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軍主将趙牧沒有因爲副将常蕪的死亡而産生多餘的情緒,不過他卻由何雲霄,想起自己的當年。
那一年,一樣是黑壓壓的重騎,一樣是單槍匹馬的齊人。
隻不過,當時趙牧隻是黑壓壓中的一員。他記得,那名齊人也是使刀的,卻不是何雲霄這樣的短柄刀,而是長柄大刀。武器雖是不同,結果卻是一樣。那使刀者,立斬當時的燕軍副将。
一人一騎,也如何雲霄現在這般嘶吼。
曾經的趙牧經常嘲笑當時主将的愚蠢,他居然下令去追那單槍匹馬之人,以至于中了齊軍圈套,損失慘重。不僅将軍之位不保,還被流放邊疆充當苦役。
作爲下屬的趙牧曾在将軍發配前遠遠送行。那時他隻見到一個昂首挺胸的男人,好似不曾後悔。
現在,身處那人的位置,趙牧再也笑不出來。
他此時已然明白,愚蠢從來不是後悔緣由,涼掉的熱血才是。
眼下的這個男人與當初的齊人何其相像,那一聲怒吼,過去和現在,依然讓他熱血沸騰。
抓住長劍的手掌早已青筋暴起,趙牧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抽劍,滾燙的氣流從趙牧口中發出。
那是和何雲霄同樣的聲音——“殺!”
“殺!”千百名燕軍齊喝!
面對數千人的怒吼,何雲霄彷佛也忘記了自己的使命。
按照弱寶的計劃,他現在扭頭撤走,引燕軍入圍才是最好的決策。但他心中的聲音告訴他不要這麽做,爲齊人争一口氣,不能慫!
“殺!”
何雲霄駕馬,孤身一人朝燕軍的人海沖了過去!
……
在得知黑虎寨被燕軍追了之後,弱寶便沒有讓新楚軍繼續前進。
她雖制定了完全的計劃,但天有不測風雲,計劃趕不上變化的事情時有發生。何況何雲霄還在黑虎寨衆人中,她無論如何也放心不下。
“龐簡!”
範梓弱掀開車簾,把嬌美的面容探出窗外。
幫主什麽脾氣龐簡心裏有數,這一車女卷就是幫主的心頭肉,誰出事她們都不能出事。故而龐簡一直在馬車周圍巡邏,範梓弱一叫他便立馬趕來。
“先生何事?”
範梓弱吩咐道:“讓新楚軍回去,同時讓鄭雷把手榴彈準備好。”
“手榴彈”這東西一般人還不知道,目前隻是抽了幾個兄弟先行訓練,實驗可行性。
龐簡作爲短刀軍的二當家,自然是知道這個威力巨大的武器,但同時他也知道,這東西拆完所帶的煙花也就造了三十個,稀少得很,都是寶貝。
不過即便如此,龐簡還是沒有質疑範梓弱的決定。女卷是幫主的寶貝,手榴彈也是幫主的寶貝,但誰才是幫主的真愛,龐簡心裏還是有數的。
幫主在就聽幫主的,幫主不在,就聽幫主夫人們的,簡單明了。
……
何雲霄沖到燕軍陣中殺紅了眼,山上準備接應何雲霄的楚凡等人,也沖下山去殺紅眼。
有機靈的接應者連忙将山下的情報送到遠處埋伏在河邊的張虎手裏,可這卻讓張虎犯了難。
按理說,何雲霄應該把燕軍引到河邊作戰。這樣可以極大削弱燕軍騎兵的力量,這也是範梓弱錦囊中的意思。但現在,本該引人的何雲霄,卻不知爲何在前面和燕軍打了起來。
張虎不知道這是何雲霄的計策還是什麽。他一時也不敢妄動。
首先是怕破壞了何雲霄的引人大計,然後是平地和燕軍騎兵作戰,黑虎寨的傷亡會非常大。甚至能否打赢都不一定。
正在張虎犯愁的時候,一輛馬車停到河對岸,然後兩位女子從馬車上跳下,徒步跋涉過河。
河水不深,不過河底的鵝卵石很滑,需要格外小心。
那車中女子一跳下去,立馬有一大群穿黑衣服的短刀軍圍在她周圍。
“姐姐,姐姐慢點。”體能較好的憂寶攙扶弱寶過河。
範梓弱也不管沒過小腿的河水,徑直趟過小河,來到張虎面前。
從前的範梓弱還顧及輩分,叫一聲張叔,但現在她直接質問張虎道:“何雲霄怎麽樣了?”
張虎實話道:“何賢侄在前面引誘燕軍。”
範梓弱沒什麽表情,唯有嘴唇微微發白。
姜無憂感覺她用來攙扶範梓弱的力氣愈發大了。
“龐簡。”範梓弱冷聲道。
“在。”
“把手榴彈全部帶上,同時讓短刀軍和新楚軍一字排開,百人一排,多者加列,要腳踏地面,弄出塵土,盡量聲勢浩大!”
“是!”龐簡收到吩咐後立馬做事。
“張虎。”範梓弱目光炯炯地看着張虎。
張虎被激起了肌肉記憶,下意識随龐簡喊道:“末将在。”
“你部布起攔馬索,前後三重,等引燕軍進入河邊便由你部接力作戰。弓箭最先,而後長槍,等敵疲亂,再全軍壓上。燕軍甲厚,你部保持二三對一。千萬保持距離,消耗爲主,伺機擊殺,減少傷亡。”
張虎二話不說,“末将遵命!”
張虎話剛說完,一個小姑娘騎馬趕到。
“範梓弱!何雲霄和我哥哥呢!”潇潇在馬背上質問弱寶。她剛剛才得到消息。
範梓弱如實相告:“在前方殺敵。”
“你讓他去的?何雲霄若是出事!本姑娘饒不了你!”潇潇兇了弱寶一頓,然後騎馬趕去前方。
張虎低頭不敢說話,他本能地感覺,這個小姑娘有種不好惹的感覺。
“範先生?”張虎小聲道。
“何事?”
“楚潇潇姑娘和何雲霄是什麽關系啊?”張虎好奇問道。
在張虎等外人的眼裏,範梓弱和何雲霄是沒關系的,他們平時表現得也不親密,反倒是楚潇潇和姜無憂與何雲霄親密一些。
本來隻是随口八卦的張虎立刻感到了“先生”的怒意。
“沒關系。将軍已然把梓弱剛才說的布置做好了嗎?戰鬥在即,張虎将軍卻還有閑心打聽别的,想必有必勝信心了。真是好大的自信,梓弱實在佩服。”
僅僅幾句言語,張虎便深深感到了“範先生”的壓力。他頭皮發麻,後悔不疊。想不明白自己爲何腦子抽風,要突然八卦一下。
“還沒……末将現在就去布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