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鵲兒就回來了。
“……世子妃,您猜二公子給周大姑娘送什麽了?”鵲兒故意關子似的停頓了一下,引來畫眉和莺兒好奇的眼神。
以二公子的性情會送什麽呢?
鵲兒很快就自己說道:“是小灰……草編的小灰,編得可好了!”
鵲兒看到時也有些驚訝,那隻草編鷹沒幾天功夫可編不出來,鷹首昂然,羽翼大展,鷹爪如鈎……從姿态到神韻,已經頗得小灰的幾分精髓。哎,二公子若是把這精力用在讀書學武上,肯定不似今日般文不成武不就……
南宮玥忍俊不禁地掩嘴笑了,這還真是蕭栾的行事作風!
這時,丫鬟來禀說,蕭霏來了,南宮玥揮手讓鵲兒退下。
“大嫂,”披了一件白狐毛鬥篷的蕭霏款款走了進來,黑亮明澈的眸子中泛着異樣的神采,道,“花園裏的臘梅今日方開,我們去花園裏賞梅煮茶可好?”
自從入冬以來,蕭霏天天盼着梅開,盼着大嫂回來,這才總算是圓滿了,大嫂正好在梅花開以前回來了,她們可以一起賞梅煮茶作詩作畫了。
要說有什麽美中不足的,大概就是缺了點雪了……
想起來,蕭霏對王都的冬日還是有幾分懷念,雪中賞梅,掃雪煮茶……
這才叫過冬啊!
迎上蕭霏期待的眼神,南宮玥的心情更好了,吩咐畫眉道:“畫眉,我記得我這兒還有些上好的龍井……再備上筆墨!”
她說話的同時,蕭霏的眼睛越發亮了,那眼神仿佛在說,知我者大嫂也!
倆人手挽着手親熱地往小花園的方向行去。
飛翔在半空中的小灰看到二人,啼鳴着在兩人頭頂繞了一圈,然後又飛走了。
南宮玥不禁想到了蕭栾制作的那個草編鷹,嘴角微勾道:“霏姐兒,我今日去周府給你二哥下小定,和周大夫人約了三日後讓你二哥和周大姑娘去天上宮祈福,你和你三妹妹也準備一下。”
按照南疆的規矩,祈福既是祈願,也是一次認親的時機,一般雙方都會帶上家中的女眷,讓兩家人在婚禮前先熟悉熟悉。
“天上宮?!”蕭霏想到了什麽,興緻盎然地說道,“大嫂,你還沒去過天上宮吧?天上宮中有一處天上湖,湖邊山清水秀,景色甚佳,夏日宜賞荷,冬日可賞雪。若是我們運氣好,三日後下雪的話,我們可以去天上湖的湖心亭賞雪,那種‘天與雲與山與水,上下一白’的景緻,堪稱駱越城一絕!”
可惜啊可惜,南疆太少下雪了!
蕭霏不無扼腕地想着。
話語間,小花園到了,兩人一邊說,一邊進了小花園。
雖然時值冬日,但是王府的花園卻不冷清,一眼看去,仍是姹紫嫣紅,山茶花、蘭花、一品紅、臘梅……
可是此刻卻沒人去欣賞這園中的美景。
南宮玥看着興緻勃勃的蕭霏,嘴角的笑意更深。她蓦然停下,一霎不霎地看着蕭霏,含笑道:“霏姐兒,你二哥的婚事定了,接下來可就輪到你了,你喜歡什麽樣的?”
她聲音溫婉,唇邊帶笑,但語調中卻沒有一絲調侃。
婚姻大事,人倫之禮,其實本沒什麽不好說的,但是姑娘家難免羞澀,不敢道出心中的所思,這若是錯點鴛鴦,豈不是害了姑娘家的一生!
不過,顯然她還是低估蕭霏了。
蕭霏歪着腦袋,沉吟片刻,一本正經地對南宮玥說道:“大嫂,我想了想,我未來的夫君最好能跟我一樣喜歡讀書,他最好不是家中的長子……大嫂,你也知道我其實不擅長操持中饋。琴棋書畫不必樣樣精通,但最好能精于一種,免得我們日後相處時相看無語——往後的日子還長着,這若是度日如年,豈不難熬?嗯,剩下的,我還得再好好想想……”
她認真地一一例舉,不知何時,四周寂靜無聲。
不止是南宮玥,她們身後的畫眉、桃夭也都是一臉錯愕的表情,桃夭心裏不由歎息:雖然跟着自家姑娘那麽多年,但還是不時會被姑娘出人意料的言行“驚吓”到。剛才那些話真的是一個未出嫁的姑娘該說的嗎?
看着蕭霏鄭重其事的樣子,南宮玥笑吟吟地挽着她的胳膊繼續往前走,親熱地說道:“好好好,霏姐兒,等你想到了,再來跟我說。”霏姐兒,真是太可愛了!一瞬間,南宮玥真想摸摸蕭霏烏黑的發頂。
蕭霏用力地點頭,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遲疑了一瞬,壓低聲音問道:“大嫂,那大哥符合你心目中的期待嗎?”
阿奕啊……南宮玥腳下的步子頓了一下,嘴角翹起。
看着姑嫂倆說起私密的體己話,畫眉和桃夭互相看了一眼,默契地放慢了腳步,與主子們稍稍拉開了距離。
迎上蕭霏透着一絲茫然的眼神,南宮玥誠實地搖了搖頭:“不是。”
蕭霏眨了眨眼,露出些許錯愕,但細想又覺得理所當然。是啊,她以前就覺得奇怪,大嫂這樣出身南宮世家的才女怎麽會喜歡像大哥這樣的莽漢?!
“但是,霏姐兒,”南宮玥深深地看着蕭霏,試圖把自己的心意傳達給她,“一旦喜歡了,其他所有就不重要了。”
說話的同時,她眼中綻放出絢爛的光芒,如同那夜空中璀璨的星辰。
也隻有提到大哥的時候,大嫂才會露出這樣的神采。蕭霏怔怔地看着她,心底隐隐泛起一絲期待:她會遇上她喜歡的那個人嗎?像大嫂,像六娘一樣?
南宮玥仿佛看出蕭霏在想什麽,安撫地握了握她的手。
她并沒有允諾什麽。
喜歡,也是一種天時地利人和。
不恰當的時機,不恰當的身份……喜歡,也許會變成一種沉重的負擔。
這輩子能和阿奕相逢于最璀璨的年華,能一起攜手走到這一步……
南宮玥近乎虔誠地望着天空,此生,她已經無怨無悔!
沉默中,兩人繼續往前走着,經過花園中的小湖時,遠遠地就看到有人坐在湖邊的涼亭裏,憑欄喂魚。那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女子,身穿一件梅紅色繡纏枝杏榴花褙子,下頭是桃粉色百褶裙,頭上挽了一個妩媚的堕馬髻,看來明豔可人,透着少女特有的嬌憨純真,正是鎮南王新納的梅姨娘。
南宮玥和蕭霏隻是瞥了一眼,都沒在意那梅姨娘,繼續往位于小花園西北方的梅林走去。
沒想到她們才剛從湖邊走過,後面就傳來一陣腳步聲,那梅姨娘急匆匆地追了過來,一鼓作氣地跑到南宮玥和蕭霏前方,攔住了她們的去路。
南宮玥和蕭霏都是眉頭一皺。
“見過世子妃,大姑娘。”梅姨娘袅袅地福了個身,嬌柔地說道,“請恕妾身失禮。這幾日,妾身已經好生自省過了,接風宴上,都是妾身的不是,是妾身沒學好規矩,還請世子妃不要與妾身計較……”
蕭霏面沉如水,這個梅姨娘冒冒失失地跑過來,就爲了說這些嗎?
她看了南宮玥一眼,正想着是不是幫大嫂把梅姨娘給打發了,就見那梅姨娘霍地跪了下來,道:“世子妃恕罪!是妾身不好,可是,還請世子妃明鑒,妾身絕非故意冒犯世子妃……”
蕭霏眉宇緊鎖,厲聲斥道:“你這是做什麽?!來人,還不趕緊把梅姨娘帶下去!”
話音未落,就聽後方傳來一道熟悉而嚴肅的男音:“這是怎麽了?吵吵鬧鬧的?!”
衆人循聲望去,隻見頭戴紫玉發冠、身披黑色貂裘大氅的鎮南王正昂首闊步地向着她們走來,不怒自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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