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堂中央,南宮琤跪在冷硬的地面上,目光清澈,沒有絲毫的躲閃之色。
“啪!”
陸氏重重地拍着紅木太師椅的扶椅,一雙渾濁的老眼中陰雲密布,額頭青筋直跳,怒道:“家門不幸,真是家門不幸,我們裴家怎麽就娶了你這麽個災星禍害!”
裴二夫人手執一方帕子,感慨地掩了掩嘴角道:“可憐的辰兒,這可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了,原本以爲救了個知恩圖報的大家閨秀,沒想到卻是個……”她搖頭又歎氣,心裏想着:她就說嘛,堂堂南宮府的嫡長女怎麽會願意嫁給一個不良于行的癱子,原來還有這樣的事,說不定還是個失了貞的呢。
也是,以裴元辰現在的狀況,又沒辦法與南宮琤圓房,那可不正是最好的人選!
裴二夫人心中冷笑,覺得自己真相了。
陸氏的眼中燃燒着熊熊怒火,越說越激動:“像你這麽個不貞不潔的女人,我們裴家可容不下……”
裴二夫人嘴角微翹,瞳孔中閃過一抹快意。
前幾日,南宮家還大張旗鼓的跑來給南宮琤撐腰呢,現在不知道他們還有沒有這個臉再來!這件事情一出,看南宮家還有什麽臉面在這王都走動!這一次,她不但要出了這一口惡氣,還要讓長房一輩子都翻不了身!
裴二夫人面色一正,趁機煽風點火:“母親說的是,我們建安伯府世代家風清正,還從沒出過這樣的事,可不能因此被壞了名聲……”
陸氏雙目一眯,深以爲然地颔首道:“建安伯府的名聲不能毀于此女手中,休妻,必須要讓辰兒休妻。”
南宮琤俏臉慘白,但還是挺直腰闆,心中一片混亂。誠王這件事來的突然,讓她幾乎沒有思考的時間。
建安伯夫人昨日偶感風寒,發起了高燒,于是,從昨晚起她便和裴元辰一直在榻邊侍疾,幾乎是一夜未眠。直到建安伯夫人好不容易退了燒睡了過去,她才在裴元辰的一再要求下回屋去歇了,還沒等歇上一會兒,就被陸氏喚來了這裏。
南宮琤不怕被休,她怕的是如果因爲她,使得南宮府的名聲蒙塵,娘家姐妹的名聲亦要受她連累。
裴二夫人飛快地看了面無血色的南宮琤一眼,心裏得意,然後給了身旁的兒媳陸佳期使了一個眼色,陸佳期立刻對裴二夫人道:“母親,這休掉大嫂,大哥會同意嗎?”她嘴角情不自禁地勾起,幾乎掩不住語氣中的幸災樂禍。
陸氏眉頭一擰,裴二夫人看着陸氏的面色,故意道:“辰兒識人不明,才招來這個掃把星。此事顯然用不了多久就會鬧得人盡皆知,我們伯府必會成了全王都的笑柄,若是不休妻還想怎樣?”裴二夫人的心裏很是得意,一旦沒了這個南宮琤,那長房就等于同時失了南宮府和鎮南王府助力,這世子位遲早要落到他們二房手中。
一聽到建安伯府成了王都的笑柄,陸氏的眉頭鎖得更緊了。
裴二夫人暗喜,趁勢對陸氏道:“母親,請恕兒媳多嘴,辰兒娶了如此的媳婦,壞我伯府名聲,實在是德行有虧,難當世子之位!”
陸氏目光一凝,眯眼地睃了二兒媳一眼。她自然知道二房對爵位觊觎已久,一番作态都是别有所求,隻是辰兒這一回确實是給伯府蒙了羞,再者,他不良于行,确實是不适合再當這個世子。看來這一回自己不能再心軟,得和老大好好談一談了……
跪在下方的南宮琤雙目猛地一瞠,憤然地擡眼朝裴二夫人看去,清冷的目光如利劍一般。裴二夫人怎麽說她,她都可以忍下,可是這一切和裴元辰都無關。
“二嬸,請慎言!世子何來德行有虧?”
南宮琤質問般的語氣聽得二夫人眼尾一挑,正要說什麽,卻聽門外傳來一道禀報聲:“老夫人,二夫人,鎮南王世子妃來了,人剛到了二門。”
一聽說南宮玥來了,陸氏便是反射性地眉頭一皺。
上次南宮玥來伯府時,對着自己和老二媳婦好一陣羞辱,差點逼得自己給她一個還沒及笄的小丫頭行禮,想起來那一幕幕還猶在眼前。自己身爲伯府的老夫人,堂堂的二品诰命夫人,已經很久沒有人敢如此對待她!
陸氏還沒說什麽,裴二夫人已經是迫不及待地冷笑道:“母親,世子妃來了正好,我們把話說明白了,讓世子妃趕緊把人帶回去。”裴二夫人心裏也是新仇舊恨一起上,心道:今日南宮玥自己送上門來,就别怪她有仇報仇了!
不一會兒,一個婆子就引着南宮玥進了福壽堂的正堂,百卉、百合兩人緊随其後。
一看跪在地上的南宮琤,南宮玥目光一沉,先聲奪人道:“陸老夫人,裴二夫人,這是怎麽了?我大姐姐乃是府中的世子夫人,豈能被罰跪于此?”
裴二夫人心裏冷笑,故意站起身來給南宮玥福身行禮:“見過世子妃。”
南宮玥由着她施了全禮,才開口道:“裴二夫人免禮。”
裴二夫人忍下那口氣,譏諷地看着南宮玥,趾高氣昂道:“世子妃,令姊同誠王早有私情。這樣的婦人,豈能再爲我們伯府的世子夫人?!今日世子妃來得正好,我們伯府要休妻,就煩請世子妃把人帶回南宮府吧。”說完這些,裴二夫人心裏是痛快極了。
“我大姐姐同誠王有私情?”南宮玥眉梢一挑,問道,“裴二夫人這是什麽話,可有證據?”
裴二夫人冷哼一聲,說道:“皇上都已經下了口喻了,那還能有假?”
南宮玥毫不避讓地繼續問道:“敢問皇上的口喻是如何說的?”
裴二夫人自恃有理在先,“誠王自稱與南宮琤相知相許,情深似海,皇上令她自辯。”
“呵。原來是這樣啊。”南宮玥冷笑着說道,“皇上都隻是讓我大姐姐自辯,裴二夫人倒是對北狄的誠王信賴有加,已是認定了他所言屬實。我倒不知道,裴家與北狄竟是如此關系婓淺,以至于對其言聽計從。”
裴二夫人整張臉都黑了,陸氏更是脫口而出的憤道:“世子妃,請慎言,我們裴家怎麽會去信賴北狄!”
北狄乃是敵國,南宮玥這話要是傳出說,建安伯府可就完了!
南宮玥回敬道:“二夫人亦是。”說着她再次看向陸氏道,“誠王不過是污蔑之言罷了,裴家既不信北狄,自然應該站在我大姐姐這一邊,老夫人,您覺得本世子妃所言可有道理?”
陸氏和裴二夫人都不禁一陣語塞,她們能說什麽?
說她們懷疑南宮琤失貞,那就是代表她們信了北狄人,否則,就應該認定誠王是污蔑。
南宮玥的目光在室内掃了一圈,沒有見到裴元辰在此維護南宮琤,不禁有些失望。
裴二夫人不肯罷休,冷着臉說道,“不管此事是真是假,南宮琤定有行事不謹之處,否則豈會被人攀附。僅憑這一點,我們裴家就能休了她。”
“裴二夫人。休不休妻,素來都是由夫君公婆決定的,你一個隔房的嬸嬸在這裏瞎摻和什麽?……裴世子又在何處?”
南宮玥話音剛落,正堂外突然傳來下人行禮的聲音:“見過世子!”
跟着是輪椅滾動發出的聲音,衆人的視線不由的朝正堂門口看了過去,目光各異,隻見裴元辰在兩個婆子的幫助下過了門檻。
“元辰!”南宮琤複雜地脫口而出。
坐在輪椅上的裴元辰看來竟然平靜得很,先給陸氏、裴二夫人行禮:“祖母,二嬸。”
之後,裴元辰淡淡地對身旁的一個丫鬟說道:“青霧,還不扶世子夫人起來……”
南宮玥沉默地看着裴元辰,心下一松,若是裴元辰願意維護大姐姐,事情就好辦多了,而陸氏和裴二夫人卻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南宮琤都給他戴綠帽子了,他還不舍得讓她跪?
他們裴府什麽時候出了一個癡情種子了?
裴二夫人在一旁涼涼地說道:“古語說,英雄難過美人關,原來還真是沒錯。”
陸氏的目光定在南宮琤絕美的臉龐上,南宮琤未出嫁前有着“王都第一美人”的稱号,确實長得美貌動人,果然是紅顔禍水啊!
“真是女色誤人。”陸氏目露嫌惡,滿臉怒容地拍了拍扶手,“誰敢扶她!?”
青霧本來已經走到南宮琤身邊,微微俯身下去,打算挽住南宮琤的胳膊,可是被陸氏這麽一斥,她頓時僵在了那裏,不知道到底是該聽世子的,還是該聽老夫人陸氏的。
裴元辰看向陸氏,道:“祖母,琤兒做錯了什麽,爲何要跪?”
陸氏被他颠倒黑白話氣得是兩眼充血,一時間隻覺得南宮琤簡直是妲己、褒姒再世,憤然道:“如此水性……”她看了南宮玥一眼,話鋒勉強一轉,說道,“她對長輩不恭敬,行事不檢點,我這個做祖母自然可以教訓!我倒要看看誰敢攔我……還不家法伺候!”她又氣又急地對着身旁的婆子下令。
那婆子急急地領命取家法去了,而陸氏則挑釁地看着裴元辰和南宮玥。作爲孫兒,裴元辰若是阻攔自己對南宮琤動家法,那就是忤逆;而南宮玥隻是個外人,根本沒資格來管建安伯府的家事。
南宮玥眉宇緊鎖,給了百合一個眼色,示意她伺機而動。如果裴老夫人真的敢對南宮琤動手,那她決不能坐視不理。
裴二夫人和陸佳期在一旁交換了一個眼神,就等着看好戲。
沒一會兒,那婆子就捧着家法快步回來了,陸氏冷冷地看着南宮琤,強硬地說道:“給我動手!”
南宮琤咬了咬牙,嘴唇慘白得沒有一點血色,但卻沒有求饒。
眼看着兩條藤棍已經架在了南宮琤的背上,百合微微眯眼,上前了半步,正要出手,就聽裴元辰激動地叫道:“住手!”
不知道是誰驚呼出聲:“世……世子!”
隻見裴元辰竟然從輪椅上站了起來,大步朝南宮琤沖了過去,然後身子一個踉跄,就跌了下來……
“世子!”
“元辰!”
這一切實在是發生得太快,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癱瘓了一年多的裴元辰居然又站了起來,還走路了?
正堂内,亂成了一團,南宮琤和裴元辰身旁服侍的婆子急忙去攙扶他,小心翼翼地又把他扶回了輪椅上。
而裴二夫人和陸佳期則失态地也站了起來,腦子裏一片空白。
怎麽可能?
這怎麽可能呢?
裴元辰居然站起來了!難道他這是好了?
如果裴元辰真的好了,那他的世子位可就是穩穩的,哪有他們二房置喙的餘地?
而陸佳期心裏更是忍不住想,若是自己當初願意嫁給癱瘓的裴元辰,那現在自己豈不就是明當當的世子夫人了?想到這裏,陸佳期的心裏一陣煩躁,上次祖母做了主,給那懷了孩子的丫鬟灌了藥,又讓人牙子來領走了,雖然那件事已了,可不管是公婆,還是丈夫都她冷淡了許多,讓她隻覺心寒。
若是她嫁的人是裴元辰,日子一定不會過成像現在這樣。
陸佳期不禁看向了正半蹲在裴元辰輪椅旁的南宮琤,心中不禁又嫉又妒。
至于陸氏,這個時候,已經懶得跟南宮琤計較了,畢竟裴元辰可是府裏的嫡長孫,他的身子那可是比其他事都重要許多。
陸氏小心翼翼地看着裴元辰,連語氣都柔和了不少,“辰兒,你好了?你真的好了?你怎麽不跟祖母說呢?……對了,太醫,趕緊讓人去請太醫!”
立刻就有丫鬟急急地應聲,出門去請太醫了。
南宮琤也是緊張地看着裴元辰,“元辰,你覺得如何?可摔傷哪裏沒有?”
連裴元辰自己都有些恍惚,若非剛剛摔倒的疼痛提醒着他,他幾乎懷疑剛才隻是他的一場美夢而已。
南宮琤這麽一說,陸氏也更爲緊張,又問:“是啊,辰兒,你摔疼了沒有?”
裴元辰怔了怔,揉了揉額頭對陸氏道:“祖母,孫兒覺得頭有些暈,就先回蓼風院去了。”
陸氏一聽他不舒服,忙不疊地吩咐婆子送他回蓼風院。
這個時候,早沒有人記得南宮琤的那點子“小”事了。
裴元辰、南宮琤他們走了,福壽堂也很快恢複了甯靜,但伯府中的下人們卻平靜不下來。
隻覺得今日發生的一切簡直比戲本子還精彩,不止是高潮疊起,還峰回路轉。
本來在這場世子之位的競争中,大房、二房到底誰勝誰負還不好說,以緻不少下人的心也是搖擺不定,不知道到底該跟随哪方,這下可好,隻要世子能走了,哪還有二公子什麽事。
南宮玥随着南宮琤回到了他們住的蓼風院,相比于之前福壽堂中的混亂,蓼風院仿佛是另一個世界,甯靜安詳,井然有序,連帶讓人原本煩擾的心也靜了下來。
現在是初夏,又是上午,院子裏并不太熱,三人幹脆就在樹蔭下的石桌旁坐了下來。
裴元辰吩咐了人不要去打擾還卧床的建安伯夫人,而南宮琤則讓丫鬟們上了涼茶、水果,一切都顯得井然有序。
丫鬟退到一邊後,裴元辰這才出聲道:“三姨妹,多謝你了。”說着他朝自己的腿看了一眼,聲音聽似平靜,但眼神之中的激動卻怎麽也隐藏不了。
沒想到他竟然又能站起來了!
從獵宮的意外到現在,已經過去一年半多了,裴元辰幾乎以爲自己要在輪椅上坐一輩子了。雖然去年十月的時候,他就感覺到腳底有了些許暖意,南宮玥也時不時會斟酌一些新的方子交由太醫給他用,可是那之後他的腿卻再無進展,曾經燃起的些許希望火苗漸漸就熄滅了……可是今天,今天他不僅站了起來,還走了兩步!
對别人來說,也許這隻是小小的兩步,但他和南宮琤都知道,這兩步來之不易!
裴元辰不由看向了南宮琤,而南宮琤也在看他,兩人對視了片刻,一切盡在不言中。
他們倆并沒有說什麽,也沒什麽親昵的動作,可是南宮玥卻敏銳地注意到兩人之間的微妙變化,心中若有所思。
“大姐夫,我來爲你把脈吧。”南宮玥含笑着說道。
這一年多來,每隔一陣子,張太醫都會把裴元辰的脈案送來給她看,從脈案上看,裴元辰一直都在慢慢康複中,而她一直也都是在針對脈案調整方子的。
裴元辰現在能夠突然站起來,顯然她的判斷和方子并沒有錯。
裴元辰伸出左腕來,由着南宮玥幫他把脈。
一旁的南宮琤烏瞳中閃着盈盈淚光,心潮澎湃。
不過是短短的一個上午,她就把人生的極悲與極喜的兩重天都經曆了一遍。
她複雜的目光落在裴元辰俊朗的側顔上,倘若說今天誠王的事便是她要付出的代價,那麽她心甘情願!隻求裴元辰能夠康複!
她咬了咬下唇,又緊張地看向了南宮玥,半響後,南宮玥收回手,嘴角微揚地對着夫妻倆道:“大姐夫,大姐姐,從脈象來看,大姐夫受損的筋脈已經恢複七七八八了,但具體的情況還是要等張太醫過來摸骨看看。”
三人又稍候了一會兒,大約一柱香後,張太醫便來了。
張太醫與裴元辰去了内屋,爲他診了脈,摸了骨,又細細地詢問了一番後,便走到一邊和南宮玥商議了起來。南宮玥給了張太醫一套新的施針法,又重新調整了藥膏的方子,兩人打算先用上三天看看效果,再行改進。
随後,張太醫便提出了告辭,南宮琤和南宮玥一起親自送他到蓼風院門口。
看着張太醫遠去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處,南宮琤卻還是停留在原地,面色不知何時變得凝重極了,心裏仿佛做了什麽重大的決定。
雖然她還沒說什麽,但南宮玥也隐隐感覺到了她的異樣,有些擔憂地看着她,“大姐姐……”畢竟誠王是南宮琤曾經最愛慕過的人,爲了他,南宮琤差點糊塗到舍棄自己的家族,自己的身份,自己的一切……可是如此,誠王卻在皇帝面前說出了這些話,分明就是要緻南宮琤于死地。
哪怕南宮琤對他已無心,誠王的如此舉動依然會深深的傷害到她。
“三妹妹,我沒事的。”南宮琤勉強一笑,試圖安撫南宮玥,她的眼神十分堅定,又清澈得如一汪清水,剛毅果決。
她深吸一口氣,下了決心,說道:“三妹妹,我打算把一切都告訴世子。”她所說的“一切”自然是指的是關于她與誠王的一切。“自從我嫁入建安伯府以後,世子一直對我很好,可是他對我越好,我心裏就惶恐不安……”因爲隻有她自己知道,她根本就不值得他如此對待。
她曾與誠王私相授受,她德行有虧,像這樣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她,又如何配的上像裴元辰這樣的正人君子!
誠王,就像是一張白紙上的墨點、像是一根刺時刻地提醒她、刺痛她,告訴她任何人終将爲自己的愚蠢和錯誤付出代價。
一瞬間,南宮琤的眼眸氤氲起一股濃濃的悲傷,濃重得幾乎就要溢出來了。
南宮玥心中微微一動,再聯想起剛剛兩人的目光交流,不由脫口而出:“大姐姐,難道說你……”你喜歡上了裴元辰?
南宮琤沒有回答,隻是半垂眼簾,避開了南宮玥的視線。
是的,就因爲喜歡,所以無法隐瞞!
就因爲喜歡,所以更無法接受自己的過去!
曾經,她隻希望他們能相敬如賓地做永遠的朋友,卻不想在一****的朝夕相處中,不知何時,她心中已經有了他,她知道他雖然沒說什麽,但是他必然也是在意她的,偏偏……
南宮琤咬了咬下唇,拉住南宮玥的一隻手道:“三妹妹,我害怕……”
南宮玥這才注意到南宮琤在微微地顫抖着,她回握住南宮琤的手,試圖給她力量。
“三妹妹,但是我必須告訴世子才行。”南宮琤又道,“三妹妹,你可以在這裏等我片刻嗎?”她已經好幾次試圖告訴裴元辰,但是每一次都半途退卻了。
如果三妹妹在這裏的話,如果斬斷自己的退路的話,自己應該就有足夠的勇氣說出來了吧!
“大姐姐,”南宮玥用力地握着南宮琤的手,試圖給她力量,“我會在這裏等你。”她會做她最堅強的後盾。
南宮琤深吸一口氣,然後示意書香、墨香在這裏等着她,獨自一人朝小書房的方向走去。
南宮玥看着南宮琤離去的背影,心裏隻希望裴元辰不要讓大姐姐再度失望才好。
書香、墨香也是望着同樣的方向,臉上都掩不住的擔憂,書香忍不住低聲道:“裴世子他會不會……”
墨香早就緊張得心都跳出來,急忙道:“一切都會好的!”她也不知道是在說服書香,還是再說服自己。
三人在原地等待了許久,時間似乎被放慢了好幾倍……而這時,屋中的南宮琤已經一鼓作氣地把自己和誠王的事一五一十地全數告訴了裴元辰,甚至連她差點跟誠王私奔卻最後被南宮玥攔下的事也說了出來……最後,她艱難地說道:
“對不起!”
都是我的錯!
她不安地把視線偏移到右邊,完全不敢去看裴元辰,眼中隻剩下羞愧、自責。因爲她的輕率無知損害了南宮府和建安伯府的名聲,尤其是裴元辰,她簡直無法想象以後别人會怎麽在背後議論他,羞辱他……
“琤兒,”裴元辰拉了拉南宮琤的手,讓她看着他,聲音輕緩地說道,“那你現在還喜歡他嗎?”
南宮琤怔了怔,完全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回過神來後,她立刻急切地說道:“當然不!”她早已經看清了誠王的真面目,又如何會再去喜歡這樣的陰險小人!
裴元辰微微揚眉,竟笑了,俊朗的眉目舒展開來,大海般深邃的眼眸中閃爍着璀璨的光芒。
他含笑道:“既然如此,你爲何要道歉?”眼眸中竟是沒有一絲芥蒂。
南宮琤呆住了,一雙秀目瞪得圓圓的。
看着一向溫婉的她露出如此小孩子一樣的表情,裴元辰眼中的笑意更深。
他不敢說在成親以前,如果他知道這件事會是什麽樣的态度,但是這一年多的相處至少讓他知道她是個什麽樣的人,知道自己撿到了多麽珍貴的寶貝。
佛說,前世的一萬次眨眼才換今世的擦身而過。
那他想必是前世積了什麽大功德,才換來了今世的緣分。
而那個誠王,不過是一個跳梁小醜,他甚至不會明白自己失去了什麽……
“琤兒,”裴元辰握住了南宮琤的手,臉上是坦率的笑容,“過去的事不必再提了,我們這一輩子都會好好的。”
過去的已經過去了!
南宮琤的眼眶一瞬間被淚水所盈滿,羽睫微微顫動了一下,淚水終于抑制不住地流了下來……
她深吸一口氣,拭去眼角的淚水,努力對他露出燦爛的笑容。
她知道,他們一定會很好的!
……
不知道過了多久,南宮琤突然想起了什麽,急忙道:“三妹妹還在等我,我去去就回!”
沒等裴元辰應聲,她就急匆匆地跑走了。
院子裏的南宮玥、書香和墨香早已等得有些焦慮,一看到南宮琤從屋中走出,書香、墨香立刻迫不及待地小跑上去。見南宮琤如釋重負的眼神和嘴角淡淡的笑意,她們總算都松了口氣,高懸的心又放回了遠處。
南宮玥沒有多問什麽,隻要南宮琤和裴元辰一切都好,她也就放心了。
隻要他們兩人不會因此事而起芥蒂就好了,對女子而言,有夫君的信任和撐腰,比什麽都重要……
南宮玥寬慰了南宮琤幾句,讓她不用太擔心。皇帝既然着她自辯,那就表示并沒有全然相信誠王的話,隻要皇帝心中還有疑慮,事情就必能有轉圜的餘地。
“我明日與阿奕一同過來探望大姐姐和大姐夫。”南宮玥覺得還是應該回去與蕭奕再商量一下。
南宮琤心領神會地說道:“多謝三妹妹。”
南宮琤親自送她到二門處,目送她的朱輪車出府,遠去。
這一日,蕭奕回來的比平時要晚一些,還沒等南宮玥開口,他就主動說道:“朱興已經命人告訴過我了。小白去了宮裏。”
南宮玥驚訝了,“官公子?”
蕭奕摟着她坐到了美人榻上,說道:“這件事比表面上更爲複雜。不管是我,還是你來出面恐怕都會引來皇上猜忌,所以隻能勞煩小白跑一趟了……放心吧,小白這個家夥詭計多端,有他在,絕對沒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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