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的百卉、百合兩姐妹自然被攆了出來,百合去騎了蕭奕的那匹馬,而百卉則幹脆和車夫周大成肩并肩地坐在車廂前方。
車廂裏,南宮玥和蕭奕坐在窗邊的位置上,一邊說着話,一邊挑開窗簾看着郊外的風景。
南宮玥眼中閃現着笑意,嘴角亦是翹得高高,蕭奕當然也發現她心情不錯,南宮玥真的開心時,眼神便會像現在這樣閃閃發亮,燦若繁星。
蕭奕心裏得意地想着:不會有人像自己這樣了解他的臭丫頭了吧?哪怕是臭丫頭臉上有一點點細微的變化,他也能敏銳得察覺到她心情的細微變化!
蕭奕握着南宮玥的手,笑眯眯地道:“臭丫頭,你若是喜歡出門,現在我回來了,我們可以常出來玩。你有什麽想去的地方嗎?”他心裏已經開始盤算,自他回來後,還沒和原令柏他們聚過,也許過幾日,可以約上傅雲鶴兄妹、原令柏兄妹他們出來踏青,好好玩玩。
南宮玥但笑不語,将頭靠在他的肩膀上,眉眼彎彎地說道:“若是我想去西疆呢?我以前在《大裕九州志》看到過,聽說西疆的西河高原風貌奇特,那裏的百姓群居在窯洞之中,甚爲壯觀。你可願意陪我去?”
“你想去,當然沒問題。”蕭奕忙不疊地應了,“你想去哪兒我都帶你去,我們可以一起走遍大裕的山山水水。無論是西邊還是北邊,我們可以去域外,去南洋,去許許多多的地方!”蕭奕從來不覺得女子就隻能待在内宅小小的四方天地中,他會帶她離開王都這狹小的地方,海闊天空,任意馳騁。
南宮玥臉上的笑意又盛了一分,不禁露出一絲向往。
蕭奕拉起南宮玥的手,一本正經道:“所以,臭丫頭,你一定要把身子養得好好的!我們一起活到百歲!”說話的同時,他眼中透出一種埋藏在深處的恐懼,他的生母、他的祖父,愛他的人都早早地離他而去,那臭丫頭呢?臭丫頭會不會也……
南宮玥也感覺到他表情和語氣的變化,輕笑着說道:“一百歲,我才不要當老妖怪呢!”她擡了擡小下巴,故作斟酌道,“八十歲好了,阿奕,我們一起活到八十歲吧!”
蕭奕一把将她攬在懷中,好一會兒,她頭頂才傳來一句有些含糊有些哽咽的話:“臭丫頭,我會努力比你多活一天的。”
“好。”
車廂裏安靜了下來,兩個人就這麽彼此依偎着。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面傳來了百合歡喜的聲音:“世子爺,世子妃,柳合莊到了。”
跟着車速也漸漸地緩了下來,南宮玥撩開簾子往外看了看。
她前兩次來柳合莊已經是秋冬之季,還是第一次在春天萬物複蘇的時節來到這裏,外面是綠意濃濃,鳥語花香,清澈的河水在暖暖的陽光下泛着粼粼波光……看來仿佛是另一個迥然不同的地方。
馬車停下後,蕭奕和南宮玥就一前一後地下了馬車。随行的朱興、任子南、楚大衛等人也紛紛下了馬。
馮管事已經帶着不少莊子的下人,還有數十個殘疾的老兵等在那裏了,隊伍看來甚爲龐大,所有的目光都集中蕭奕和南宮玥身上,當然更多的還是蕭奕。那數十個老兵還是第一次見到蕭奕,忍不住便去審視他……甚至想從他身上找到老鎮南王的影子。
可惜,蕭奕的長相與那個粗犷、黝黑的老鎮南王迥然不同,甚至連一絲絲影子都找不到。
馮管事正要上前行禮,卻聽後方傳來一個孩子尖銳的叫聲:“來了!世子爺、世子妃來了!”
循聲看去,隻見一個六七歲的男孩子撒腿往村子的方向跑去,一邊跑,一邊扯着嗓子大喊着,眨眼就吸引了不少田裏的農人、村子裏的村人朝這邊看了過來,其中有一些人更是迫不及待地跑來,想看看世子爺蕭奕到底是如何模樣。
這一鬧倒是把原本有些僵硬的氣氛打破了。
馮管事頓時面露尴尬,作揖道:“讓世子爺、世子妃見笑了。”
他身後的那些老兵齊齊地單膝下跪向蕭奕行了軍禮:“見過世子爺,世子妃。”
雖然他們年紀大了,聲音中已經掩不住嘶啞,但此刻當他們的聲音如此整齊地重疊在一起,顯得那麽洪亮,那種身爲軍人的嚴謹、肅殺之氣在一瞬間釋放了出來,讓看者都是心頭一凜,不由也嚴肅了起來。
由于之前牛管事的事,老兵們對于這位世子爺的感覺還是有些複雜的,但不管世子爺究竟是個怎麽樣的人,至少這一次他率軍一舉将那可惡的南蠻子趕出了大裕境内,奪回了之前的失城,更爲無數死在南蠻子手下的百姓報了仇這幾點來看,世子爺無論如何是受的起他們這一禮的。
“免禮。”蕭奕上前幾步,扶起一人,其他老兵這才紛紛起身,任子南則也跟着扶起了一位腿腳不便的老兵。
“老楚!阿藍!”
老兵們看到久别重逢的楚大衛、任子南父子都很是親熱,圍上去說起話來。
就算是楚大衛和任子南什麽也不說,他們都看出父子倆在王府應該是過得不錯,不說衣裳打扮什麽的比以前好了,光看他倆那精神奕奕的模樣,尤其是任子南,以前在柳合莊時總覺得少了一分年輕人的生氣,仿佛是提早跟着他們這群老家夥進入了老年期一樣……而現在的任子南才算是有了年輕人的精氣神。
這年輕人啊,果然還是不能成天跟他們這群老家夥在一起。
看着現在的任子南,連一向嚴肅的老闵嘴角都隐隐勾起一抹笑意。
“進去說話吧。”蕭奕一句話,衆人都簇擁着他和南宮玥進了莊子。
待衆人在馮管事的指引下進入正廳後,原本就不算大的正廳顯得擁擠不堪,正廳裏原本的圈椅根本就不夠他們坐,馮管事就急急地命人搬來了不少凳子。
他們在正廳中一一落座後,氣氛就變得尴尬沉靜起來,最後還是南宮玥笑吟吟地開口道:“這段時間我忙,一直沒時間再過來看看,大家住的可還習慣?”
“習慣!非常習慣!”一個高大的老兵粗聲道,看他五十出頭的樣子,紅光滿面,若非缺了左手,看來就像一個普通的莊稼漢。
“他當然習慣了。”旁邊的另一個老兵忍不住取笑,“他過了年剛娶了媳婦,如今是樂不思蜀了,現在就算送他回南疆,他也不要回去了。”
一番話說得一屋子的老兵都哄堂大笑,卻是每個人都喜氣洋洋,顯然都是真心爲同袍而感到高興。
馮管事在一旁低聲地解釋了一遍,南宮玥才知道原來這個老兵叫葉石,去年旁邊那個村子裏的柳寡婦一家雇他幫忙蓋房子,誰知一來一去,他就和那個柳寡婦看對眼。這柳寡婦兒子早已經成家,也不反對,因此過了年他們就成親了。
“這是喜事啊。”南宮玥笑眯了眼,“馮管事,你應該早點與我說才是,我也好送一份賀禮過來。”也爲這個叫葉石的老兵感到高興,他這樣也算真的在柳合莊安了家,對于這些如浮萍般的殘疾老兵而言,大概這已經是人生莫大的幸福了。
“不,不必了……”葉石慌忙地擺了擺手道,有些手足無措,“世子爺,世子妃,您二位爲我們這些老家夥做的也夠多了!”他們也都不是貪心的人,原本就隻希望能安安穩穩地渡此餘生,能在這柳合莊真正地安家落戶也是一個意外的驚喜。
蕭奕突然笑眯眯地插嘴道:“這麽說來,我也算是媒人了!我該找你讨一份媒人禮才對!”
廳中衆人都沒想到蕭奕會說這麽一句,廳堂中安靜了一瞬,跟着葉石第一個大笑出來:“世子爺說的是,我那婆娘釀酒很有一套,待會我去取幾壇過來,給世子爺嘗嘗。”
另一個老兵大着膽子附和了一句:“這句話老葉說得不錯。嫂子釀的酒确實妙!”
一說到酒,這些人扯開嗓子說開了,到後來,每個人都說起自己的情況……從這些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話語中,南宮玥得知這些老兵現在過得充實極了,一會兒幫村裏人蓋房子;一會兒幫莊子修渠道;一會兒幫着村人春耕;一會兒又引河水灌溉後山的鹵地……
鹵地!南宮玥這才想起了村子後山那片鹽堿地,脫口問道:“那片鹵地已經灌溉好了?”
馮管事忙禀告道:“是,世子妃。渠道上個月修好了,前些日子就引了前面的河水過來灌溉鹵地。隻可惜咱們北方一年一耕,今年的春耕是趕不上了。”
葉石插嘴道:“雖然春耕是趕不上了,但是還是可以種點蔬菜什麽的。”
蕭奕自然也曾聽南宮玥提到過這鹵地之事,此時倒是有了興趣說道:“咱們一起去後山瞧瞧吧。”
此言一出,衆人紛紛響應,于是便一同向後山而去。
他們這麽多人去經過村子,自然是又吸引了不少村子的人也加入到隊伍中,不過這些人自然不是爲了看後山的地,而是爲了圍觀蕭奕和南宮玥。
蕭奕和南宮玥絲毫不在意旁人的目光,兩人都泰然自若,蕭奕甚至當着衆人的面握住了南宮玥的手,一起朝後山而去,時不時地咬着耳朵,相視而笑。
一時間,這跟着後面的村婦和小姑娘們都是交頭接耳,眼中喊着豔羨,這世子爺和世子妃不隻長得好看得如同畫中人,感情還這麽好,簡直就像一對神仙眷侶般。
穿過村子,便是豁然開朗,一大片已經開墾過的田地映入他們的眼簾。
這片曾經稱之爲“後山荒地”的地方,現在已經大不一樣了,去年南宮玥最後一次來這裏時,這片地才開墾了一半,上面覆蓋着一片白花花的晶體,現在經過春天的河水灌溉後,已經現出了土壤本來的顔色。
南宮玥幾乎可以想象待到來年春天,這片土地插滿秧苗,綠意濃濃……在秋收時,化成一片金色的海洋。
自後山回來以後,蕭奕單獨叫來了老闵,問了他關于信的事。
“這是老王爺過世前三年交給我的,讓我好好保管。”老闵回憶着說道,“從那時起,這封信一直都沒有離開我的身邊。”他頓了頓,有些爲難地說道,“世子爺,前些年,聽聞您纨绔無用,肆意妄爲,我曾經以爲老王爺的這封信再也不見天日了。隻是沒想到,原來您竟受過這麽多的苦,若老王爺還在世,定然會心疼極了。”
蕭奕眸光微暗,但随後卻灑脫地笑了,“若祖父在世,恐怕會氣我太沒用,居然被人随随便便就哄了,隻留下了無數罵名。……你們的事,是我失察了。”
“世子爺。”老闵由衷地說道,“您有一個好媳婦。”
若不是世子妃,恐怕他們到死都會記恨世子爺,錯把繼王妃當作好人。
若不是世子妃,世子爺身上的惡名恐怕是洗不幹淨了。
若不是世子妃,他們一衆老兵也沒有現在的好日子。
蕭奕得意了,理所當然地說道:“那當然!她比誰都好!”語氣中沒有一絲一毫的遲疑。
老闵不禁感慨道:“老王爺一定會很高興的。”
蕭奕露出了一絲懷念之色。
一直到六歲以前,蕭奕都是跟着祖父一起生活的,學寫字,學武藝,學兵法……而聽老闵所言,祖父在他三歲的時候,就将信交給了老闵保管,那些産業據說也是在那之後陸續過到了他的名下。
蕭奕暗暗有所疑惑,在他三歲時,究竟發生過什麽,才會讓祖父下了如此的決心……
在回王都路上,蕭奕把和老闵的談話内容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南宮玥,最後更是表功道:“臭丫頭,其實就算老闵不說,我也知道你是最好的!我最最喜歡你了!”
南宮玥倒底沒有他的厚臉皮,被那句“最最喜歡”弄得面上一紅,臉上的羞意惹得蕭奕心中蕩漾,忍不住飛快地偷親了一下。
與此同時,南蠻使臣進王都的消息也已經傳開了,王都的上上下下都在讨論這個話題。
這說書的攤子消息最是靈敏,說書人滔滔不絕地講起南蠻王派使臣上王都求和的事。
明明這說書人根本沒去過南蠻,也沒見過南蠻王,可是他卻繪聲繪色地把南蠻王如何招來衆臣商議,又如何挑選了使臣帶着數位絕色美女來王都的一幕幕說得好像他是親眼所見,親耳所聞似的。
直說到使臣進了王都,說書人便嘎然而止,敲着驚堂木令衆人等下回分解。
“這就完了?!”正在嗑瓜子的一個中年婦人意猶未盡地叫嚣道,“這才說到關鍵的地方,怎麽就完了呢?劉三嘴,你不待這麽糊弄人的吧!我可是花了錢的。”
那說書人劉三嘴故弄玄虛地摸了摸八字胡,道:“嘿嘿,欲知下回分解,明天再來不就知道了嗎?”
中年婦人正要繼續叫罵,一旁穿着短打的一個中年漢子忍不住出聲揭了劉三嘴的老底:“這位大姐,你别聽他瞎吹了。這不還沒下回分解嗎?我聽我一個守城門的兄弟說了,這南蠻的使臣昨兒才進的王都,現在連皇上的面都還沒見上呢!”
另一個青年心有戚戚焉地歎道:“我猜咱們皇上定會好好地晾晾這個使臣。”
“那是。”中年漢子附和道,“這該死的南蠻子聽說可是連屠了我大裕幾城啊,這冤死的百姓至少有上萬人了!現在被鎮南王世子打得如同喪家之犬,才知道求和了!”
“就該讓該死的南蠻子割地賠款,年年朝貢才是!”
“哼,我看這樣也便宜他們了!”
“照我看啊,……還得讓公主和親!”一想到此前大裕的公主窩囊得和親了西戎,一個胖子扯着嗓子叫嚷道。這一次總該輪到他們大裕呈呈威風了!
他這一說,他身旁黑瘦的青年意有所指地用手肘頂了頂他,“不是聽說南蠻把他們的聖女都送來了嗎?……我還聽鎮南王世子是把那個聖女關在囚車裏運進王都的!”
“不會吧?”胖子不敢置信地咋舌道,“不是說那聖女國色天香,傾國傾城,鎮南王世子也太不懂得憐香惜玉了吧!”
中年婦人卻是不以爲然地撇了撇嘴:“長得漂亮有什麽用!還不是南蠻子!聽說啊,他們南蠻子都是有狐臭的!”
這些聽客們說得好不熱鬧,劉三嘴在一旁得意地笑了,心裏巴不得這南蠻使臣在王都呆越久越好,他這小攤子也好借借光,蹭點銀子賺賺。
在王都上下的一雙雙眼睛矚目中,皇帝終于在次日下了旨意:三日後在宮中召開宮宴,宴請文武百官以及有诰命的女眷,同時宣南蠻使臣也入宮參加宮宴。
皇帝此舉的用意一目了然,這宮宴于大裕官員而言,如同慶功宴,可是對這南蠻使臣而言,便是威懾。
皇帝的诏令自然也傳到了鎮南王府。
送走宮人後,南宮玥隻覺得頭疼,去宮宴就要按品着大妝,最是麻煩不過,偏偏他們還不得不去,畢竟蕭奕也算是這次宮宴的主角之一。
鵲兒走進武壽堂,問道:“世子妃,今日還去‘花顔’嗎?”
“去,爲什麽不去?”南宮玥挑眉,宮宴又不是今日,何必爲了它影響今日預定好的行程。
“是,世子妃。奴婢這就下去備馬車。”鵲兒行禮後又退下了。
蕭奕眉頭一動,問道:“臭丫頭,你今日要出去?”
南宮玥笑嘻嘻地道:“我前幾日不是跟你說,要賣了我在王都的兩個鋪子嗎?昨兒約好了中人今日去‘花顔’看看。我午膳前就會回來的。”
一說到賣鋪子,蕭奕來勁了,等賣了鋪子他就能靠臭丫頭養了,這日子想想就美好!
“我随你一起去!”蕭奕興緻勃勃地說道,眼睛裏閃閃發亮。
南宮玥自然是同意了。
兩人都不是喜歡興師動衆的性子,因此随意地整了整行裝後,半個時辰後就從鎮南王府出發了。
“花顔”距離王府不算太遠,他們抵達那裏時還不到巳時,距離和中人約好的時間還有一炷香。
意梅一聽說南宮玥來了,忙放下手頭的事,親自出來相迎,卻不想蕭奕也來了,眼中閃過一抹意外,忙向二人行禮:“見過世子爺,世子妃。”
今日他們過來算是便衣出行,若是平日裏,南宮玥也就讓意梅别太講究禮數了,但是既然她鎮南王世子妃都落魄到要賣嫁妝了,也該露點行迹,才方便。
果然,意梅的動作一下子吸引了四周幾道異樣的眼神。
意梅恭敬地把南宮玥和蕭奕迎到了内室中,内室中有些亂,書桌上、椅子上都放了不少賬冊。
“世子爺、世子妃,這裏有些亂,您可别見怪。”意梅不好意思地請蕭奕和南宮玥坐下。
南宮玥要請中人來看“花顔”的事,這鋪子裏現在還隻有意梅知道。這做戲自然是要做全套,既然要賣鋪子,意梅幹脆就裝模作樣地整理起“花顔”的賬冊來。
南宮玥不以爲意,随意地揮了揮手,“不礙事,有個地方坐就好。”
意梅很快命人上了茶和點心,南宮玥才輕啜了一口茶,原本在外面守着的百合這時也進了内室,禀告道:“世子妃,葉姑娘求見。”頓了頓後,她忙補充道,“就是淮元縣的那位葉姑娘。”
發生在柳合莊、淮元縣和白林莊的事,南宮玥之前是一一跟蕭奕說了的,因此一聽到淮元縣,蕭奕也知道是哪位葉姑娘了。
南宮玥對蕭奕對視一眼,便道:“讓她進來吧。”
不一會兒,百合就引着葉依俐進來了,隻見她不施一點脂粉,臉龐白淨,肌膚細膩,一身素淨的青色衣裙,頭上隻戴了兩朵春蘭絹花,如此簡單的裝扮,穿戴在她身上,卻顯得别有一種淡雅、飄逸的氣質。
她一進屋,就飛快地掃視了屋中一圈,目光在蕭奕身上定了一下,烏黑的眸子中露出驚訝之色,但很快就規矩地微微垂首,低眉順眼地上前,福了福身道:“見過世子爺、世子妃。”
雖然她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位鎮南王世子,但是也從“花顔”的人聽到過他們對這位世子爺的描述,再加上能與世子妃這樣親昵地并肩而坐的,應該也隻有世子爺和世子妃的兄長了。
蕭奕容貌自然是不俗,卻與南宮玥沒有一點相似,因此葉依俐心裏幾乎有十成把握眼前這個昳麗的青年就是鎮南王世子蕭奕。
想通之後,葉依俐反而有些懊惱。她抿了抿嘴,急忙解釋道:“世子妃,民女聽說您過來了,就過來給您請安。”剛才她偶然從鋪子裏的一名幫工口中聽說南宮玥來了,便急忙過來請安,卻不想世子蕭奕也過來了。
說來,她的行爲還是有幾分冒昧的,她忍不住微微蹙眉。
南宮玥從葉依俐的舉止也看出幾分端倪,含笑道:“葉姑娘,你不必拘謹,坐吧。”
葉依俐坐下後,南宮玥又道:“葉姑娘,你在這裏做得可習慣?”
“習慣,當然習慣。”葉依俐正危襟坐,目不斜視地看着南宮玥,恭聲答道,“世子妃,民女在這裏受到意梅姐姐不少照顧,如今民女家中也一切安好,兄長已經漸漸康複……”她感激地看着南宮玥,“世子妃,其實就算世子妃今日不來,民女也想改日去王府拜見世子妃謝恩才是。”
“葉姑娘,你太客氣……”
南宮玥還沒說完,鵲兒挑簾走進内室來,有些意外地看了葉依俐一眼,福身道:“世子妃,中人來了。”
中人?葉依俐愣了愣,第一個反應便是,南宮玥爲什麽會需要請中人到“花顔”呢?據她所知,現在鋪子裏的人手正好,應該暫時不需要招幫工。難道說……
她突然想到某種可能性,秀眉微蹙,飛快地看了南宮玥一眼。
她心中有幾分不安,但還是果斷地站起身來,福了福身道:“既然世子妃有事,那民女就先告退了。”
南宮玥自然也沒有挽留她。
待葉依俐退下後,南宮玥就站起身來,打算随鵲兒去見那個中人。蕭奕也跟着起身,卻被南宮玥阻攔:“你在這裏等我?”
見蕭奕面露失望,她含笑道:“過猶不及!”
蕭奕委屈地坐了回去。
南宮玥和鵲兒一起去前頭見那個中人,那中人是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女子,身着蜜合色遍地金褙子,身形略顯豐腴,圓胖的臉看着很是和氣,但眼中卻透露一絲精光,顯然是個精明人。
一見南宮玥出來,中人就知道這位小夫人非富即貴,雖然穿着不算出挑,甚至是故意低調,但那通身的氣度是騙不了人的。
其實,中人對于鎮南王世子妃要賣嫁妝鋪子的事,一直心懷疑慮。怎麽說世子妃也是南宮府的嫡女,皇帝禦封的搖光郡主,嫁的又是鎮南王世子,成親當日的十裏紅妝都在王都被讨論了好一陣子。這樣的世子妃怎麽會淪落到要賣嫁妝鋪子呢?
中人心裏甚至有一瞬間曾經懷疑過是不是世子妃的下人奴大欺主瞞着世子妃偷偷賣嫁妝,但又想着這來看看也無妨,沒道理有生意不做啊,所以便來了。
直到現在看到南宮玥,她就知道這一定是正主。
原來鎮南王世子妃真的要賣嫁妝鋪子!這可是大消息啊!
剛剛聽說世子爺也來了,現在人在哪呢?
中人急切地伸長脖子往後看了看,希望世子也能現身就好了。
隻可惜,後方後無一人,看來世子是不打算現身了。
也是,賣媳婦嫁妝這麽丢人的事,還不躲着點!
中人按捺着心裏的激動,沒等鵲兒介紹南宮玥,就谄媚地甩着帕子迎上前,用還算過得去的禮節給兩人行禮。
之後,幾人在鋪子裏逛了一圈後,中人清了清嗓子後,還是不确定地問了一句:“世子妃,您是真的打算賣鋪子?”
鵲兒雙手叉腰,擡着小下巴道:“劉大媽,您莫不是以爲我們今日叫你過來是尋你開心的?”
“那當然不是!”中人緊張得忙道,“我也就是确認一下。那……不知道世子妃是打算隻賣這鋪面,還是連帶這整個鋪子一起賣?”頓了頓後,她解釋道,“世子妃,您這鋪子雖然位置不錯,但若是隻賣鋪面這價格也不過如此。可是您這‘花顔’是已經做出了名氣的,若是連着‘花顔’名号一起……”
“你是說連着‘花顔’的方子吧?”鵲兒似笑非笑地插了一句。這個中人倒委實精明。
南宮玥适時地面露一絲遲疑……
中人覺得似乎有戲,忙比了一個數字:“世子妃,您的‘花顔’賣到這個數,連着您鋪子裏這些人也都可以一并接收。”中人滔滔不絕地又說了一些好話。
最後,鵲兒裝着看了看南宮玥的臉色,然後對中人道:“此事我們世子妃還要再仔細考慮一下。”
中人是連聲附和,又說了幾句好話,才依依不舍地在鵲兒的暗示下告辭了,心裏其實也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
她得趕緊找好姐妹去說說這個勁爆的消息……
于是,不過是短短兩日,鎮南王世子妃要賣嫁妝鋪子的事,就在王都裏悄悄地傳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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