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天霹靂,真真就是晴天霹靂!
話說,遭遇禦史言官彈劾,還是政二老爺當官這麽多年以來的頭一遭。
滋味嗎,惶恐不安又是滿心不解。
被彈劾之時,正是上大朝的時候。
當今讓他自辯,結果政二老爺當時腦子一片空白,支支吾吾根本就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如此表現,自然成爲了當時大朝的笑柄。
所幸,當今并沒有發怒将他奪職,隻是歎了口氣表示失望:“不想榮公之子竟是如此愚鈍!”
一句話,政二老爺身上就貼上了‘愚鈍’的标簽。
不說朝臣們什麽想法,起碼對他私下裏謀取更高品級職位,多了幾分妨礙。
總之,在上朝期間他整個人都是惶恐不安的。
等下衙之後,急匆匆返回府裏找老太太尋求安慰,這時才猛然察覺後背衣裳已被冷汗濕透。
老太太聞訊自然怒不可遏,見政二老爺滿心惶恐,一邊安撫一邊詢問一些細節。
說真的,禦史言官的彈劾内容,其實并沒有多少威力。
對于那些老官油子來說,就跟在身上饒癢癢差不多,不過就是惡心人罷了。
什麽‘屍位素餐’,什麽‘治家不嚴’之類的,都是沒有力度的指責。
也就是政二老爺頭一次遭遇彈劾,心中慌亂無措才丢了大人,其實根本就用不着太過在意。
老太太是明白人,當初第二代榮國公賈代善是其丈夫,鼎盛時期遭受到的彈劾,那才是真正的兇殘狠毒。
經過老太太一番安撫,政二老爺也反應過來,然後就琢磨自己什麽時候得罪了禦史台那邊的存在。
可是左思右想,根本就沒個頭緒。
還是鏈二下衙,過來請安的時候多嘴說了句:‘是不是前幾天的家族宴請,礙了某些人的眼?’
一語驚醒夢中人!
政二老爺反應過來,應該就是這事惹的麻煩。
至于爲何會引來禦史言官的彈劾,其實道理很簡單,榮府的做派很叫某些文官不爽。
不過區區三個童生而已,搞得跟中了進士一樣。
若是那三位童生,以後真有機會中進士,那榮府的尾巴還不得翹翻天?
所以,提前敲打一番很有必要!
另外,也是不爽區區武勳家族,竟然能夠培養通過文科基礎科考的子弟。
老太太的臉色十分難看,這不是赤落落的打臉麽?
替三位族中考上童生的子弟辦慶功宴,乃是她一力推之的結果。
目的麽,正如賈蓉猜測的那樣,不過就是拉攏人心罷了。
若非另外五位童生,已經被安排南下揚州去了,怕是慶功宴會更加熱鬧。
反正不知道内情的,肯定會以爲族中子弟能夠考中童生,應該是榮府的功勞。
就算隻是表面上的風光,老太太也想要占了占。
哪裏想到,竟然礙了某些文官的眼。
那還有什麽好說的?
老太太尊榮慣了,什麽時候吃過這樣的悶虧?
直接詢問彈劾的那位禦史言官姓名,等找到合适機會就要他好看,勳貴家族的臉面不是那麽好打的。
“琏二叔平時在衙門裏,沒有出過什麽大簍子吧?”
和老太太的反應不同,賈蓉聽到消息後,第一時間的反應就是,這次彈劾是沖着京城賈氏宗族而來。
所以,他在第二天見到琏二的時候,直接開口問道。
“沒有!”
琏二有些摸不着頭腦,卻還是嚴肅道:“之前就聽過你的叮囑,在衙門那邊辦公的時候,一切以謹慎爲要!”
“再說了,我一個八品小官,就算真有什麽好事,也輪不到我頭上,不然這次也沒機會謀求更進一步!”
說到這裏,好奇反問:“怎麽了?”
他之所以第二天和賈蓉說到政二老爺被彈劾之事,也是習慣使然,同時也是一種尋求心安的表現。
自從進入戶部衙門當差後,琏二的成長速度就相當之快。
等回過神,反過頭這才敏銳察覺,似乎自己能有眼下的風光,完全就是賈蓉一手操持。
不僅如此,賈蓉有時候對他的叮囑,放在官場之上說不得金玉良言,卻也算得上相當有效。
一次兩次倒還罷了,次數一多琏二自然反應過來,賈蓉對官場的理解,還有對朝堂局勢的判斷之準,根本就是他隻能望其項背的。
加上還有馬球聯賽的利益糾葛,琏二不知不覺将賈蓉當做了謀主一樣的存在對待,甚至有那麽點子依賴。
時間一長,就形成了某種生活習慣。
每隔一段時間,他就會主動找上門來,和賈蓉說一說官場上的事情,還有他遭遇的一些情況。
并不一定需要賈蓉提點,而是需要一個正常的傾訴對象。
當然,有些時候也是需要賈蓉指點迷津的。
以琏二的性格,很容易踏入某些官場陷坑之中難以自拔。
畢竟是身在戶部衙門,就算不是負責某一省份的郎中,可經手的銀錢也不是小數目,若是賈蓉經常提點,誰知道這厮會不會貿然伸手?
戶部的管轄範圍極廣,不僅隻是稅收,還有天下田地,戶籍之類的全部都在管轄範圍之内。
就算琏二隻是一個小官,能夠經手的東西也是相當驚人的。
“估摸着,這次政叔祖受到彈劾,除了前些天榮府的慶功宴太過張楊之外,應該也有針對賈氏族學的意思!”
賈蓉不知鏈二心思百轉,直接道出心中想法:“就是不清楚,有些人是對族學能夠源源不斷培養出人才不滿,還是另有其他緣故?”
至于所謂的‘其他緣故’,其實就是通過馬球隊培養武舉人才一事。
隻是,這樣的事情已經不是鏈二能夠參合得了的,還是不要讓他煩心的好。
“不會吧?”
琏二有些吃驚,不信道:“族學裏,培養的不也是科舉方面的人才麽?”
“呵呵,京城賈氏一族畢竟乃是武勳出身,培養出來的科舉人才,究竟是站在勳貴一邊還是士紳大族一邊,難說得很!”
“再說了,有幾個文官希望咱們甯榮二府重新振興的?”
賈蓉說到這裏,忍不住露出譏諷笑容。
甯榮二府振興,可不僅僅隻是府中子弟有出息那麽簡單。
跟随甯榮二府的一衆存在,自然也都是需要官位安置的。
可以說,甯榮二府天然就是官場上的山頭之一。
到時候,跟随者搶占了衆多職位,那些寒窗苦讀十來載,辛辛苦苦科舉上來的進士怎麽辦?
朝廷的官位就那麽多,勳貴多占了一分,文官進士就少得了一份,這是赤洛洛的利益糾葛,沒什麽道理好講的。
“太過分了,這些家夥太過分了!”
琏二自然想不到那麽深遠,此時他滿臉憤怒不爽道:“咱們又沒有得罪他們!”
“呵呵,是沒有得罪他們!”
賈蓉悠然笑道:“可若是甯榮二府徹底垮台,起碼能夠空出好些個位置出來!”
“當然,眼下的彈劾不過小兒科罷了,并不能真正傷害到政叔祖,可咱們卻是不得不防!”
琏二心頭一震,點點頭表示明白。
回府後,他就将賈蓉的話,在榮慶堂轉述一遍,最後道:“我覺得蓉哥兒的話,還是很有些道理的!”
“府裏行事,還是小心謹慎些爲好!”
說完,就直接坐下喘了口氣,心情始終難以平靜。
不要說他的心情不能平靜,就是突然聽到轉述的榮慶堂一幹人等,也不能幸免。
大意了!
這是老太太此時的心中想法,榮府沉寂太久,她也太久沒有參與朝堂之事,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此時醒悟過來,臉色之難看可想而知。
“哼,朝堂上多的就是這樣的跳梁小醜!”
沉吟片刻,賈母緩聲道:“老二你也用不着擔心,隻要沒有犯錯,禦史言官的彈劾根本就傷不到你!”
“隻是沒想到,甯榮二府想要重新崛起,竟然礙了某些人的眼,真是豈有此理!”
作爲經曆許多大事的老封君,老太太知曉的事情不少。
要想當年開國勳貴集團多麽風光,結果經曆了廢太子一事被打擊得夠嗆。
盡管廢太子一事,也牽連了不少的文官巨頭,可不得不說開國勳貴的損失更加慘重。
别的不說,本來可以繼承侯爵,并且擔綱重要職位的赦大老爺,直接就給廢了。
如赦大老爺一般的存在,開國八公家族可是有好幾位。
都是開國八公家族精心培養的繼承人,結果全軍覆沒。
結果開國勳貴集團還沒反應過來,朝堂上的重要職位已經紛紛落入了文官集團之手。
以往,像是太常寺,太仆寺以及戶部相關職位,都是開國勳貴集團的囊中之物,可自從廢太子一事後就成爲了文官集團的自留地。
幸好五軍都督府和兵部還把持在勳貴集團手中,不然開國勳貴的日子,幾乎就和前朝土木堡之變後的明朝勳貴沒什麽兩樣了。
想到這裏,賈母猛然有些警醒,不自覺驚出一身冷汗。
她想到了某種可怕猜測,廢太子一事莫不是上皇和文官集團聯手布下的局吧?
自從之後,開國勳貴集團的勢力萎縮得厲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