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寶钗聰不聰明,那還有說麽?
就是薛二叔這位走南闖北多年的中年,都對薛寶钗的聰慧贊歎不已。
在他看來,若非薛寶钗極限發揮,薛家嫡脈的産業起碼要比現在萎縮一半以上。
這還是在薛寶钗隻能幫着出謀劃策,核實賬目的前提下做到。若是她能夠抛頭露面,親自參與管理和監督一線的話,薛家嫡脈的産業怕是會不減反增。
薛二叔扪心自問,若是由他執掌嫡脈産業,估計做不到薛寶钗這樣的程度,他還是有自知之明的。
可從這次事情上,他發現了薛寶钗的問題,就是陷入商賈之事太過,思維很有那麽點子徹底商賈化,這可不是什麽好事。
自古以來,商賈的地位爲何那麽低?
還不是因爲商賈隻講利益,爲了利益什麽情面都不在乎,行事作風顯得冷酷無情,自然不讨人喜。
不僅如此,爲了利益翻臉無情,背後捅刀子都是自然而然的事情,誰敢親近或者信任?
有些時候,難免被利益蒙蔽雙眼,看不清事情本質。
這次的事情,薛寶钗就犯了明顯的錯誤。
當然,爲了避免侄女鑽牛角尖,又或者生出不好的想法來,他也願意好好解釋一番:“金陵四大家族同氣連枝,像是小說《大運河》的出書事宜,根本就不能用簡單的利益來論!”
“若是甯府和漕幫鬥起來,薛家怎麽可能置身事外?”
“甚至,爲了表現出薛家的價值,還要沖鋒在前!”
“不要用這樣的眼神看着爲叔,咱們薛家在四大家族裏,就是這麽一個地位!”
說起來也是郁悶,薛家雖然家财萬貫,可惜地位不怎麽樣,一直都是金陵四大家族裏的錢袋子。
每年都需要給其餘三家,提供數量不菲的銀錢,才能一直保持自身的地位。
薛蟠和薛寶钗的親爹,也就是薛二叔的親大哥,上一任薛家族長,就是爲了擺脫這樣尴尬的處境,結果和甄家等江南世家過從甚密,這才被當今察覺然後直接暴斃的。
之後,薛家的皇家密探頭領一職,自然跟着消失。
可以說,薛家自此的處境相當危險。若是不能牢牢綁定金陵四大家族一員的話,真有可能被競争對手或者地方豪強瓜分。
“所以,這次甯府賈将軍的小說《大運河》,咱們不僅要迅速出書,還要以最快速度傳遍整個大江南北!”
薛二叔說得很直白:“賈将軍作爲金陵四大家族首腦,咱們的支持力度不能小,行動速度更是不能慢!”
薛寶钗心頭震動,被二叔一番話,說得久久沒有言語。
不得不說,她心中很不值滋味,卻又不得不面對現實。
對于甯府賈蓉,根本就不能以簡單的利益關系對待,否則就是自讨沒趣,對家族一點好處都沒有。
隻是薛二叔說得太過直白,讓她很有點子難以接受。
心中頗爲不甘,還是沒忍住開口:“可是運河沿岸城鎮的商鋪和生意,會受到極大影響甚至滅頂之災!”
“那又如何?”
薛二叔不以爲然,輕笑道:“就算一時毀了,隻要金陵四大家族不倒,想要恢複也輕松簡單得很!”
薛寶钗默然,心中的淩雲之志卻是更加堅定。
不要說生産力低下的封建禮教時代,不管什麽時代什麽社會,商賈發展到一定程度想要更進一步,沒有強硬靠山是鐵定走不遠的。
薛家的産業也是如此,若非挂着皇商名頭,又有賈史王三家照拂,想要将生意做遍整個大乾,簡直就是做夢。
反過來也是如此,隻要賈史王三家不倒,薛家就是破産了,随時都能再次輕松複起。
在這樣的情況下,薛家首先考量的,應該是如何配合另外三家行事,而不是自作主張如何如何。
這次的事情就是最好明證,薛寶钗的考量對薛家最爲有利,卻不是正确選擇。
若是惡了甯府賈蓉,以後薛家的日子就難過了,甚至能不能繼續在京城立足都兩說。
隻能說,薛寶钗一時陷入了商賈思維,想法有些狹隘了,也絕對不是什麽好事。
薛蟠則是傻人有傻福,他的想法倒是比較符合薛家利益。
對待賈史王三家大佬,情義爲先才是最正确的選擇。
薛二叔詳細解釋了一番,事情就此打住,他并沒有繼續念叨的想法,話鋒一轉詢問薛寶钗跟随女學同學出遊的情況。
聽到二叔詢問遊學一事,薛寶钗一改之前有些頹唐尴尬的神色,神采飛揚侃侃而談。
這次甯府女學組織優秀學生前往津門出遊,目的自然是親自考察津門那邊的地理環境,好替津門港做好規劃設計。
作爲女學的佼佼者,薛寶钗自然是極出風頭的。
更叫她驚喜的是,作爲津門道台的王子騰,對待來訪的女學學生相當熱情客氣。
面對她這個外甥女外加女學學生中的佼佼者,王子騰很是開心,對她寄予厚望,這還是頭一次得到王子騰這一級别大佬的關注和看重。
薛寶钗的心情十分激動,對于這次出遊的目的更加上心。
總之,她在津門那邊表現得相當不錯,特别是臨離開時,女學一幹佼佼者已經制作好了沙盤,并且由她親自給王子騰還有親近的官員解說,當時真是風光得緊。
離開的時候,王子騰不僅親自來送,并且還送給了她一塊羊脂白玉佩,好好鼓勵并且激勵一番,讓薛寶钗的心情到了現在,都還沒有徹底平複。
她沒有想到,自己的青雲之志還沒有開啓,竟然在甯府女學這裏發光發熱了,真真是不可思議。
在場的薛姨媽,薛蟠還有薛二叔,全都聽得目瞪口呆,又是驚疑不定又是滿心興奮。
他們怎麽也沒想到,薛寶钗在甯府女學讀書,竟然還有這樣的好處,實在難以預料。
除了讓她好好表現,不要辜負了舅舅王子騰的期待和看重之外,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是好。
尼瑪的,他們也是頭一次聽聞這樣的事情,腦子還有些暈乎乎的,隻是覺得薛家有更進一步的大好希望。
京城之中,自然不會缺少漕幫的盟友和耳目。
《大運河》小說如此火爆,其中内容就算不喜聽書的存在,也能通過周圍聽衆和讀者的議論知曉一二。
自然而然的,有心人看出了《大運河》小說的居心叵測。
與此同時,薛家的商業網絡全力發動,《大運河》小說第一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北向南蔓延鋪設。
沖那架勢,好像不賺錢也要強行鋪設出去一般。
事實上,《小運河》小說第一部書冊剛一問世,立即成爲了爆款,銷售數據一路上揚。
畢竟,《大運河》小說很有那種爽文特點,比起此時主流的傳統奇俠小說可要爽快得多。
像是各地的酒樓茶肆,但凡想要招攬更多客人,或者說留住客人,起碼也得買上一本吧?
大乾承平百年,民間财富還是相當豐厚的,小市民階層早已出現,他們的購買力也不可小觑。
總之,薛家書坊絕對沒少賺,隻是各地書鋪卻是開心不起來,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
小說内容大家都清楚了,很明顯在針對漕幫,要是漕幫沒點反應動作,那才叫奇怪。
可一旦漕幫有動作,這些出售《大運河》的書鋪,怕是要第一時間受到沖擊。
能指望一幫子幫派份子,會和他們好生和氣的商量,讓他們将《大運河》小說下架麽?
事實上,他們的擔憂很快就變成了現實。
漕幫高層也不是吃素的,得到消息後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凡是大運河沿途城鎮出售《大運河》小說的書鋪,全都遭遇了毫不留情的打砸。
幸好他們還有所顧忌,并沒有實施搶掠,不然書鋪的損失隻會更大更爲慘重。
不僅如此,凡是薛家通過大運河往來的船隻,都受到了漕幫幫衆的嚴格盤查。
他們倒也知曉不可做得太過,要是引起了恐慌就不好了。
但凡船隻上懈怠有《大運河》的小說,全部收繳一點都不客氣,順便狠狠敲詐勒索一筆。
同時,漕幫高層也通過負責商船的管事,遞話給了薛家高層主事之人:薛家難不成想和漕幫對着幹?
薛寶钗征詢過賈蓉的意見,得到了滿意答複後暫時收縮。
可之前薛家鋪貨相當迅猛,《大運河》小說已經鋪設到了江南地域,根本就不可能禁絕,漕幫哪裏有這樣的能量?
那些漕幫影響力薄弱,暫時插不上手的内陸地域,該如何依舊如何,誰也不會跟銀子過不去。
漕幫高層倒是沒有懷疑薛家弄鬼,隻是對薛家這種見錢眼開的行爲和舉動,十分看不上眼。
在和親近之人喝酒的時候,直言看不上薛家這樣的商賈,實在上不得台面。
薛家上下,一直都在緊密關注事态發展。
漕幫高層的說辭,自然第一時間傳到京城薛家老宅,薛寶钗一張俏麗面容漲得通紅。
被一幫子上不得台面的幫派高層看扁,薛寶钗的心情能好得了才怪。
甚至可以說,自從暗中主持薛家商業事務之後,她還從來都沒有經受過如此折辱。
簡直就是被人指責鼻子在罵:商賈之流!
心态差點爆炸,整個人徹底破防,一時間接受不能,幹脆請假在家裏修養幾天。
免得在女學被看出端倪,若是消息傳揚出去,豈不是更加尴尬,也更加丢人現眼?
至于薛姨媽和薛蟠,自然也是感覺臉面無光。
這樣的事情,他們自動自覺守口如瓶,一點都沒有給自己和家族臉上抹黑的想法。
事實上,這樣的消息,一時半會根本就傳不到京城這邊,除非像是薛家這樣特别關注,又有足夠的網絡和人手打聽。
不過,賈蓉聽聞了薛寶钗請假幾天的消息,心中自然有所猜測,卻沒有放在心上。
這才哪到哪?
但凡他心中的計劃慢慢鋪開,以後自然少不了各種争鬥。
對手可都不是什麽善茬,言語和輿論攻擊都是輕的,要是這點都受不了,怕是氣都要氣炸。
以他的消息渠道,自然能夠知曉不少隐秘消息。
别的不說,戴權出宮的時候,就給他透露了當今的某些心思和想法,讓他徹底放心。
當今還算是比較清明,同時想有一番作爲的有爲之君。
聽過《大運河》小說後,第一時間就有了反應,這很正常。
就是昏君在位,但凡威脅到了屁股底下的龍椅,那也是不會客氣的。
不是說漕幫有心造反,而是其勢力已經能夠威脅到大乾王朝的穩定,這就是當皇帝的難以接受的地方。
更别說,漕幫隻是一家幫派,還不是整天和皇帝争權奪利的朝堂重臣以及皇親國戚,心中的别扭可想而知。
可能現在,當即和有心的朝堂大佬,也頭疼不知該如何對付漕幫,實在太過棘手。
漕幫掌控了大運河的民用通航權柄,這是不争的事實。
若是貿然采取行動,很可能影響大運河的正常運轉,這是當今和朝堂重臣絕對不想看到的事情。
說句難聽的,大乾比大宋更加依賴漕運,整個京城百萬人口,單單依靠北方之地的資源,那是很難養活得起的。
南方的糧食,絲綢,茶葉,瓷器等等等等,都是京城所需要的重要資源,需求量龐大到驚人。
不然,南方士紳爲何那般驕橫跋扈,還不是他們掌控了大乾王朝的經濟和糧食命脈,就算行事猖狂了一點,朝廷和皇室也不敢真的掀桌子。
話題扯遠了,賈蓉之所以寫《大運河》這部小說,就是想要告訴當今和朝堂重臣們,他們應該如何對付漕幫。
别看漕幫人多勢衆财雄勢大,真要抓住了命門對付,還是相對輕松簡單的。
小說後面的情節,都會一一顯露出來,當然還得漕幫配合才成,賈蓉相信一貫霸道慣了的漕幫,不會叫他失望。
還是那句話,不是他有意針對,而是想要将危險,直接扼殺在搖籃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