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書房内,南宮玥屈膝行了禮,待皇帝令其平身後,這才站起。
她的腰闆挺得筆直,雙手交叉置于腹前,儀态端莊而又從容,并不因面對的是皇帝而有絲毫的拘謹。
所有人都已經被皇帝揮退,隻留下了近身伺候的劉公公。
“玥丫頭。”皇帝的聲音平靜地問道,“你可知朕傳你來有何事?”
南宮玥是在鳳鸾宮的暖閣裏被喚出來的,以皇後想讓她去評鑒一下宋玉瓷的《寒梅圖》爲由,直到出了暖閣,雪琴才告知是皇帝傳喚她,于是便到了禦書房。
南宮玥心知多半是與蕭奕或者鎮南王府有關,便試探地問道:“皇上,可是阿奕就要大勝歸來了?”
“朕今日得了鎮南王妃遞來的折子。”皇帝看着她,說道,“折子上責你一不孝父母,二犯口舌之過,向朕請旨休妻。”
南宮玥的小臉一下子就白了,她跪了下來,咬着下唇,一言不發。
皇帝嚴厲地說道:“你有何要分辯的嗎?”
南宮玥堅毅地說道,“臣婦無過。求皇上做主。”
“朕要如何爲你做主?”
南宮玥字字有力地說道:“父母有錯,身爲子女,出于孝道,不敢争辯。但臣子有錯,身爲君王,自然可以責其一二。”
皇帝沉默地看着他,南宮玥則繼續說道:“産業之事,臣婦行事不謹慎,以緻連累了母妃的名聲。母妃有所怪罪,臣婦自當擔下。可是,臣婦出自南宮家,”休妻“二字滋事體大,豈能讓南宮家的百年清譽因臣婦而受累。更何況,臣婦無錯,當不得這‘七出’之名!”
南宮玥一直跪着,皇帝也沒有叫起,禦書房内一片寂靜,靜到伺候在一旁的劉公公都不禁出了一身冷汗,心中暗暗贊歎這世子妃好生氣度,居然毫無畏懼之色。
許久,皇帝才出聲,依然重複剛剛的話,說道:“你讓朕如何你做主?”
“皇上。南蠻入侵,以緻南疆生靈塗炭,母妃心慈,想以一己之身爲南疆祈福,還望皇上恩準。”南宮玥雙手交叉,抵着額頭,行了叩拜大禮。
劉公公在一旁聽傻了,不禁瞠目結石,心想:世子妃的膽子太大了吧,居然提出了如此匪夷所思的要求。
突然間,皇帝脫口而出的笑聲打破了沉寂,就見他一邊笑一邊搖頭道:“玥丫頭啊玥丫頭,朕真不知道該如何說你才好。好了,免禮起身吧。”
“多謝皇上。”
南宮玥并沒有去追問皇帝是不是允了,而是依命站了起來。
就聽皇帝問道:“朕命皇後發的懿旨應該還未到南疆,你可知鎮南王妃到底是爲了何事?”
南宮玥思索着回答道:“玥兒在整頓柳合莊的時候,隻拿下了大管事的侄子,而那大管事始終未曾抓到,玥兒猜想他可能是回了南疆。再者,一個多月前,母妃親賜下來的一位嬷嬷因犯了王府的規矩,被玥兒逐回了南疆。除此之外,應該并無他事。就算有……”她微歎了一口氣,說道,“或許是因爲阿奕近日連連大捷之故。”
皇帝沉思了片刻,揮手讓她退下。
南宮玥福了一禮,出了禦書院。
“懷仁,你覺得如何?”
“皇上。”伺候在側的劉公公忙說道,“世子妃确實聰慧過人。”
“是啊。确實聰慧。”皇帝緩緩點頭,笑着說道,“就連膽子也很大。”
見皇帝笑了,劉公公也松了一口氣,跟着湊趣道:“那可不,世子妃當年連疫區都敢待呢。”
皇帝贊同地點點頭,說道:“玥丫頭的性子沉穩,就連宮變那日也不見恐慌。這事也真是把她給逼急了……鎮南王妃如此行事,若玥丫頭像普通的姑娘一樣隻知哭哭啼啼的話,那就不是她了,而是刻意裝出來的了。”
劉公公跟着笑了兩聲,卻是不敢多言了。
南宮玥在出了禦書房後便回了鳳鸾宮,先謝過了皇後讓她得以一賞《寒梅圖》,随後便若無其事地坐下陪着說話,直到皇後說乏了,這才與其他命婦一起躬身告退。
坐着軟轎,出了宮門,南宮玥迎着寒風,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冷冽的風湧入鼻腔,凍得她打了一個激靈,頭腦也瞬間清醒了許多。
一直在朱輪車上候着的百合忙跳了下來,并取來了一個燒得暖暖的手爐,換下了她手中稍稍有些變涼的那一個,攙扶着她上了車。
朱輪車緩緩行馳,南宮玥懶懶地倚靠着,心中則仔細回想着方才在禦書房裏的情形,反複确認自己的對答有沒有疏漏。
百卉方才也是随着她一起去禦書房,隻不過是站在廊下等着而已。見她一直在沉思,百卉也不免有些擔心,此時,終于忍不住問道:“世子妃,您沒事吧?”
南宮玥勾起唇角,對這兩個貼身伺候自己的丫鬟,倒也沒有隐瞞,淡淡地說着:“繼王妃向皇上請旨休妻。”
“什麽?”百卉和百合同時驚着了,面面相觑,後者憤憤地說道,“這繼王妃怎麽這樣,就跟那潑皮似的胡攪蠻纏!”
百卉則有些擔心地說道:“那皇上不會允了吧?”
“我乃皇上賜婚,單憑這三言兩語就要休妻,皇上的面子也過不去。”南宮玥似笑非笑地說道,“繼王妃應該也知道,單憑這折子是不可能休了我的,隻不過她仗着婆母和藩王妃的身份想要給我一個下馬威罷了。折子在新年時公然遞到了皇上那兒,按理來論,無論我有沒有做錯,都必然會被皇後喚去訓斥一二,以給她臉面。在新年被中宮訓斥,我恐怕會成爲整個王都笑柄了。隻可惜……她這個時間選得不太好。繼母侵占繼子産業之事才剛剛曝出,她就來個惡人先告狀,隻會惹惱了皇上。”
聽聞皇帝并不會怪罪南宮玥,兩個丫鬟齊齊地松了一口氣。
南宮玥捂着手爐,喝了杯熱茶,朱輪車裏的火盆烤得暖暖的,讓她有些暈暈欲睡。
小方氏的如此行事無疑給了她一個機會,小方氏越是咄咄逼人,就越是顯出蕭奕的弱勢,而她在禦書房的表态也明确的向皇帝表達自己對小方氏的不滿,皇帝雖重孝道,但小方氏畢竟隻是繼母而非親母,自己對其不滿不但不會讓皇帝反感,反而傳遞了一個信息——一個鎮南王府兩代人之間,水火不融的信息。
蕭奕勢弱,皇帝自然會扶持。
這樣就夠了……
南宮玥輕輕呼了一口氣,該做的她已經做了,接下來就要看皇帝的心意如何了。
但不管怎麽樣,阿奕的産業都已過了明路,待年後,她就可以明正言順的拿回來。
南宮玥閉上了眼睛,迷迷糊糊的睡了一會兒,直到朱輪車在鎮南王府的二門停下,這才被百卉喚醒。
此時已近午時。
才剛到撫風院,南宮玥還沒來得及換身衣裳,鵲兒就急匆匆地來報說,皇帝有賞賜下來。
南宮玥忙去二門相迎,皇帝以蕭奕在外征戰,不能回王都過年爲由,大方地賜下了五千兩白銀,以及一些貴重藥材、綢緞和首飾等等。
謝恩後,朱興親自送走了宮人。
南宮玥看着這一箱箱的賞賜,終于放下心來。
她揚唇笑了笑,心情甚好的玩笑道:“皇上這賞賜來的可真是時候,本來今年送出的年禮還虧了四千多兩,這下可好,正好把這個坑差不多填上了。”
百合怔了怔,嘴裏念念有詞,然後雙眼一亮,興奮地說道:“世子妃,您說得沒錯,我們還能賺上近八百兩呢。”
今年是南宮玥第一次以世子妃的身份給其他各府送年禮,這白花花的銀子如流水般花出去,讓百合看着也很是心疼了一陣,雖然也收到了部分回禮,但總歸還是支出大于收入,但是現在加上皇帝這次的賞賜,那就是妥妥的盈利了。
說笑間,主仆幾人又回了撫風院。
換掉一身沉重的大妝後,南宮玥換了一身簡單的常服。
遠遠地,時不時可以聽到外面的街道傳來放爆竹的聲音,很是熱鬧,相比下,也顯得這王府中尤爲的冷清。
往年的大年初一,南宮玥從宮中回到南宮府,南宮穆、林氏和南宮昕就會在府中等着她。南宮穆也就過年可以連着休上幾天的假,所以除了必要的出門拜年,一家四口常常窩在淺雲院裏,要麽說笑閑聊,要麽彈琴寫字畫畫……很是惬意。
南宮玥怔怔地看着銅鏡中的自己,眉頭微蹙,心頭有些空蕩蕩的:也不知道阿奕現在在南疆如何了。是不是也像她一樣孤零零地過年……不對,按規矩自己明日就可以回南宮府給爹娘拜年,不像阿奕,真的是孤零零的。
百卉和百合交換了一個眼神,往年在南宮府的時候,正月初一的日子可是十分熱鬧的,哪有現在這般冷清,偏偏上午在宮裏時還出了那等事,也難怪世子妃的情緒這般低落。
要是有什麽事可以讓世子妃分分心就好了,百卉想了想後,沒話找話道:“世子妃,明日去南宮府拜歲時準備的禮物已經都好了,您要看看嗎?”
南宮玥無精打采地說道:“不必了。你安排就好。”
表姐妹倆又互看了一眼,這次輪到百合出聲道:“世子妃,要麽……要麽……”她絞盡腦汁,總算想到了一個主意,“要麽奴婢舞劍給您看?”彩衣娛主,百合自覺也是拼了。
南宮玥上下打量了百合一番,眼中閃現一抹笑意,道:“既然你今日得閑,幹脆幫我一起看賬冊吧。書房裏還堆着好幾箱賬冊沒看呢。”
百合一聽頓時垮下了臉,如喪考妣,把一屋子的丫鬟都逗笑了,氣氛倒是輕快了不少。
南宮玥也隻是開玩笑而已,大過年的,就算是閑坐着發發呆也比看賬冊好啊!
南宮玥笑了起來,說道:“算了,你們幾個陪我打一會兒葉子牌吧,我可是準備了不少的銀裸子,今年的壓歲錢可就得你們自己憑本事來赢了。”
百合興高采烈地說道:“這個好!奴婢這就去拿葉子牌。”
于是,拿葉子牌的拿葉子牌,擺桌子的擺桌子,取銀裸子的取銀裸子,不一會兒,一屋子人就玩開了,熱熱鬧鬧的,倒也有了些許過年的氣氛。
初二是出嫁女回門的日子,南宮玥歡歡喜喜地準備了一車的禮物,迫不及待地回了南宮府探望父母兄長。林氏也已然知道了鎮南王府的這種種傳言,一見到南宮玥,就心疼不已的拉着她說話,恨不得留她長住。
接下來的初三、初四,南宮玥一一去了其他相熟的幾府拜年。
如此這般,一直到了初五,宮中行了“開筆”儀式,取出了年前封存的二十五寶玺和禦筆,也就意味着從這天起,皇帝将再次正式開始處理朝政。
而就在同一日,皇帝親自拟了一道聖旨,着人以三千裏加急的速度發往南疆。
當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南宮玥剛用完了午膳,她聞言微微颌首,沒有再說什麽,唇角卻揚了起來。
“世子妃。”這時,百合過來禀報道:“葉大娘帶着孫女來給您拜年了。”
南宮玥自然是記得這個葉大娘的,隻是沒想到對方這麽有心,還特意前來給自己拜年。
南宮玥沉吟一下,吩咐道:“百合,你把她們帶到小花廳吧。”雖然武壽堂才是内宅的正堂,但是它的布局過于陽剛,氣勢凜人,南宮玥自己都不喜歡在那裏待客,相比下,小花廳的布置雅緻清靜許多。
百合領命去了。
南宮玥稍稍拾掇了一番,就帶着百卉和畫眉去了小花廳。
葉大娘和她的孫女已經在小花廳裏坐下了,百合正在陪她們說着話,她爲人活潑,葉大娘與她也算相熟,因而氣氛十分融洽。
南宮玥一進小花廳,葉大娘的目光立刻朝她看來,急忙站起身來,略顯僵硬地施禮道:“見過世子妃。”
葉大娘身旁的少女幾乎同一刻也站了起來,同樣給南宮玥行禮。那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女,如墨的青絲隻用一根簡單木簪绾着,肌膚勝雪,容貌秀麗,有種空谷幽蘭般的淡雅氣質,還有那雙如泉水般清澈的眼眸,熠熠生輝,讓人見之難忘。
“葉大娘免禮。快坐下吧。”南宮玥說話的同時,給百合使了一個眼色,百合熱情地扶着葉大娘又坐了回去。
南宮玥在主位的梨花木圈椅上落座後,關心地問道:“葉大娘,您孫兒的病情現在如何?可好了些?”
“好多了!他已經好多了!”葉大娘受寵若驚地答道,“多謝世子妃關心。今日老婆子就是特意帶着孫女來給世子妃道謝,也順便給世子妃拜年。”說着,她看向身旁的孫女,“俐姐兒,還不快見過世子妃!”
那位葉姑娘站起身,不卑不亢地再次福身道:“依俐見過世子妃,謝世子妃相助之恩,依俐銘記于心!”
依俐?南宮玥怔了怔,雙目微微一瞠,驚訝地朝這位葉姑娘,或者說葉依俐看去,腦海中一下子湧現許許多多的事情。
沒想到她竟然是那個葉依俐……或者說,自己更爲熟悉的是她的另一個名字——鳳栖。前世,鳳栖曾經是王都最有名的青樓醉花樓的花魁。
南宮玥的眸光閃了閃,還清楚地記得關于鳳栖的故事曾經一度傳遍了王都……
前世的葉依俐爲了給病重的兄長看病,不惜自賣己身去了醉花樓……後來,她的兄長葉胤銘高中狀元,卻沒有忘記爲他犧牲的妹妹,他費勁千辛萬苦找到了已經花名鳳栖的葉依俐,可是葉依俐不想連累兄長的名聲和前途,竟生生地撞牆而亡。
而葉胤銘也因此失去了唯一的親人,便将滿腔的仇恨發洩在了蕭奕身上,他覺得正是因爲蕭奕的鋪子放印子錢,才會導緻他們葉家家破人亡,爲此得勢後的葉胤銘曾經數次在朝堂上彈劾當時已經弑父殺弟,公然手掌南疆的蕭奕,更是寫了不少聲讨、批判蕭奕的檄文,他在文人中還頗有聲望,那些檄文流傳廣泛,以緻後來蕭奕遭世人所唾罵,臭名昭著。
想到這裏,南宮玥看着葉依俐的眼神幾乎是有些複雜起來。
不得不承認,她還是佩服這位葉姑娘的,重情重義,烈性果決……前世,她成爲風靡王都的花魁可不僅僅是因爲容貌,這漂亮的姑娘多的去,令她獨占鳌頭、無人可出其右的是她的才氣,她的氣節!
今生,因爲自己的偶然所爲竟幫到了這麽一位奇女子改變命運,也算是無心插柳柳成蔭了……
見南宮玥一直直愣愣地看着孫女,葉大娘有些擔心地問道:“世子妃,不知老婆子這孫女可有什麽不對?”
“葉大娘,沒事,我隻是看着葉姑娘有幾分眼熟,應該是我記錯了。”南宮玥若無其事地笑了笑,“葉大娘,您這孫女長得可真标緻,可許了人家沒有?”
葉大娘好像是自己受了誇獎似的,笑得合不攏嘴:“世子妃,您過獎了。”但很快又眉頭一蹙,“俐姐兒還沒許人家呢。哎,都是我這老婆子耽誤了她……”
“祖母!”葉依俐出聲打斷了葉大娘,臉上露出一絲赧然……但很快這一點赧然便化爲了堅定,她突然站起了身,福身道,“世子妃,請恕依俐冒昧,依俐有一事相求!”
“俐姐兒……”葉大娘顯然有些意外,脫口而出。
南宮玥忙道:“葉姑娘不必如此,若有什麽我能做的,還請盡管說。”
葉依俐擡眼看着南宮玥,不卑不亢地說道:“世子妃,因家中貧困,依俐自覺針線還算不錯,想找一個針線坊做活,也好幫襯家裏……”
“俐姐兒,家裏的日子還過……”葉大娘有些心痛,有些不舍地看着孫女,若非自己無用,孫女小小年紀何需考慮家計。
“祖母。”葉依俐堅定地打斷了葉大娘,一霎不霎地看着對方道,“雖然世子妃善心,給了我們一筆銀兩給兄長看病,但是祖母,如今家裏既沒有田産,也沒有生計……就這樣坐吃山空也不是辦法,孫女也想爲祖母、爲兄長、爲這個家做些事。”
“俐姐兒……”葉大娘的眼眶中浮現一層水汽,爲孫女的懂事而感動。
南宮玥在一旁看着葉依俐好一會兒,眸中浮現一絲贊賞。這位葉姑娘果然不同凡響,看似如空山靈雨般清高,卻懂得審時度勢,抓住機會。
畢竟,就算開源當鋪放印子錢的事與蕭奕無關,這也是鎮南王妃所爲,總歸也是鎮南王府對葉家有所虧欠。
再者,給她安排一份活,對自己而言,不過是舉手之勞的事,卻可以解葉家的燃眉之急。
南宮玥微微地笑了,道:“葉姑娘,我名下倒是有一個胭脂鋪子在王都,雖然鋪子裏賣的主要是胭脂水粉,但是也賣一些女兒家的繡品,你可願意去那裏試試?”
葉依俐喜形于色,忙應道:“世子妃,依俐願意。多謝世子妃的大恩大德。”
她明亮的眼眸這一刻熠熠生輝,連着那雪白的肌膚都像是發光似的,看得南宮玥心中暗暗贊道:也難怪這位葉姑娘前世能成爲獨秀一枝的人物,連自己這個女兒家,都看得有些心動呢。
葉大娘沒有說話,既不支持,也沒反對,那雙渾濁的眼眸中糾結極了,一方面舍不得孫女辛苦,但另一方面也知道孫女說得沒錯。雖然之前南宮玥給了他們一筆銀兩,但是孫兒的病重,已經花掉了大半,就算病愈後,也需要好好地調養身體……而且孫兒還要讀書考進士呢!
要是繼續坐吃山空,隻會重蹈覆轍,再次走上絕境。
看出葉大娘的猶豫與糾結,南宮玥便提議道:“葉大娘,不如我讓百合帶您和葉姑娘去我那鋪子看看如何,一來可以看看鋪子的環境,二來也可以與鋪子的管事先見見面,也好說說具體的細節。”
南宮玥的提議再周到貼心不過,葉大娘忙起身謝過。
跟着,百合便帶着祖孫兩人走出了小花廳。
看着葉依俐婀娜的背影,南宮玥的眸中閃過一抹複雜,同爲女子,她也希望葉依俐從此走上一段更爲順暢、美滿的人生。
不多時,百合便回來撫風院找南宮玥複命:“世子妃,奴婢已經帶葉姑娘認過人了,說好了等過了十五葉姑娘就去‘花顔’做活……”事情說完了,可是百合卻沒有退下,而是欲言又止地看了南宮玥一眼,表情有些凝重。
百合一向笑嘻嘻的,總是沒心沒肺的樣子,她今日如此怪異,南宮玥又如何看不出來,問道:“百合,怎麽了?有什麽事不能與我說的?”
百合抿了抿嘴,終于道:“世子妃,奴婢剛剛去‘花顔’的時候,看到意梅躲在屋裏悄悄地哭……她看到奴婢來了,又裝成若無其事的樣子。世子妃……”想起意梅那個糟心的婆婆,百合目露擔憂,想來想去,會讓意梅哭成那樣的也唯有她的婆婆了。
南宮玥微垂眼簾,沉吟片刻後,吩咐道:“百合,你和畫眉悄悄地留意一下意梅家裏的情況,再來禀報我。”
“是,世子妃。”
百合應聲而去。
王都中的南宮玥思緒萬千,而千裏之外的南疆,蕭奕的肩頭更是沉甸甸的,可以說,肩負着南疆的命運。
他所率領的一萬人馬已經在府中城外圍了整整十天了,從年前一直等到了年後,隻圍不攻。
時間一天天過去,這些人從一開始的熱血沸騰,随時待命,到後來全軍上下的心都有些鼓噪了。
莫修羽拿着千裏眼遠眺着府中城的城門許久,終于放下了千裏眼。
他身旁的王健有些煩躁地說道:“莫校尉,你說世子爺什麽時候才會下令進攻府中城啊?正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他活動了一下指關節,“都整整十天了,弟兄們都等得有些迫不及待了……”
莫修羽緊緊抓着千裏眼,沒有說話,一旁的習決道:“王健,冷靜點。世子爺一定是在靜待時機。以世子爺的性子,絕不會因爲貪功而貿然行事,讓我們白白送去性命的。”
按照現在所知的情報,敵我雙方的兵力相當,我軍勝在軍心一緻,勢氣逼人;而南蠻軍因連場敗仗,有些軍心不穩,可是敵軍身處府中城中,易守難攻。
而他們不但缺糧缺矢,就連一件像樣的攻城利器都沒有!
王健越發焦躁了,在原地轉了兩圈。習決說得這些,他其實也明白。現在世子爺不敢貿然出擊,也是沒有足夠的把握,因而需要等待最佳的時機。
倘若是……
倘若是當初王爺願意多少給些支援,哪怕沒有攻城車,隻要給了足夠的箭矢,現在府中城也一定已經又重回大裕的領土之中!
可偏偏王爺就是不同意!
王健眸色一片陰暗,壓在在心頭許久的疑問,終于忍不住問了出來:“你們說,王爺爲什麽不同意支援?”
莫修羽和習決互看了一眼,這個問題萦繞在軍中上下已經十來天了,就算曾經想不明白,現在大部分的将士都心知肚明。
王爺怕世子爺掙下太多的軍功,子強父弱,影響了王爺在南疆、在軍中的威望!
這些天,一個幾乎稱得上大逆不道的念頭時不時地湧現莫修羽的心頭,這樣的鎮南王還值得自己效忠嗎?
所謂:士爲知己者死。莫修羽曾經聽軍中的前輩懷念地說過已經仙逝的老鎮南王是如何的英雄人物,帶着弟兄們沖鋒陷陣,抛頭顱灑熱血,保衛大裕的國土、百姓,即便是身死異鄉,又有何懼!
相比之下,如今這位鎮南王心胸狹隘,竟然連自己的兒子都容不下,甚至于爲了一己之私,就置南疆的安危于不顧,實在是令人齒寒!
不像世子爺……
反而頗有乃祖之風!
像世子爺這樣,才配做這南疆之主。
莫修羽面色有些陰沉,沉聲道:“這一戰世子爺必須要勝!”
“不錯。”習決凝重地說道。
王爺已經下令命世子爺即刻回奉江城,可是世子爺爲了南疆百姓、爲了那些犧牲在沙場的将士,不惜違抗王爺的命令。
這一戰,他們絕對不能輸!
一旦勝了這一戰,奪回府中城,即便是王爺心中不悅,也不好計較世子爺違抗軍令。
可是倘若這一戰輸了,那世子爺就必須面對來自王爺的責難!
王健煩躁地搔了搔頭,不由朝中央營帳看去,“世子爺把田将軍他們叫進去已經快半個時辰了吧……”
今日一大早,蕭奕就把衆将士叫到了中央營帳中,商讨軍情,直到現在營帳中都沒有一點動靜,卻反而引得外面的人想東想西,諸多揣測……
就在這時,一個士兵步履匆匆地朝這邊跑來。
看他焦急的樣子,王健忙攔住了他:“劉二狗,怎麽了?慌急慌忙的?”
劉二狗氣喘籲籲地停下了腳步,道:“援兵……援兵來了!”頓了頓後,道,“我要趕緊去通知世子爺。”
話沒說完,劉二狗已經大步跑向了中央營帳。
援兵來了!王爺改變主意派援兵過來了!?
王健喜形于色,莫修羽和習決亦是壓抑不住心頭的激動,互相看了看,都朝大營的入口跑了過去。
有了援兵,他們就可以盡快攻下府中城了!
大營的入口方向已經起了一片騷動,附近不少的士兵都聽說援兵到來的消息,一波又一波地湧了過來……
很快,便看到一個身穿銀色盔甲的少年正帶領數十名将士大步朝中央營帳的方向走去,遠遠地,還可以看到大營外圍着一片黑壓壓的銅盔鐵甲,人數至少數以萬計,應該是這次趕來的援軍。
莫修羽複雜的目光落在了那個爲首的少年身上,低低地脫口而出道:“二少爺……”
沒錯,這次帶援軍前來的人正是鎮南王的二公子,蕭栾!
仿佛一桶冰冷的水當頭澆了下來,莫、習、王三人原本灼熱的心與血液瞬間冷卻了下來,隻覺得刺骨的冷。
鎮南王的心思,簡直就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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