現他的神魂意志受這股殺伐戰意的鼓蕩,變得更強盛、磅礴,似乎更爲輕松的震蕩四周更磅礴的天地元氣,所施法神通威力都有一兩成的提升。
這就是戰陣殺伐之氣?
燕州玄宗,将戰陣所凝結彙聚的這股殺伐戰意,稱之爲戰陣殺伐之氣,但這通常隻會出現在百戰不摧的精銳虎狼之師的身上啊。
所有強者面對虎狼之師所凝聚侵淩而來的戰陣殺伐之氣,都會受到壓制,這是神魂層次的較量,唯有開辟祖窺識海的玄修強者感受最強烈。
而且虎狼之師越是精銳,越是剽悍血腥,殺伐之氣越強,史書記載大燕開國高祖早年所組建的虎贲軍結成戰陣,殺伐之氣彌漫千裏,甚至能令道胎境強者都無法摧動天地元氣。
這近萬亂七八糟、桀骜不馴的寇奴将卒,在陳海的操訓下,都沒有經曆什麽血戰,兩個多月就已具虎狼之師的雛形了。
這怎麽可能?
趙融不願承認這樣的事實,但如此明顯的異象又令他無法閉目忽視。
陳海對這些天來的風平浪靜一點都不意外,孫不悔再回到他身邊,他也當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是屠子骥、趙融背後的神秘人,授意他執行西園新軍第七都的編訓,而這個神秘人的身份高到都能令陳玄真甘爲驅使,陳海杖殺三名學宮弟子,豈會擔心這神秘人不能替他都兜下來?
他唯一要做的,就是将練兵的本領毫無保留的發揮到極點,這樣才能令以此時的低微修爲,赢得神秘人足夠的重視。
陳海接觸的上古典籍還極有限,不知道什麽叫殺代之氣,但他心裏清楚,一支強軍,不僅要培養将卒堅不可摧的殺伐意志,還要通過軍法等種種工作,将殺伐意志擰成一股。
簡單的說,就是要做到萬衆一心,才算是擁有一支強者的雄厚基礎。
這樣即便是有強敵直接殺入戰陣,即便是戰陣傷亡高達三五成也都能不至于崩潰,也唯有做到這一點,才能真正稱得上是精銳之師。
所以他一定要杖殺幾個不聽話的中層武官,去化解底層将卒心裏滋生的怨恨,讓這些怨恨轉化爲對軍法、軍威的真正懾服,從而令這支寇奴新軍達到萬衆一心的境界。
當然,在進入戰陣演練階段,陳海也隐隐感受到殺伐之氣的存在,也清楚殺陣之氣對敵将的神魂壓制。
這殺伐之氣應該是影響神魂層次的極虛存在,說來卻是也奇怪,陳海發現這殺伐之氣竟然能助他修煉。
有一次演練戰陣,陳海站在演武台前觀看,很不巧有三頭武衛級羅刹魔侵入他傀儡分身在血雲荒地的藏身地,陳海當時不能分開太多的心神,隻能緊急在傀儡分身的識海裏凝聚羅刹魔神秘相,将姚老根等血奴召回來,去圍殺那三頭武衛級羅刹魔。
因爲神魂意志通過蛇镯連結在一起,陳海突然發覺戰陣所凝聚的殺伐之氣,竟然也受羅刹魔神秘相的影響,自然而然的吸入他的百骸氣脈之中鼓蕩,已然從純虛之氣息變成介入虛實之間的存在,連續三天三夜不息,最後化爲一股難言精純的氣息,将他當時正在修煉的手厥陰、足厥陰、手少陰、足少陰主脈一下子沖開,修爲就莫名其妙踏入辟靈境後期。
按說陳海再有一年半截的苦修,也有十足把握能将手厥陰、足厥陰、手少陰、足少陰四條主氣脈沖開修成靈脈,現在突然就踏入辟靈境後期,也實在是令他太意外了。
雖然燕州史傳有兵家以秘法修行進入超凡入聖的境界,但史書記載就廖廖數語,卻沒有詳細的修煉描寫,陳海也難以确認他這種情形,是否與兵家修行有異曲同工之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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