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奕把南宮玥引到了坐在鎮南王下首的一個錦袍男子面前,笑着介紹道:“阿玥,這是三叔。”
蕭澈也就三十左右,五官周正,留着短須,面容看來與鎮南王有三四分相似,卻少了幾分鎮南王剛硬之氣。
蕭奕和南宮玥拿起茶盅,一同奉上,喊了一聲“三叔。”
蕭澈迫不及待地接過了茶,給了兩人一人一個紅封。
“這是三嬸。”
蕭澈的夫人辛氏喝了茶,客氣地贊了一句“世子和世子妃郎才女貌,天生一對”之類的套話,又賞了一個翠玉镯給南宮玥,不親不疏,不冷不熱。
此刻的正堂裏也就這四人有資格受南宮玥的一杯茶,接下來就是與鎮南王的側妃姨娘們見禮了。
羅嬷嬷把兩人先引到了鎮南王側妃衛氏的面前。
衛氏是鎮南王側妃,有着二品诰命,是上了玉牒的,按理她是長輩,南宮玥向她行個萬福禮也不爲過,可是衛氏自知身份,沒敢在世子爺和世子妃面前擺譜,忙站前身來,側身避過。
“妾身可當不起世子妃大禮。”衛氏面上帶笑,溫婉有禮,引來鎮南王贊賞的目光。
跟着,衛氏給了南宮玥一個點翠鳳钗做見面禮。
南宮玥含笑謝過。
立在小方氏身後的是鎮南王的幾個侍妾,其中育有子嗣的是金氏和秋氏,金氏本是大方氏身邊的陪嫁丫鬟,在大方氏在世時就被擡爲了姨娘,育有一女蕭容萱,隻比蕭霏小三個月。看這月份,便知這金氏不簡單。
秋氏則是鎮南王書房裏伺候了好些年的丫鬟,直到懷上了四姑娘蕭容瑩,才被小方氏正了身份,擡了姨娘。
而餘下的幾位則并無所出。
姨娘們是半個奴婢,自然受不得世子和世子妃的禮,全都乖順地向蕭奕和南宮玥福身行禮。
之後,就輪到小輩們了。
蕭奕懶洋洋地看向了蕭栾,淡淡道:“阿玥,這是我二弟。”
這一眼看得蕭栾差點沒跳起來,他一看到蕭奕就想起當日被挂在城牆上的事,那漫天的血光仿佛又一次出現在了眼前,他甚至還能夠嗅到那股濃重的血腥味……
蕭栾不禁打了個冷顫,身子縮了縮,趕忙給南宮玥行了禮:“見過大嫂。”卻是不敢正視她一眼。
幾年不見,蕭栾已經從一個男孩長成了一個瘦弱的少年,神色蔫蔫的,昏昏欲睡,好像下一刻就會閉眼睡去似的。這個蕭栾,該怎麽說呢,模樣有幾分像鎮南王,但是性子卻既不像父亦不像母,更不像蕭奕……
小方氏隻一心想着要壓過蕭奕,卻疏忽了她一雙兒女,是不是就叫因小失大呢?
南宮玥心中歎息,按着禮數送了蕭栾一套文房四寶,連着二房的三少爺和三房的四少爺也是送了一式一樣的文房四寶。
接着就是鎮南王府的六位姑娘了,除了大房的嫡女蕭霏,和二房的嫡女三姑娘蕭霓以外,還有大房的庶女,二姑娘蕭容萱,四姑娘蕭容瑩和五姑娘蕭容玉,以及三房的六姑娘蕭容茜。
南宮玥給了蕭霏和蕭霓一人一個羊脂玉手镯,不偏不倚。
蕭容萱、蕭容瑩和蕭容茜則是每人一條紅玉金手鏈。衛氏的女兒蕭容玉和三房的蕭容茜都才不過兩三歲,南宮玥便送了長命鎖,但蕭容玉的那個要重了幾分。
如此這般,終于認完了親,蕭奕迫不及待地說道:“父王,兒子和世子妃這一路也着實累了,想來父王也沒有爲我們準備接風宴,那兒子就帶着世子妃告退下去歇息了。”
鎮南王闆着一張臉,淡淡地點了點頭。
鎮南王還打着要給蕭奕下馬威的主意呢,哪能爲他準備什麽接風宴啊!這豈不是讓他更加嚣張了?
“阿奕。”這時,小方氏開口了,一臉慈愛地說道,“你既然已成了親,外院的甯夏居也不便住了,母親想着你們暫時就先住到汀蘭居吧。世子妃是從北方來的,南疆天氣炎熱,怕是不适應,汀蘭居臨水,最爲适合了。”她說着看向鎮南王,“王爺覺得如何?”
鎮南王贊同地點點頭,說道:“還是你考慮的周到,阿奕……”
“父王。”蕭奕似笑非笑地打斷了他的話說道,“父王恐怕忘了,祖父定下的規矩,待世子成年後便要搬到碧霄堂,獨理事務。”
鎮南王皺了皺眉。
南宮玥倒是聽蕭奕提過碧霄堂,據說,這是老鎮南王當年親手規劃的。
碧霄堂有一道自己的東儀門,正對着東街門,等于是在王府中又自成一府。
儀門爲禮儀之門,乃是正門後的第二道正門,是迎送賓客的地方。
由此可見,老鎮南王确實是用心良苦,特意如此設計王府,應該是希望世子可以相對獨立地管理自己的碧霄堂,爲以後繼承王位打下基礎。
小方氏自然不會願意蕭奕自立門戶,這意味着,她的兒子将會離世子之位越來越遠。
她又如何會放他們去住碧霄堂呢?
果然,就聽小方氏急忙說道:“阿奕,不是母親不讓你住碧霄堂,實在是碧霄堂空置已久,你們這次回來的實在匆忙,都還沒來得及好生修繕一番。你帶着世子妃好不容易才回了南疆,豈能讓你住那種地方。”說着,還一臉委屈的看着鎮南王,就好像自己的一片好意遭到了辜負。
“父王。”蕭奕還沒等鎮南王開口,便笑着拱了拱手說道,“碧霄堂可是您當年所居之地。子尚不嫌母醜,兒子又豈會嫌棄您住過的地方呢?等兒子住進去再後慢慢修繕也不遲,隻委屈了兒子的世子妃。但正所謂嫁雞随雞,碧霄堂再破落,世子妃也隻能随兒子一同住進去了。總不能讓皇上賜下一座郡主府,兒子住進郡主府裏當宜賓吧。”
鎮南王頓時無話可說,他這兒媳婦堂堂郡主之尊,按規矩是有資格獨立開府的。蕭奕這逆子做事向來任意妄爲,若真讓他去求得皇上賜下郡主府,再帶着媳婦搬到郡主府裏去住,那他堂堂鎮南王的臉面可算是丢盡了!
說來也怪皇帝,就不能賜個普通的姑娘給蕭奕嗎?偏偏賜什麽郡主,弄得現在一團亂!
小方氏還想再勸,就聽鎮南王不耐煩地說道:“夠了,阿奕要住碧霄堂,就讓他住去吧!”
小方氏生怕惹惱了鎮南王,終于沒有再開口。
蕭奕也懶得多說什麽,帶着南宮玥行了禮,便大搖大擺地走了。
鎮南王沒有留他們。
蕭奕和南宮玥攜手出了千重院,這次南宮玥沒有坐肩輿,而是與蕭奕一同步行,由着一個王府的青衣婆子在前面引路。
蕭奕雀躍不已,幾乎是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讓南宮玥看看他長大的地方,也看看他們未來的家。不過今日确實是天色不早了,來日方長!
他們成親那年,他急着要奔赴南疆,甚至都沒時間帶南宮玥好好熟悉王都的那個宅子,而這一次,他一定要做到最好,這一次他一定要好好帶着南宮玥熟悉他們的新家。
“阿玥,我帶你去碧霄堂。”
蕭奕向南宮玥微微一笑,牽起了她的手,帶着她慢悠悠地向王府東面的碧霄堂而去。
一進碧霄堂,便見那滿園的綠竹在春風中發出簌簌的聲響,帶着一種怡然甯靜的氣息。
碧霄堂雖很久沒有人住過了,但畢竟是世子的居所,平日裏還是定時有下人前來打掃的,倒沒有想象中那般雜亂,但碧霄堂實在空置已久,哪怕有人打掃過,也難以在短時間裏收拾的像個樣子。
這次回來本就是輕車減從,很多東西都需要重新置辦。
南宮玥先讓人把帶來的兩貓一狗一鷹帶去安頓好,長途跋涉下來,就連貓小白這麽傲驕的貓都有些怏怏的,倒是鷹小灰過足了展翅高飛的瘾,時不時的向兩貓一狗耀武揚威一番。
南宮玥懶得理會正在頭頂興奮盤旋的小灰,叫來百卉帶人先把正屋的内室收拾出來,至少可以先休息,至于其他的地方,可以慢慢整理。
畢竟她要在這裏住上好些年了,有足夠的時間。
不過半個時辰,内室已經收拾得七七八八,鵲兒和畫眉特意在内室裏鋪好了兩張床榻,一個鋪了大紅底丹鳳朝陽刻絲薄被,一個則鋪了寶藍色鯉魚團花錦被,一看就知道靠窗的那張是給蕭奕的。
蕭奕笑得很開懷,他的待遇無疑中提高了不少,好歹不用住宴息間了,可喜可賀!他心裏暗暗決定要給這兩個丫鬟加月錢。
進了屋後,南宮玥勉強振作起來的精神一下子就萎靡了下去,她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臉上掩不住的疲态。
蕭奕心疼地說道:“臭丫頭,你别忙着收拾東西了,早點歇下吧。”
南宮玥揉了揉眼睛,應了一聲,“今日不收拾了,咱們先用膳吧。”說着,南宮玥喊來了百卉,讓她去大廚房裏傳膳。
百卉領了命正要出去,鵲兒恰好過來禀報說,大廚房裏送來了晚膳。
南宮玥微挑眉梢,讓她把食盒拿了進來。
食盒裏是六菜一湯,還冒着熱氣,一打開來便是香氣四溢,看起來倒也不是随意應付了事的。
鵲兒福了福身,說道:“來送膳的嬷嬷說是衛側妃的意思,衛側妃來傳話說世子爺和世子妃日夜皆程辛苦了,今日就不打擾了,待過幾日再來與世子妃說說話。”
這衛側妃倒是個有意思的。
南宮玥微微一笑,說道:“去打聽一下,現在王府裏主持中饋的是夫人還是衛側妃。”
小方氏有着嫡妻的名份,卻沒有王妃诰命。
衛側妃雖是側妃,但有着從二品的诰命,在這諾大的王府裏,兩人的身份其實都有些尴尬。衛側妃能越過小方氏讓廚房給他們送晚膳,顯然應該還掌着王府裏的中饋之權。
可不管怎樣,衛側妃依然隻是一個妾,她現在是想借着這個機會向他們示好吧?
初來乍到,南宮玥打算先看看再說。
蕭奕和南宮玥一同用過了膳,熱水也已經準備好了,南宮玥打着哈欠先去了淨房,好好洗漱一番。
嘩啦啦的水聲很快從盥洗室裏傳來,蕭奕懶洋洋地坐在窗邊,嘴角抑制不住地微微勾起。
真好啊!臭丫頭跟着他回家了!
一炷香後,南宮玥就頂着一頭濕漉漉的頭發從盥洗室中走了出來,坐在梳妝台前,由着百卉幫她慢慢地絞幹頭發。
她的頭發又黑又厚又長,看着好看,可是絞幹起來卻極其耗費時間……到後來,南宮玥已經困極了,腦袋一點一點的。
蕭奕悄無聲息地接過了百卉手頭的工作,又把百卉趕了出去。他自認動作輕柔,做得比起百卉那也是不差的,誰想才一動手,就聽南宮玥用困倦的聲音說道:“阿奕,我們明日去給祖父和母妃掃墓吧!”
蕭奕的手停頓了一下,好一會兒,才輕聲應道:“好!”
明日他們一起去給祖父和母妃掃墓去!
他要親口告訴祖父和母妃,他娶了一個好姑娘,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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