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這裏是榮慶堂，老母親還有兩位嫂子都在旁邊，賈敏真有一種捂臉的沖動。
她實在不明白，賈寶玉明明已經六歲出頭了，怎麽還會說出如此叫人無語的話？
就她所知，江南那邊的六歲童子，但凡家裏有條件的，基本上都已經上了蒙學，有腦子靈光的可能連《三字經》都學完了，開始其它蒙學書籍的學習。
更天才的像自家閨女，甚至已經開始學習四書五經。
該懂的規矩或者說常識，應該已經得到教導才對。
可看賈寶玉一副莫名其妙，甚至還露出委屈巴巴的樣子，顯然根本就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問題。
真不明白，二嫂子是怎麽教導這孩子的？
“寶玉，女學是隻有女孩兒才能上的！”
賈母也有些尴尬，不過并沒有生氣，而是柔聲解釋。
“可我就喜歡和姐姐妹妹們在一起玩耍！”
賈寶玉嘟囔着小嘴，壯着膽子懇求道：“老太太，你就讓孫兒去女學吧！”
這話說的，若是不知情的人，肯定會将賈寶玉打上‘登徒子’和‘纨绔子弟’的标簽。
小小年紀，就知曉往姐姐妹妹中間鑽，這可不是什麽好習慣，胭脂氣太過濃郁。
王夫人的臉色十分難看，卻是再也沒有哼過聲。
邢夫人木讷不語，可眼神中卻是帶着笑意，似乎十分樂意看妯娌的笑話。
雖然賈寶玉這小子平時也沒少說什麽姐姐妹妹之類的屁話，可當着姑奶奶賈敏的面也來這麽一出，真真丢人現眼。
王熙鳳此時縮在一邊當小透明，關系到鳳凰蛋賈寶玉的醜事，她是堅決不肯參合，甚至連露頭都不樂意。
不然的話，老太太和姑母王夫人，可不會叫她好受。
至于林黛玉，倒是沒覺得賈寶玉的話有多突兀。
她平時本就和親弟弟一同上課，還沒到理解男女七歲不同席的地步，也暫時分不清親弟弟和表哥的不同。
賈敏輕輕一笑，開口解圍道：“對了，寶玉應該已經到了上學的年紀，怎麽今天沒有上學？”
榮慶堂的氣氛，再次變得尴尬起來，有那麽一瞬間的遲滞。
王夫人眼底滿是不爽，還以爲賈敏是故意的。
老太太倒是沒有多想，無奈道：“寶玉身子骨弱，三天兩頭生病請假，這麽着也不是個事，幹脆就請了個長假修養！”
“是這樣啊，看來寶玉得好好養護身體！”
賈敏雖說不信，卻也沒有多問的心思。
就沖賈寶玉那面色紅潤，精氣神十足的架勢，誰要說他的身子骨不爽利，那都是在瞎扯。
隻不過，這是榮府内部的事情，賈敏一個外嫁的姑奶奶，問一問還成，要是不依不饒的話，那就讨人嫌了。
可她心中此時卻打定主意，不讓自己的一雙兒女，和長得相當玉雪可愛的賈寶玉過多接觸。
不知爲何，這時候她突然回想起，自家相公閑暇時說過的話：“京城甯府那位當家人蓉哥兒，說過的一句話很有道理！”
“什麽年紀做什麽事，如此才能按部就班的成長，等到成年後就算沒能考上秀才舉人，憑自身本事也能養家糊口！”
“怕的就是小小年紀不學好，一門心思貪玩胡鬧，等長大了就是個不學無術的混賬玩意，就是天大的機緣放在眼前，都沒有能力接下！”
“學堂規矩嚴厲是好事，當然若是家中長輩不忍，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很顯然，小小年紀的賈寶玉，就是這麽個情況。
很快，時間就到了中午。
賈敏和一雙兒女，自然要在榮慶堂用膳。
難得的，一直窩在東大院的赦大老爺，在用膳前趕了過來，和賈敏見面，接受一對外甥的請禮問安。
因爲琏二之故，赦大老爺雖然一直窩在東大院，基本沒有出府的意思，可整個人并沒有頹廢。
私下裏，他不時和那幫一起倒黴的老弟兄聯系，幫琏二排憂解難，爲其更上一層樓做積累。
遠嫁多年的妹妹賈敏回府，他自然要出面打個招呼。
不爲别的，或許以後有用到，或者說求到妹夫林如海的時候，到時候開口也方便。
赦大老爺雖然混不吝，可本身的性格還算湊合。
起碼，沒有老太太那種唯我獨尊，所有人都得聽她的那種霸道心态。
妹夫林如海也不是等閑之輩，眼下已經步入了二品大員行列，誰知道什麽時候就能入閣？
想想看，堂堂閣老是老太太能夠随意支使的麽？
見到赦大老爺，賈敏還是很開心的。
雖說因爲性格原因，她出嫁前和赦大老爺的關系一般，可此時心态不同，自然也不會有那麽幼稚的想法。
現在想想，以往覺得赦大老爺不學無術，政二老爺是讀書人，簡直就是天大的笑話。
赦大老爺再怎麽不學無術，那也是初代榮國公，也就是賈敏祖父母悉心培養的榮府世子。
起碼對于朝堂局勢，以及各種利益糾葛的看法，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
就算出了廢太子一事，他遭受到了上皇的猜忌，基本已經沒可能有出頭之日，可一手鑒别古董的能力，也是相當厲害的。
反觀政二老爺，除了頂着一個讀書人的名頭，其他方面隻能說乏善可陳來形容。
他作爲榮府當家人，還是靠着大舅哥王子騰，才能勉強維持住架子不倒。
可就是如此，榮府也處于迅速衰落狀态。
同時，還付出了京營所有人脈的巨大代價，說一句‘守戶之犬’都不合格。
這些，都是她自己慢慢琢磨出來的。
丈夫林如海對她相當尊重，一些官面上的時期，也沒有瞞着賈敏的意思。
聽得多了，經曆得多了，同時年齡增長帶來的心态成熟，看待某些事情的想法自然不一樣了。
都是血脈至親，倒是用不着避諱什麽的，赦大老爺就和賈敏分列酒席兩邊，一邊吃喝一邊閑聊。
“對了，妹夫現在在哪？”
“如海此時應該還在皇宮述職，估計傍晚時分才能出宮，到時候會過來拜見母親和大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