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玥點點頭,笑着問道:“你們用過膳了沒?”
“奴婢和畫眉她們用過了。”因看到南宮玥樂在其中的整理着書房,百卉也就沒有打擾她,做主先用了膳。
“那一會兒,我們去找外祖父。”
南宮玥很快就把飯菜吃得一幹二淨,絲毫沒有剩下。
待百卉把食盒還回到廚房後,南宮玥把小灰趕出書房讓它自個兒去玩,然後又回房換上了一襲襦裙,便去了林淨塵那兒。
林淨塵住在守備府裏一個清靜的小院子,這院子有三進,前面可供曬藥,而後罩間則是韓绮霞住着。
南宮玥一踏進院子,就見穿着一身青衣的林淨塵正在站在那裏挑揀着草藥。
南宮玥欣然喊道:“外祖父!”
一見到南宮玥,林淨塵臉上一喜,說道:“玥兒,你怎麽過來了?”
南宮玥笑着說道:“上次寄給您的藥出了差錯,我是來瞧瞧能不能幫您一塊兒改改。”
林淨塵絲毫沒相信她的借口,開門見山地說道:“你是來找阿奕的吧?”
南宮玥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羞澀,小女兒的姿态顯露無疑。
百卉也是掩唇輕笑。
林淨塵呵呵笑了起來,外孫女和外孫女婿感情好,他當然得見其成,這小兩口成親後就是聚少離多的,玥兒如今能來雁定城,自然再好不過了!
他笑容滿面地向南宮玥招了招手,說道:“我正好要制藥呢,你先過來坐坐。”
南宮玥好久都沒見過外祖父制藥了,難得的機會,當然趕緊就走了過去。
林淨塵把挑好的藥草放進了搗藥罐裏,就見那罐中已經有好幾味藥了,各種草藥的氣味混雜在一塊兒,彌漫在空氣裏。
百卉搬來了一把小圓凳,南宮玥靜靜地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林淨塵挑了足足十幾種草藥,按順序一一放入,就開始聚精會神地搗着。
一下,兩下,三下……動作或快或慢,卻相當有規律,在細細地搗了約莫一柱香的時間後,林淨塵拿出了一個小瓷碗,把汁水盡數倒在了裏面。
林淨塵把小瓷碗推到了南宮玥跟前,笑吟吟地問道:“玥兒,你可知這其中有哪些藥?”
南宮玥不由想起了前世,那個時候,她跟在外祖父身邊學醫,外祖父就經常會這樣考驗她。南宮玥笑了,她閉上眼睛,輕嗅着氣味,細心地分辨起來,過了一會兒,才喃喃道:“……白花蛇草,敗醬草、銀蛇根草……咦?”她擡頭看向林淨塵。
這些藥,似乎都有着清熱解毒的功效,有大部分與她上次的那張藥方相似,而且那一味銀蛇根草,也正好是長在沼澤附近的那個?莫非,外祖父在制的就是解沼澤瘴氣之毒的解毒藥?
林淨塵看出了她眼神中的意思,含笑點頭,說道:“就是這些。”
“爲何要把它們搗成漿?”南宮玥面帶不解,蹙眉道,“制成蜜丸應該更便于服用吧?”
“玥兒,你的重點錯了。”林淨塵笑着搖了搖頭,提點道,“玥兒,我問你,這些藥是用于何處?”
南宮玥毫不猶豫地答道:“大軍渡沼澤。”
林淨塵提點着說道:“所以,你是打算讓他們在進沼澤前先服過藥後,待中了瘴氣後再服藥?”
“呃……”
南宮玥隐隐意識到了不對勁,低頭仔細思考了起來。
她在腦海裏演繹着這些藥的使用過程,成千上萬的士兵,馬上就要踏進沼澤了,然後……先一塊兒吃藥?
唔,好像确實有點離譜啊!南宮玥不由羞愧地低下頭。
她原本還覺得自己是沒有得到新鮮的沼澤泥,才會讓方子的效果不盡如人意,現在看來,根本就是一開始就她想岔了方向。
這樣的服藥方法,對于大軍而言,實在有些麻煩,應該說隻适用于緩慢的行軍,若是一旦有所變故,就會受制。
就好比,若是要追擊敵軍,而敵軍又踏入沼澤的話,那是該先吃藥,還是該先追人呢……
尤其是等中了瘴氣毒後再服一次藥就更傻了。
南宮玥覺得自己傻透了!
見她想明白了,林淨塵跟着說道:“這是其一,其二,依你原本的方子,需要備下多少顆藥丸才足夠?你來得及制?”
南宮玥的頭越垂越低,駱越城的三家藥鋪正在忙着趕制藥丸,别的藥鋪她又不敢輕易用,指不定就像千金堂那樣是敵方的暗樁,實在讓人防不勝防。要是真按這個方子去制藥,恐怕幾個月都備不齊可供大軍使用的藥物。
是啊!
這些年,無論是治病還是制藥,她都太順利了,以至于,有些沾沾自喜和先入爲主,到底沒有外祖父考慮的這麽周全。
“外祖父。”南宮玥眨眨眼睛,望着他說道,“那您現在在制的是什麽?”
“你還記得在獵宮時,你們制的口罩嗎?”林淨塵呵呵笑着說道,“我仔細瞧過這東西,确實不錯,所以我打算制一些糊狀的藥膏,封到這些口罩裏頭,來阻隔有毒的瘴氣侵入口鼻。”
林淨塵口中的口罩就是當年獵宮,疫症流行的時候,他們所用的防範的手段之一,一開始還是白慕筱提出的,隻是白慕筱所制的那個口罩太過簡陋和不實用,所以她就太醫一起調整過,不過,在獵宮之後,也沒有普及開來。
獵宮之事,南宮玥依然記憶猶心,忙不疊地點頭道:“外祖父您說得是!”
既然不用入口,那就不需要擔心主藥的藥性太烈會傷身,而一副口罩也可以随身戴着,取用非常方便。大裕的婦人們大多會使一些針線活,口罩的制法也不難,隻要能從駱越城裏調來足夠的紗布,就可以讓全城的婦人幫着一起制。總比制上十幾萬顆藥丸要省時間。
南宮玥兩眼放光地看着他,撒嬌地說道:“還是外祖父最有辦法了!”
南宮玥慶幸,外祖父在雁定城裏,不然她恐怕會在一條彎路上越走越遠。
林淨塵笑着直捋須。
南宮玥躍躍欲試地說道:“外祖父,有什麽我能幫你的嗎?”
林淨塵也不推脫,直言道:“你跟我說說,你那張方子的思路吧。”
南宮玥點點頭,組織了一下語言後,細心地一一解釋道:“……一開始,我是想着萬物相生相克,既然銀蛇根草這些植物能夠在沼澤附近也成長旺盛,說不得就是因爲有相克的功效,然後……”
南宮玥把自己進行過的幾次試驗一一說了,林淨塵也是認真聽着,随後提出了自己的意見,“你考慮的沒錯。可是,你有沒有想過,這些藥性太過猛烈,而人對于藥物的耐受性是不同的。哪怕你這個藥确能解毒,但可能對體質虛弱的人而言,這藥反而就成了毒藥。”
南宮玥也考慮過這一點,立刻答道:“所以,我特意加了環根草來中和藥性……”
一老一少坐在院裏,反複思辨,一旁伺候的百卉見機就讓人搬來了一張小案幾,還擺上了筆墨紙硯。
百卉靜靜研磨,适時地鋪紙遞筆。
兩人一邊思辨,一邊修改着藥方,争執起來,誰也不服誰。
一個多時辰後,一張方子終于成形了。這方子,比林淨塵之前初初所寫的那個更加完善,而且更加适用于制成膏藥。
南宮玥親自把藥方寫了下來,輕輕吹幹了上面的墨迹,笑吟吟地說道:“外祖父,咱們就先用這個試試吧。”
林淨塵欣然點頭。
林淨塵客居的這個院子裏,特意布置了一個小藥房,其中大部分的草藥裏面都有,而沒有他就趕緊讓人去備。
一直忙活到了夕陽西下,一小罐褐色的膏藥終于制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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