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绮霞很想幫傅雲鶴說情,但是她也知道軍令如山的道理,怕自己令蕭奕難做。
蕭奕倒是沒有看出韓绮霞眼中的擔憂,隻是随意地說道:“本來應該是杖十軍棍的,但大戰将至,就先欠着,暫且讓那小子掃三天馬房去。”
蕭奕說得輕描淡寫,卻故意沒提如今雁定城裏的馬房規模可不一般,裏頭養了數千匹戰馬,雖然不可能讓傅雲鶴一人打掃所有的馬房,但是這一整天打掃下來,卻也決不會是一件輕松的活,更何況他還直接讓傅雲鶴這幾天睡馬房了。
聽到是掃馬房,韓绮霞長舒一口氣,稍稍放下心來,但想到鶴表哥還欠着十軍棍就又有些糾結。不過,鶴表哥近日屢立戰功,到時候應該能将功贖過吧?說來說去,都是她的錯!
韓绮霞眼簾半垂,心道:等過幾天,她養好了傷,鶴表哥也領了罰,她去給鶴表哥做些點心、買些他最喜歡的扁食送去。
南宮玥注意到了韓绮霞的一臉糾結,暗暗地歎了口氣。
她昨日就覺得韓绮霞和傅雲鶴相處間似乎有些怪異,如今瞧來,莫不是……彼此動了情?
想到這裏,她瞪了一眼蕭奕,罰歸罰,可别當着霞姐姐的面說出來啊,鬧得霞姐姐憂心忡忡的,多不好。
蕭奕無辜地看着她,一臉茫然。
這家夥莫非是沒瞧出來?南宮玥不禁笑了,沖他眨眨眼睛,示意一會兒再說,然後又對韓绮霞道:“霞姐姐,快趁熱喝雞湯吧。外祖父您也是……”
四人一塊兒用過了膳,南宮玥就催促着韓绮霞趕緊去休息,又盯着林淨塵讓他今晚不許再熬夜,得了他的應承後,這才與蕭奕一同告辭離開。
外面,銀色的明月已經高挂在夜空中,爲兩人照亮了前路。
一出院子,南宮玥就不禁嗔怪道:“阿奕,你也知道阿鶴是爲了救霞姐姐才犯了錯,你又何必跟霞姐姐說那麽多,害得她心煩意亂呢!”
蕭奕一臉委屈地說道:“我已經很委婉了……”說着,他就把剛才沒說的那一半也給說了。他這麽罰還不是想給小鶴子将功贖罪的機會,他這做大哥的,也是爲小弟們操碎了心!
南宮玥聽着聽着,已經魂飛天外,忍不住又想起了韓绮霞和傅雲鶴的事,他們倆都是她和蕭奕的密友,她當然是樂見其成,問題是,以霞姐姐的身份實在是不方便再回王都,而傅雲鶴也不可能永遠留在南疆……
南宮玥眉宇微蹙,不敢再想下去,隻能對自己說,橋到船頭自然直。她又何必庸人自擾。
話語間,蕭奕住的院子已經出現在了前方。
兩人進了屋後,蕭奕一眼就看到了床榻上的兩床被子,眉尾一挑,朝百卉和畫眉瞪了一眼,肯定是這兩個丫鬟在用這種方式警告他晚上要跟南宮玥保持距離。
哼!他是這麽沖動的人嗎?
百卉和畫眉若無其事地避開了世子爺的視線,雖然可能讓世子爺不高興,但是爲了世子妃,該提醒的事還是要提醒。畢竟她們的主子是世子妃……而且世子爺正處于精力旺盛的年紀,多提醒一句總是不爲過……
兩個丫鬟在淨房時備好了水,便悄悄退了下去。
從前隻要蕭奕在家,就不需要人值夜,如今自然而是。
等兩人分别沐浴更衣後,夜已經深了,蕭奕毫不遲疑地把一條薄被扔到了窗邊的圈椅上,和南宮玥擠到了一個被窩裏。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說着話,蕭奕清朗的聲音帶着一種奇異的節奏,讓南宮玥整個人都放松了下來,不知不覺就睡着了。
而一雙桃花眼的主人還在溫柔地看着她,舍不得閉眼。
随着南宮玥的入眠,屋子裏安靜了下來……
直到南宮玥已經熟睡,蕭奕這才蹑手蹑腳地起來。
南宮玥睡得迷迷糊糊的,隐約感覺到了什麽,含糊不清的嘟囔了兩句,但被他在背上輕拍了幾下,低聲哄了哄就又睡着了。
一直到天亮,當醒來的時候,南宮玥這才發現蕭奕不在身邊了。
南宮玥有些失落,沒想到,來了雁定城,與他近在咫尺反而變得更加想他了。
用過早膳,南宮玥百無聊賴的發了一會兒呆,就讓百卉拟告示去了。
口罩得盡快做出來。
不多時,那張告示就由守備府的差役貼到了守備府門前的布告欄上。
随後,就惹來了衆人的圍觀。
雁定城的秩序已經漸漸井然有序,雖還沒有擺脫家破人亡的悲哀,可人活着,日子總是要過下去的。
這些日子以來,雁定城一旦有什麽大事,守備府都會專門貼出告示,就好比城裏要發糧了、需要征召百姓修建甕城、向全城征集治水土不服的方子等等。因而,百姓們也習慣時不時地來這裏瞧瞧,而今日果然有了新的告示。
窮苦的百姓大多是不識字的,于是守備府就專門請了一個老秀才,一旦有新的告示出來,便會在布告欄前爲他們一一講解。
就聽那老秀才搖頭晃腦地說道:“守備府征召會女紅的婦人,年齡不限,數量不限。有工錢。”
衆人聽得面面相觑,一個老婦人不解地道:“這是要做什麽?”
有人猜測道:“該不會是要給那些軍爺們縫補衣裳?”
“你說得對!”
“一定是這樣的!”
這好像是最可能的猜測,衆人紛紛響應起來:
“我婆娘的針線活好着呢,一會兒我讓她來試試!”
“我也會使一些,縫縫補補絕對沒有問題。”
“我趕緊回去和我家婆娘說說!”
……
是南疆軍給他們帶來了安居樂業,他們一直都希望能夠爲南疆軍做些事,不過是縫縫補補的小活,别說還有工錢拿,就算一文不給,他們也不會推脫。于是,還不到半天的工夫,就有幾十個婦人來到守備府報名。
她們大多是上了年紀的,正值芳齡的新婦和姑娘少有躲過城破時的那一劫的。不止是婦人如此,男人同樣也是,整個雁定城裏,青壯年的男人少得可憐,不少人家都是一個或兩個老人帶着一兩個孫兒勉強度日。
婦人們被迎進了守備府,站在院子裏,不時的東張西望。
她們這還是第一次進守備府,原本還想象過裏面會有多麽的富麗堂皇,可現在看來倒是簡陋的很,除了大點以外,和别的院子也沒多大區别。
等了沒多久,她們就見到兩個穿着青色比甲的俏麗姑娘伴着一個小夫人走了出來,那小夫人才不過十四五歲的年紀,穿着一身素色的窄袖褙子,下套同色鑲邊襦裙,挽了一個随雲髻,隻斜斜的插了一枝翠玉钗,很是素淨,卻通體氣派。
她們不過是平頭百姓,哪裏見過如此貴氣逼人的夫人,不知不覺中,所有人都噤了聲。
“諸位大嬸。”南宮玥先開口了,聲音清澈地說道,“今日勞煩你們前來。其實是有一件事需要拜托一二。”
南宮玥使了個眼色,百卉就把自己做的口罩取了出來。
“需要勞煩諸位大嬸做的就是這個。”南宮玥面帶微笑,輕柔地解釋道,“用多層白紗布折疊在一起縫合制成,配之兩個挂耳,使其能夠戴在臉上,以完整的覆蓋口鼻……”
南宮玥耐心的一一說明,而婦人們似懂非懂的聽着。
她們一開始都以爲這次被召過來是給那些官兵們縫補衣裳,可如今……這要做的是什麽奇怪的東西?
這個小夫人又是誰?
雁定城裏什麽時候有了這樣一位貴氣的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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