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玥、原玉怡和傅雲雁在廂房裏陪着太後說了幾句話,雲城便打發她們幾個年輕姑娘自己四處玩去。
三個姑娘一出院子,就見原令柏在不遠處對着她們招了招手,語氣中帶着一絲埋怨,“你們可總算來了!”她們要是再不出來,他就要使人去叫她們了。
原令柏帶着三人熟練地在寺中穿梭,最後來到了西北角的一個僻靜的水閣,這水閣倚着一個小小的池塘而建,此刻荷花已經凋謝,池塘裏看來荒涼慘淡。
南宮玥三人随着原令柏上了水閣的二樓後,就見蕭奕倚在窗口對着他們招了招手。
“他們來了嗎?”原令柏急急地問。
蕭奕漫不經心地道:“放心,還沒呢!”
他話音剛落,就聽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蹬蹬蹬”地上樓,竹子很快出現在樓梯口道:“來了!來了!”
其實不用竹子禀告,從他們的角度已經能看到不遠處小徑的盡頭出現了兩個少年,一靛一青,正是傅雲鶴和簡昀宣。
兩個少年均是人中龍鳳,隻是這麽信步走來,衣衫飄拂,就如同一幅畫一般。
兩人漸行漸近,傅雲鶴突然在池塘邊停下,朗聲道:“簡兄,小弟聽聞簡兄劍術不凡,師承陝西的劍術大師雲不凡,不知對否?”
簡昀宣淡淡一笑,謙虛道:“傅兄,小弟雖然學了幾年劍,卻也隻是強身健體而已。”他頓了頓,臉上露出一絲腼腆,“說來小弟習劍還是因爲幼時體弱,被人稱爲簡三姑娘,這才決心練武。”
他如此自曝其短,讓聽者不由覺得親近了許多。
傅雲鶴笑眯眯地看着他,朗聲道:“簡兄,你就别謙虛了。小弟自認劍術有小成,今日倒想與簡兄讨教一番。”說着他已經“刷”地從腰帶間抽出了一把軟劍,在陽光下,劍尖閃爍着刺眼的光芒。
簡昀宣俊臉僵了一瞬,但很快就含笑道:“傅兄,佛門之地忌刀劍利器……”
他話沒說完,傅雲鶴已經從善如流地收起了軟劍,“簡兄說得有理。”卻又地上撿起了兩根樹枝,把其中一根随手扔給了簡昀宣。
簡昀宣反射性地接住了樹枝,“且慢……”他才說了兩個字,傅雲鶴手指的樹枝已經朝他直刺而來,快如閃電,他下意識地反手一擋。
接下來,兩個少年一來一回地交起手來,這樹枝對樹枝沒有劍與劍的铮铮碰撞聲和四濺的火花,也因此少了幾分肅殺之氣。
兩人的身軀輕盈靈活,出手似疾風驟雨,轉瞬便對了好幾個來回,看來是勢均力敵……明顯可以看出傅雲鶴咄咄逼人地步步緊逼,而那簡昀宣以防守爲主,退了一步又一步,直到他退到了池塘邊,再半步,他就要落入水中了。
他眸光閃爍了一下,隻是一瞬的遲疑,傅雲鶴手中的樹枝已經刺向他的喉嚨,在距離不到一個指頭的地方停下。
傅雲鶴似笑非笑地看着簡昀宣,停頓了片刻,才懶洋洋地收起樹枝,抱拳道:“得罪了。”
簡昀宣扔掉了樹枝,拂了拂衣袖,優雅而從容,也是抱拳,“傅兄劍術不凡,小弟佩服。”
傅雲鶴得意地一笑,道:“簡兄也算不錯了,雖然比我差了那麽一點……”
兩人談笑着漸漸遠去,水閣中的衆人表情各異。确信簡昀宣走得足夠遠以後,傅雲雁這才出聲道:“看來倒是一個謙謙君子。”語氣中有一絲贊賞。
南宮玥卻是微微蹙眉,朝原玉怡看去,“怡姐姐,你怎麽看?”
原玉怡眉宇間有一絲凝重,一絲不确定,好一會兒才遲疑地說道:“他的脾氣未免也太好了一點……”在她看來,鶴表哥剛才的舉動都是極爲不講理的,可是這簡昀宣卻沒露出一絲不悅,從頭到尾都是從容淡然。
“他想必很能忍……”南宮玥也是若有所思。簡昀宣乃是章敬侯府嫡出,父親是陝西總督,已經是封疆大吏了,簡昀宣絕對算得上天之驕子,不說王都,在陝西恐怕是沒人敢與他叫闆。可就是這樣一個人,還是習武的少年,竟像是沒有一絲血性,天性擅長隐忍一般。
就像蕭奕說的“人無完人”,即便是現在看來溫文儒雅的官語白,也曾有過年少時鮮衣怒馬、意氣風發的時刻。……看來還是很有必要派人去陝西好好調查一下這位簡三公子。
原玉怡忽然想到了什麽,突兀地說了一句:“我記得他之前穿的不是這一身吧?”
她這麽一說,南宮玥和傅雲雁對看了一眼,也想了起來,這位簡三公子上午穿得是一身藍袍,可是剛才卻變成了一襲青袍了。
傅雲雁不知道是贊歎還是感慨地看着原玉怡,覺得她對衣着打扮什麽的還真是太敏感了。
蕭奕似笑非笑道:“今天用素齋時,一個送茶的小沙彌不小心把熱茶潑在了他身上,弄髒了他原來那身衣袍。”
原令柏在一旁補充道:“聲明一下,這件事跟我們無關,純粹是巧合。”
那之前,他們曾經要一個婢女故意去撞了簡昀宣,但簡昀宣目不斜視,以緻他們對他的印象還算不錯。
原令柏的腦海中不由浮現了午膳時的那一幕,那個小沙彌弄髒了簡昀宣衣裳自然是忙不疊地賠不是,還直覺地用衣袖去幫其擦拭。
從頭到尾,簡昀宣的态度都是極好,君子如玉,寬容大度地原諒了小沙彌。
隻是當他起身去換衣裳時,原令柏突然注意到他修長的手指在剛才小沙彌擦拭的地方彈了彈,優雅地離去。
對方的動作看似随意,卻一瞬間給了原令柏非常不舒服的感覺。
蕭奕比了一個手掌道:“我們試探了他五次,他的表現還真是無懈可擊。”仿佛是在應對一場考試一樣。
水閣中,靜默了好一會兒。
原令柏沉聲道:“我還是想辦法勸母親把相看的事再拖一拖吧……”現在的理由恐怕不一定能說服雲城放棄這門親事,還是得細細調查一下這個簡昀宣才行。
他一向嬉笑的臉龐上有着少見的凝重,這畢竟關乎到他唯一的妹妹的終身幸福,那可是一點也馬虎不得。
原玉怡默默地看了衆人一圈,眼看着大家都爲她的親事所忙碌憂心,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有兄如此,有友如此,何其幸也!
雖然她不知道自己的未來在何方,但是有了他們,自己怎麽也會過得好吧!
她嘴角勾出一抹淺笑,笑吟吟地一手挽起傅雲雁,另一手挽起南宮玥,拉着兩人陪她逛靈修寺去了。難得出來玩,總不能讓一個還不知道會不會有交集的人就敗了這一天的興緻吧。
這一日,直到太陽西斜,皇帝的禦駕才離開靈修寺。
回到應蘭行宮後,太後疲倦不堪,打發随行的女眷都各自回去休息,可是皇上卻還是精神不錯,拉着幾個近臣一同用了晚膳,因此等蕭奕回到靜月齋時已經是月上柳梢頭了。
前院裏靜悄悄的,那些丫鬟婆子也不知道上哪去了。
一走進屋,畫眉上前行禮,禀告道:“世子爺,世子妃說要趁着晚上陰涼,去後院采桂花。”
采桂花?蕭奕眼中閃過一絲興味,立刻轉身又出去了,繞過屋子往後院行去。
還未見其人,已聞其聲,一陣陣清脆的笑聲伴着一股怡人的清香自後院而來。
這個笑聲他再熟悉不過,更不會認錯,是他的臭丫頭!
蕭奕加快腳步,繞過屋子,前面便是豁然開朗,靜月齋的後院裏種了好幾棵金桂,此刻,銀色的月光輕柔地灑在庭院中,照得那一簇簇金燦燦的桂花像是在發光似的,芳香撲鼻,整個後院都沐浴在那甜絲絲的香氣中。
百卉、百合各自拿着一根竹竿晃動着桂花樹的枝頭,金色的桂花“簌簌簌”地灑落下來,洋洋灑灑,仿佛下了一場桂花雨。
月光下,無數金燦燦的花瓣中,一個身穿嫩黃色衣裙的少女伸展雙臂,一邊歡笑,一邊旋轉着翩翩起舞,裙袂翻飛如蝶舞,一朵朵桂花落在她的鬓發間,臉頰上,衣裙中……蕭奕随意地靠着一旁的樹幹上,幾乎有些看呆了。
起舞中的少女似乎察覺了什麽,停了下來,然後朝他的方向看來,露出更爲璀璨的笑容:“阿奕,你回來了。”
蕭奕不由也跟着笑了,大步走向南宮玥。
百卉和百合也看到了蕭奕的到來,暫時收起了竹竿。
蕭奕走到南宮玥跟前,溫柔地替她拈起一片沾在發頂的金色花瓣,含笑問道:“你不是來采桂花嗎?”語調中帶着一絲調侃。
南宮玥眼中閃過一絲尴尬,若無其事地說道:“是啊,我答應怡表姐和六娘她們給她們釀桂花酒。”
桂花酒?蕭奕眼睛一亮,以後選個日子,和臭丫頭一起小酌點桂花酒,彈個小曲,跳個舞什麽的……也挺趣緻的。
蕭奕自告奮勇地說道:“阿玥,我來幫你吧。我爬到樹上幫你搖桂花。”
百合在一旁默默地心道:就算沒你世子爺出手,我和表姐也會爬樹的。
南宮玥搖了搖頭:“這幾棵桂花樹的枝幹太細,恐怕你一爬上去,樹枝就要折斷了。”
蕭奕的面色僵了一瞬,瞥了不遠處的那幾棵桂花樹一眼,發現南宮玥說得還真沒錯,但他眼珠一轉,很快又有了主意,笑眯眯地說道:“那還不簡單嗎?”
就在這時,鵲兒帶着兩個小丫鬟急匆匆地朝這邊跑來了,興沖沖地說道:“世子妃,我把傘取來了。”她一看蕭奕也在,忙屈膝行禮。
蕭奕看着鵲兒和兩個丫鬟臂彎捧的幾把紙傘,劍眉一挑,下意識地看了看天空。
南宮玥似乎看出他的疑惑,抿唇笑了起來,故意賣關子道:“你待會就知道了!”
蕭奕走到一棵桂花樹前,然後撩起衣袍,猛地側身往樹幹一踢,樹幹便猛烈地震動了起來,就像在風雨中瑟瑟發抖一般,“簌簌簌”地下了比之前還要濃密數倍的花瓣雨。
一旁的鵲兒她們見狀,趕忙打開了傘,把傘柄朝上,以傘爲“碗”把那紛紛揚揚落下的桂花瓣都盛到其中。
蕭奕的做法略顯粗暴,卻簡單有效。
不一會兒,丫鬟們已經用傘接了好幾籮筐的桂花。
南宮玥看着差不多,忙喊停,可是蕭奕卻是有幾分意猶未盡,興緻勃勃地看着南宮玥問道:“接下裏該怎麽做?”
“把桂花先揀挑一下,然後放到陰涼處風幹一夜。”
于是,衆人便轉戰堂屋,圍在一起揀挑起花瓣來,挑出殘花,去掉敗葉,分離雜質……
南宮玥本來怕蕭奕覺得無聊,沒想到他居然耐着性子一直陪着她,一邊挑揀,一邊想一出是一出地說着:
“阿玥,想想桂花能做的東西還挺多的,除了釀桂花酒,還可以做桂花糖。”
“再給我做一個桂花荷包吧!”
“對了,還有桂花糕!”
“桂花茶!”
“……”
“差點忘了,還有糯米桂花蓮藕。”
他源源不斷地提出各種要求,南宮玥全都爽快應下,喜得蕭奕眉飛色舞,一把抱住她就往臉上親,丫鬟們趕緊識趣的避了出去,還替他們關上了門。最後南宮玥惱差成怒,抓起一把桂花朝他扔了過去……
第二日,蕭奕剛用過早膳,朱興就遞來了南疆那邊的信,于是,蕭奕便與他一同去了書院。而南宮玥則跑去看了那些晾了一夜的桂花。
整個靜月齋彌漫着一股濃濃的金桂味。
南宮玥吩咐百卉、百合還有鵲兒她們準備了十來個酒壇和數十斤的冰糖。
接下來,那可是體力活了,百卉、百合準備了石臼,把那些冰糖都搗碎成粉末,将每斤桂花與四兩糖末混合拌勻,再放入一個個酒壇中,仔細地将酒壇封閉起來,最後放到屋子裏的陰涼處任其發酵兩三天才能繼續進行下一個步驟。
其間蕭奕回來了一趟,說是要去官語白那裏一趟,因着田禾遞來的消息,他需要去與官語白商議一下。
幾個姑娘一起忙活起來,不到一個時辰就搞定了。
南宮玥想着昨日蕭奕纏着自己要吃桂花糕和糯米桂花蓮藕,便大臂一揮道:“我們去小廚房!”
看來世子妃是想親自下廚了,百合和鵲兒互看了一眼,心道:那她們可是有口福了。平日裏世子妃下廚,便宜的不止是世子爺,連她們這些丫鬟也能沾點光。
幾個丫鬟紛紛歡喜地應聲,而這時,畫眉卻突然快步走來,禀告道:“世子妃,皇上派人過來傳口谕。”聞言,百合的肩膀差點沒垮下來,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先讓人廳堂坐會兒,我換身衣裳就過去。”
今日本來不打算出門,南宮玥穿得很是随意,隻是着了一身青色衣裙,剛才忙了好一會兒,這衣裙上也沾了些許的糖末。
畫眉應了一聲,前去回禀。
南宮玥利落地換了身衣裳,又挽了一個堕馬髻,戴着粉色珠花,襯得她如玉的小臉分外晶瑩。
拾綴好後,她便去了廳堂,隻見一個長得眉目清秀、面白無須的小内侍正坐在廳堂左邊的圈椅上飲茶,與他同來的還有兩個陌生的侍衛,一見南宮玥過來了,那内侍連忙放下手中的茶盅,起身行禮:“奴才見過世子妃。”
南宮玥擡了擡手,含笑道:“胡公公免禮。”這胡公公她倒是認得,是在皇帝身邊伺候筆墨的。
胡公公是來傳皇帝口喻的,急召她去福壽閣。
南宮玥第一個念頭,便是爲了太後中毒一事,心想:難道是皇帝找到了毒藥的來源,讓她去辨辨?
這麽想着,南宮玥微微颌首,帶着百卉、百合一同随胡公公去了。
而這個時候,蕭奕正散漫的靠坐在一張太師椅上,把手上一個刻着虎紋的錫罐向官語白輕抛了過去,說道:“小白,我給你送了點好東西來。”
看似是抛,蕭奕的手勢極穩,錫罐一脫手就準确的落在了官語白的手上。
官語白打開罐子,一股濃郁的茶香便撲鼻而來,他微微一笑,道:“青餅普洱,應該是五十年的?”
衆所周知,普洱茶越陳越香,這存放五十年的上好普洱茶餅是茶中黃金,不止是金貴,還罕見。
蕭奕哈哈大笑地鼓掌道:“小白,有眼光!這是我特意讓人從南疆捎來的,平日裏喝了你不少好茶,今日一次性彌補你。”說着,他還故意看了小四一眼,仿佛在說,本世子知道你一直在心裏埋汰本世子暴殄天物,浪費好茶。
小四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仿佛在說,你何止是浪費好茶,還浪費好水呢!
看着兩人用眼神無聲地鬥起嘴來,官語白嘴角微勾,淡淡的笑容如清冷的銀月,道:“小四,去取我的茶具來,我和阿奕來試試這普洱。”
沒一會兒,小四就捧着茶具回來了,面無表情地說道:“公子,那個百越聖女又來了。說是親手做了些玫瑰餅送您嘗嘗,我已經打發掉了。”
官語白不以爲意地點點頭。
倒是蕭奕眉梢一挑,“‘又’?難道這南蠻聖女還總是過來不成?”
一提到那個聖女,小四冷冰冰的面上也現出了明顯的不悅,說道:“每日都來。風雨無阻。”公子的脾氣就是太好了,最好這個肆無忌憚的蕭世子能替他們公子把人給打發了。
官語白并不在意,一派悠然地拿起銅制的小水壺,放到一旁的紅泥小火爐上燒起水來。
蕭奕一邊等着他烹茶,一邊看似随意地問道:“小白。你覺得哪位皇子和親最佳?”
以皇帝的脾氣,最後定會應下和親,本來這和他沒什麽關系,但現在他卻打算要推一把,反正等那個南蠻聖女和了親後,自然就不會再糾纏官語白了。
“三皇子如何?”
“三皇子。”
兩人幾乎異口同聲,随後相視一笑。
撇開其他一切不提,單純從利益而言,五皇子年紀最小,暫時還看不出好賴。而餘下的三位皇子,大皇子愚鈍莽撞,二皇子善隐忍,近些年都不見其有大的動靜,唯有三皇子韓淩賦蹦跶得最歡,因而以三皇子來和親更能給這奪嫡之争增加一些變數,從而爲蕭奕換來更多的時間。
銅壺“咕噜噜”的冒着煙,官語白舉止悠然的烹着茶,他的一舉一動都不緊不慢,就如同幅畫一樣,很難想象,他也曾經鮮衣怒馬,馳騁疆場。
官語白替蕭奕斟了一杯茶,忽而唇角微揚着說道:“阿奕,你今日怎帶起了香囊?”
“香囊?”蕭奕一臉古怪,他又不是姑娘家,帶什麽香囊啊,就連臭丫頭平日也隻喜歡帶些薄荷草之類的香囊。
官語白也覺得蕭奕會帶香囊着實有些古怪,但他确實聞到了一種陌生的香味。
蕭奕擡起袖子聞了聞,經官語白這麽一提,他倒也确實隐約聞到了一種氣味,似有若無,非常的淡,而且似乎在哪裏聞到過。
“真奇怪……”蕭奕嘀咕着,仔細回想會在哪裏沾上這種味道,想着想着,他忽然神色一頓,說道,“我想起來了,那個香囊!”
官語白微微挑眉。
“昨日南蠻的聖女送了幾個香囊給皇後,皇後就賜給了阿玥她們……”蕭奕越說越有些不對勁,“不過,那香囊昨日就讓我扔了,怎麽還會有味道。”
官語白眼簾微垂,手指在案面上輕輕叩着,問道:“昨日還發生過什麽與百越有關之事?”官語白昨日沒有随駕,自然也不清楚發生過什麽。
蕭奕想也不想地說道:“鳥。南蠻子送了皇上一隻鳥。”
官語白神色一凜,“什麽鳥?”
“一隻拳頭大的鳥,羽毛是七彩的……”蕭奕瞧出了官語白神色間的不妥,問道,“可是這花和香囊有什麽問題?”
官語白不答反問道:“世子妃現在何處?”
“阿玥在靜月齋裏和丫鬟們釀桂花酒。”
“你趕緊回去。”官語白猛地站了起來說道,“若是有人說奉旨來宣召,千萬不能讓她去。”
官語白一舉一動素來雲淡風輕,似乎任何事都不能影響到他分毫,蕭奕還是第一次見他如此失态,想來定是事态緊急。蕭奕的心揪了起來,他顧不上多問,直接翻窗向靜月齋的方向奔去。
“小四。”官語白的胸口劇烈的起伏着,吩咐道,“你跟過去瞧瞧。”
“公子……”
小四有些擔心,但還是謹遵吩咐,緊跟而去。
約莫一盞茶後,小四匆匆回來,回禀道:“世子妃一柱香前被皇上口喻急召去了福壽閣,蕭世子已經趕過去了。”
官語白本一直站着在等,此刻聞言,臉色一片煞白,他緊緊地抓住了胸口的衣襟,一瞬間,似乎連呼吸都快停滞了。
小四緊張地高喊,“公子!”
官語白的額頭冷汗淋漓,聲音幾乎微不可聞地說道:“百越之地有一種淫鳥,有着七色羽毛,袖珍大小,平日裏從來不發出叫聲,它最喜一種奇花,那花開一宿即敗,凡接觸到此花者,花香能在皮膚上停留三日,尤其在第二日最爲濃烈。當此鳥聞到花香,就會發出悅耳鳴叫,那叫聲惑人心智,令人生淫……無藥可解。”
小四的臉色也随之微變,他趕緊扶住了官語白,忙道:“公子您别急,蕭世子已經趕過去了。”
官語白氣息紊亂,聲音急促的說道:“你帶兩個人去……萬不得已時可以便宜行事。”
小四神色一凜,公子的意思是若有萬一,可以弑君以保住世子妃。
“是!”小四應聲,匆匆而去。
官語白放在案上的手在微微顫抖,他緩緩地握攏成拳,臉上彌漫着一股難言的灰暗之色。
而此時,正在福壽閣的南宮玥也感到了有些不太對勁。
福壽閣是皇帝在應蘭行宮時處理政事的所在,有一正殿兩偏殿,在福壽閣外則是一個布置精巧的園中園,皇帝素來都是在正殿的書房裏見她的,但現在,這胡公公卻把她往園子的方向領。
而且,越走似乎越是偏僻,就連來往的侍衛和宮人都不知不覺的少了許多。
“胡公公。”南宮玥的腳步頓了一下,說道,“皇上此刻在何處?”
胡公公回過頭來,恭敬地說道:“世子妃,皇上就在前面的嘉怡軒等您呢。”
這胡公公确實是皇帝身邊的人沒錯,她見過也不止一兩回了,是她太多疑了嗎?
南宮玥故意放慢了步伐,緩步往前走去,在拐過了一個小徑後,胡公公笑着停了下來說道:“世子妃,嘉怡軒就在前面了。皇上有要事與您商量,還請世子妃一人與奴才過去。”
南宮玥的目光在四周環顧了一圈,沒有發現皇後的鸾駕,也就是說皇後不在?皇上要單獨見她?
自她年歲漸長,尤其是出嫁以後,皇帝就不會單獨召見她,哪怕有時事關機密,不便讓外人知曉,也會特意召來皇後陪着。
可今日……
事情越來越古怪,真得是皇帝有要事要召見她,還是……有人假傳聖旨?!
想到“假傳聖旨”,南宮玥的心不由“咯噔”了一下。
這福壽閣乃是皇帝的居所,真會有人如此大膽的,故意把她引來這裏?
胡公公催促着說道:“世子妃,快随奴才來吧,别讓皇上久等了。”
“胡公公。”南宮玥忽然開口了,笑着說道,“上次皇上命我給太後制一個養生的方子,說是要壽辰之日獻給太後呢。皇上可是爲了此事特意宣我前來?”
“世子妃果然聰慧。”胡公公應聲道,“太後壽辰就要到了,皇上可是急着呢。”
“原來是這樣,胡公公你早說呢。不過……”南宮玥神色一凜,突然冷言道,“胡公公,你假傳聖旨該當何罪!”
這突如其來的質問讓胡公公的身體不由一僵,臉上露出了一絲恐慌,雖然隻是一閃而過,卻讓南宮玥清晰的捕捉到了。
兩次試探,事實已經很明确了。
“世子妃,您這話是什麽意思。”胡公公闆下臉來說道,“咱家是奉皇上口喻宣召您前來,您想抗旨不成。”
“本世子妃今日還就不去了。”南宮玥一甩衣袖,轉身往外走去。
她的面上冷靜,心裏卻是一片慌亂。
她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以至于會有人假傳聖旨,更不知道把她騙來這裏是想做什麽?
可是現在不是思考的這些的時候,不管那些人的目的爲何,她都必須盡快離開……
“世子妃!您抗旨不遵,該當何罪!”
南宮玥似笑非笑道:“那就請皇上出來親自治本世子妃的罪吧。”
胡公公面上的慌亂又重了幾分。
這裏雖然偏靜,可難免會有侍衛巡邏至此,更何況,皇上就在前面的嘉怡軒裏,若是不小心驚動了聖駕,那主子的事可就完了!
幸而爲了以防萬一,他特意帶了兩個侍衛出來,想來要制服這三個姑娘是輕而易舉的,到時候再想辦法完成主子的吩咐就是。
想到這裏,胡公公幹脆一不知二不休,喝令道:“拿下她!”
兩個侍衛立刻向南宮玥圍攏了過去,百合和百卉交換了一下眼神,分立在她兩側,敏捷地擋下了侍衛。
胡公公沒想到她居然會如此大膽,急得直跺腳。
而就在這時,一個焦急的聲音響起,“臭丫頭!”
南宮玥循聲望去,就見蕭奕滿頭大汗地向她奔了過來,這一瞬間,她整顆心都定了下來,再也沒有害怕,臉上揚起了笑容。
與此同時,蕭奕将她緊緊地抱在了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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