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長安瞬間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幾乎癱倒在地上,心中隻充斥着一個念頭:完了!這下全完了!
“不——”牛長安突然大聲嘶喊了起來,“你不能賣了我……對,你不能賣了我!我沒有賣身給蕭家,你沒有我的賣身契,你沒有權力賣我。”
南宮玥眸光微動,倒是微微有些驚訝。
但凡稍有底子的大戶人家,都不會用沒有簽下死契的下人,更不用說是任其管着這麽大一座莊子了。不過,在這個時候,他能說出這樣的話來,顯然所言非虛。但,那又如何?!
南宮玥唇角勾起,淡淡地說道:“原來還是個逃奴啊……朱管家,一會兒勞煩你去官府報備一聲,就說本世妃不小心弄丢了一張下人的賣身契,讓他們重新補一張過來。”
權勢是個好東西,不管這牛長安到底有沒有身契,是不是良民,他既然在蕭奕名下的莊子裏做活,南宮玥說他是奴,他就是奴!
牛長安萬沒有想到會如此,一下子傻了眼,癱軟在地上。
他的身下頓時濕了一片,散發出一股腥臭。
生怕他沖撞到了南宮玥,蕭影和蕭暗上前一左一右把他拖了出去,一路上,就聽到牛長安語無倫次地大喊着,“不……叔叔!叔叔!救命啊!你們不能賣了我!叔叔!啊啊啊——”
啪!啪!
那又粗又結實的木棍打在皮肉上發出的那種沉悶的聲響與牛長安撕心裂肺的慘叫聲交疊在了一起,聽來瘆人得很……
“至于這些人。”南宮玥的目光掃過了正跪了一地,面無血色的地痞們,随口吩咐着說道,“送去官府,他們往日魚肉鄉鄰,今日又試圖謀本世子妃的性命,該怎麽處置,就按大裕律例來吧。”
依着大裕律例,至少也是途三千裏。
朱興應聲,退了下去,吩咐人去找人牙子和官府的差役過來不提。
院外,闆子還在繼續打着。
臨時找不到行刑的木闆,蕭暗便幹脆找來了粗如手臂的木棍,高高舉起重重落下,每一下都打得力道十足。
看着那一棍一棍打下去,看着牛長安皮開肉綻,老兵們和那些圍觀的佃戶們隻覺得大快人心,積壓在他們心中的惡氣仿佛也消了一半。
盡管牛管事沒有抓到,但這牛長安跟他叔叔相比根本毫不遜色,現在總算是遭到報應了,真是老天有眼啊!他們死死的盯着行刑的闆子,隻希望能打得重一點,再重一點!
“咚!咚!咚!”
木棍還在一棍棍地落下,蕭暗打一棍,蕭影就數一下:“……二十,二十一……”
一開始,牛長安還慘叫着,求饒着,但很快,他就已經叫到連聲音都嘶啞了,痛得恨不得能昏死過去,卻是不能如願。蕭影一見他撅了過去,立刻當頭澆下一桶冷水,然後繼續打。
他們這樣的習武之人,對于手上的力道還是相當有把握的,足以打得到他半死,又偏偏讓他死不了!
“……四十六,四十七……”蕭影還在一下下地數着,直數到最後的“五十”。
這結結實實的五十棍打完後,牛長安已經半死不活地趴在那裏,連哀嚎的聲音都發不出來了,後背血肉模糊,隻剩下身體微微的起伏表明他還有一口氣。
蕭影往他嘴裏塞了一顆護心丸,以确保他能夠活下來,活着去到西北苦窯。不然,就這麽死了的話,也實在太便宜他了。
這五十棍雖然無法挽回過去的傷害,卻能舒緩心中積累了許許多多年的憤懑,無論是周圍圍觀的佃戶們,還是廳堂中的老兵們都心裏說不出的舒暢。
不知道是誰砸出了手中的第一個臭雞蛋,跟着一個個爛果子、爛蔬菜全都砸在了牛長安的身上,同時佃戶們也一個個地義憤填膺地數落着,叫罵着,發洩着心頭的怒火……
南宮玥沒有讓人去阻攔,這些佃戶已經吃盡了苦頭,也是時候讓他們發洩一下心頭的委屈與憤怒。
不多時,差役和人牙子就到了,這時的牛長安身上已經臭氣熏天,活像是掉進了糞坑,又被人給撈上來似的。
差役在院中向屋裏的南宮玥恭恭敬敬的行了禮,就把幾個地痞給帶走了,承諾着一定會好好“照顧”他們。而人牙子更是一點兒也不敢怠慢,收了朱興的銀子後,就利索地把半死不活的朱長安給拖走了,還信誓旦旦地發誓一定會讓人活着。
待到這些人走了幹淨後,院子裏也随之安靜了下來,讓老兵們反而有種不真實的感覺。他們面面相觑,今日的一切發生的太突然,讓他們直到現在都沒回過神來。
世子妃這樣大張棋鼓的處置牛長安,到底真的是因爲這牛家瞞着世子爺肆意妄爲,還是别有企圖?
老兵們充滿懷疑的目光落在了南宮玥的身上,對此,南宮玥并沒有感到難堪。毀去一個人的信任容易,但要重新建立起信任,那就不那麽容易的了。
但,日久見人心。
南宮玥起身,走到門前,向着院外的佃戶們揚聲說道,“稍後我會命一個新的管事過來。從今年開始,三年免租,三年後,租子調整爲兩成。十年内不漲租。另外……”她說着,又向朱興吩咐道,“這牛管事也不過是一個下人,哪有資格擁有私産。朱管家,你稍後帶些人,把他所有的私産全部查沒,今年收過的租子盡數退還。餘下的銀子,就給莊子裏佃戶們修下屋子,再買幾頭牛來。另外,若佃戶們有曾賣過兒女的,你盡量想法子把人給買回來。”
朱興恭敬地應了。
對于南宮玥而言,哪怕免了這裏十幾二十年的租子都不會有任何影響。但是人心難測,一年兩年,還會當作是主家的恩典,但是當慢慢習慣以後,就會把這視爲理所當然的了,到時候恐怕會再起事端。定下規矩,免租三年足夠休養生息,以後若有什麽荒年,再減免租子便是。
至于新的管事,南宮玥考慮了一下,最後還是決定讓她的陪房暫代。
一個小媳婦才剛進門,就插手夫家的産業,随意安插自己的陪房,若是落在小方氏的耳朵裏,這個“罪名”可着實不輕。事實上,在這種時候,換上王府的家生子會更加妥當,然而……南宮玥又一次深切的感覺到,蕭奕的底子還是太薄了。
算了,慢慢來吧。
反正王都離南疆遠着呢,在王都,她最大!小方氏想教訓她也鞭長莫及。
南宮玥的幾句話就像是一滴水落入火燙的油鍋中,圍觀的佃戶們一下子炸了開了,他們幾乎是不敢相信他們的耳朵,交頭接耳地與身旁的人确認,世子妃真要免租子?還要給他們修房子和買牛?
那他們的日子會過得多好啊!
而那些不得已賣了兒女的佃戶們更是痛哭流涕,幾個婦人雙手捂着臉,嗚咽的哭了起來。
他們柳合莊的佃戶總算是熬出頭了!
“撲通!”
那機靈的楊婆子第一個跪倒在石闆地上,高舉着雙臂磕頭道:“多謝世子妃大恩大德!”
其他人見此也一個個地跪了下來,磕頭高喊着:
“多謝世子爺世子妃!”
“世子妃真是觀音菩薩轉世,大慈大悲啊!”
“以後我們的日子可好了……”
“……”
好幾個佃戶在說話的同時已經忍不住流下了熱淚,這有道是男兒有淚不輕彈,他們悄悄地用袖口拭去了淚花,在謝完恩後,急急地跑了回去,去向家人和親友報告這個好消息……
今年,他們都可以過一個好年了!
不,不止是今年,是往後,他們都能過上好日子了!
佃戶們漸漸散去後,南宮玥又走到了這些老兵的面前,她看着他們,語帶愧疚地說道:“世子爺把你們接來這兒,本是爲了奉養的。雖然出了這樣的事情,但我還是希望各位能夠繼續留在這裏,我可以保證絕對不會再有第二次。”她頓了頓,又補充道,“……若是你們想離開也行,但至少也得等世子爺從南疆回來,親自與你們賠了不是。”
那個年紀最大的獨臂老兵,目光灼灼地望着南宮玥,過了一會兒,說道:“世子妃這是想繼續圈禁我們嗎?”
此言一出,本已經安靜下來的老兵們又紛紛騷動了,百合和百卉不禁踏前一步,護着南宮玥。
南宮玥不置可否,這确實是原因之一。蕭奕在南疆處境艱難,這些老兵顯然對他還懷有怨恨,他們若是現在回去,萬一與相熟之人說起一二,難免會引起軍心動蕩,對蕭奕的安危不利。更何況,蕭奕把這些老兵接來王都也确實是爲了奉養,以全了他們與老王爺的主從之情,現在就算蕭奕不在,她也要把這件事情辦好!
南宮玥沒有回避他的目光,不答反問道:“我聽楚大叔說,牛管事告訴你們的是,世子爺是因着王妃所請,才把你們接來王都的,是與不是?”
獨臂老兵沒有說話,臉上充滿了冷嘲。
“那你還記得方才這牛長安說了什麽嗎?”南宮玥目光一凜,一字一頓地說道,“他口口聲聲地自稱他叔叔是王妃的親舅舅!”
獨臂老兵的臉色陡然一變,若不是南宮玥提醒,他幾乎要忽略了。
老兵們也是面面相觑,他們都是從南疆來的,自然知道繼王妃小方氏,是方家的庶女,既然是庶女,那麽有個奴才出身的親舅舅倒也并不讓人奇怪。
若說是因爲王妃憐憫他們,才讓世子爺把他們接來王都,那爲什麽虐待他們的會是王妃的親舅舅?
而那牛管事偏偏又時常聲稱是世子爺讓他這麽做的。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這其中的疑點和矛盾讓他們難以不去細究。
老兵們心裏不由浮現了一個念頭:難道他們真的是冤枉了世子爺?
仔細想想也并非沒有可能,畢竟從頭到尾都是牛管事挂着世子爺蕭奕的名号,他們從頭到尾都沒見過蕭奕……不知不覺的,有一部分的老兵開始動搖了,懷疑自己是不是被一時的憤怒蒙蔽了雙眼。就連獨臂老兵的眼神也沒有方才那般銳利了。
南宮玥微松了一口氣,話說到此,她也沒有再繼續解釋。
現在隻需要讓他們對牛管事所言産生疑心便是了,多說反而不美。
日久見人心。
南宮玥聲音輕緩,卻又字字有力地繼續說道:“世子爺把你們接來王都的,并非爲了任何人的懇求,僅僅隻是因爲你們是跟過老王爺的老人。單單爲了這個,爲你們養老送終也是世子爺應該做的。世子爺現在不在王都,你們的生活,以後就由我來照料了。”
說着,她走回主座,吩咐周大成去安頓這些老兵。
先前牛長安給他們安排的住房不是豬棚改造的,就是搖搖欲墜的危房,那些房子肯定是不能再住了;而且,他們穿的衣裳、用的寝具等等更是比乞丐還不如;還有這些老兵身上多少帶着舊傷,這一年的折磨更是傷了他們底子,需要請大夫好好看看……
這些事一兩天肯定做不完。
南宮玥索性花了銀子,讓朱興在青壯年的佃戶裏臨時雇了幾個人,讓他們翻修莊子裏所有的房子,也包括給老兵們蓋新房,并承諾三餐管飽。
不僅有銀子拿,而且還有白米飯和白面饅頭管飽,再加上,修的又是自己的房子,這樣的好事簡直聞所未聞,村子裏的佃戶們全都激動了起來,紛紛請纓。
在挑了足夠的人手之後,再又雇了些婦人,專門爲他們做飯送水。
至于那些暫時無處可住的老兵們,南宮玥便做主讓他們先住在主屋裏,又讓人去成衣鋪子裏買成衣和請大夫。
南宮玥有條不紊地吩咐着,周大成則滿頭大汗的忙碌,恨不得自己再多生兩條腿,四隻手來。
一切都在井然有序地進行中。
老兵們商量着退出了屋子,但他們沒有離開,而是站在院子裏,看着這一切。雖然他們的眼中還有戒備,但剛剛那刻骨銘心的怨恨已經淡去了不少。
而這一邊,朱興好不容易把瑣事都推給了周大成,正向南宮玥禀報道:“世子妃。屬下方才問了牛長安,他口裏的那個鄭叔,名叫鄭直,是從南疆來的,他每半年會來一次,牛管事就會把莊子的七成收益給他帶走……”
在人牙子來前,朱興遵着南宮玥的吩咐對半死不活的牛長安好好審問過一番。
“每半年大概有多少?”
“牛長安是個混人,記不住許多,隻知道他叔叔走前,剛給過三千兩銀子。”
南宮玥冷笑了一聲,“也就是每年至少有五六千兩的銀子了……”她回憶了一下,說道,“柳合莊遞上來的賬本裏可以是記着今年收成不好,隻能交上來三百兩銀子。”
朱興滿頭大汗,他也翻過賬冊,但隻是看到有收益就好了,哪知道這賬目竟然漏洞如此之大。
南宮玥沉吟片刻,又問道:“那這牛管事真是繼王妃的親舅舅?”
“牛長安是這樣說的。”朱興仔細回想了一下,有些不太确定地說道,“但屬下真不知道繼王妃的姨娘姓甚名誰。”
“這柳合莊的管事可曾有換過?”
朱興搖搖頭,一臉無辜地看着南宮玥,表示自己不知。
南宮玥無奈了,讓他去找了一個年紀大的婆子過來,一樣的問題又問了一遍。
這婆子在柳合莊上活了一輩子了,聞言忙說道:“世子妃娘娘,換過!咱們的管事換過!”
果然……
南宮玥問道:“是什麽時候的事?”
“老王爺沒了以後大概一年,牛管事就來了。”那婆子一臉凄苦,也就是從那一天開始,他們的日子就越來越苦,“牛管事說,我們以後的主家就是世子爺了,世子爺每年都變着法的漲咱們的租子,都是拿去吃喝玩樂了。”
他們這樣敗壞蕭奕的名聲,讓南宮玥很是不快。但她還是克制住了,安撫着那婆子又問了一些關于牛管事的事,便讓百卉把人送了回去。
朱興在一旁聽得臉色都黑了,他沒有想到,小方氏居然這麽大膽,老王爺剛去,就把手伸到了世子爺的産業裏來!若不是世子妃發現的早,世子爺的名聲隻怕全毀了……或者已經毀了!朱興悔恨交加,老王爺去前,把所有的産業交托在他們的手裏,可是,他們卻沒有能替世子爺看管好。
實在萬死不足恕罪!
“不過。”南宮玥思忖着說,“繼王妃是如何知道老王爺把這裏留給了世子爺。世子爺的其他産業,她又知道多少?”
朱興答不上來。按理說,老王爺把這些産業留給世子爺的時候,就連王爺都不知道,不然也不會交給他們來保管。
南宮玥微微垂眸,過了片刻後說道:“這些暫且不提,等回去以後可以慢慢查。你先去忙吧。”
朱興應聲,退了出去,隻留下南宮玥依然若有所思。
柳合莊上上下下都忙忙碌碌,但對于所有的佃戶來說,這種忙碌實在甘之若饴。明明才不過大半天,整個莊子就感覺好像已經煥然一新了,這種感覺并非來自莊子外表有什麽改變,而是這裏的人從佃戶到那些丫鬟下人都仿佛是獲得了新生,一個個變得容光煥發,他們都看到生活的希望,他們知道自己的日子會越來越好!
一直到忙到太陽西下,等到新任的管事得了百合的傳命匆匆趕來,朱興向他交代好了一切後,南宮玥的馬車這才在夕陽的照拂下,踏上了歸程。
她本打算悄悄地離去,卻瞞不過佃戶們的眼睛,一傳十,十傳百……馬車才駛出幾十丈,朱興便聽到了後方的動靜。
當他轉頭往後看去,不由眼睛都紅了,整個人都動彈不得,隻見不遠處那密密麻麻的佃戶們都跪在了地上,靜靜地對着馬車的方向磕頭送别。就連那些對他們充滿敵意的老兵們也有幾個出現在了人群裏,站在原地目送着他們。
朱興有些哽咽了,擦了擦眼角,繼續策馬前行,目光卻是看着身旁的馬車,心裏肅然起敬。
原本隻是因爲世子爺喜歡,再加上南宮玥又救過錢墨陽,朱興才對南宮玥付于尊重。
但這一次,他對她卻是徹底服氣了。
他心裏不由想起了程昱曾經跟他說過,一個好的主母不但能令後宅安穩,還可以成爲世子爺的助力。那時,他也就是當耳邊風吹過,沒怎麽在意,直到此刻,這句話才再次浮現在他腦海中。
程昱說得不錯,能娶到搖光郡主,确實是世子爺的福氣!
這一刻,朱興對南宮玥心服口服!
馬車裏的南宮玥也在百合的添油加醋的叙述中,知道了佃戶和老兵爲他們送行的事,可是她沒有因此釋然,反而心情有些沉重。
無論是這些佃戶還是老兵,他們都是再簡單不過的人,隻想平平安安、簡簡單單地過上屬于自己的好日子,可有時候就是那點微薄的祈求竟然也會變得如此艱難……
這一路,南宮玥一直陷入了沉思中。
蕭奕名下的産業衆多,到目前爲止,她也隻看完了莊子部分的賬冊,單單這些就已經是亂象頻出了。柳合莊是如此,不知道其他的莊子又如何,尤其是江南的那些莊子,她也不可能親自去跑一趟……總得想個法子徹底整頓一番才是。
否則,隻會給小人以可趁之機。
還有那牛管事……
在南宮玥萬千的思緒間,約莫一個時辰後,馬車來到了城門外。
沒想到的是,城門口竟出乎意料的熱鬧,馬車在南城門外停了下,隻聽到車外傳來一陣陣淩亂的交談聲、喧阗聲,很顯然城門口的人還不少……
百合忙挑開簾子往外看了一眼,然後轉頭禀告道:“世子妃,城門口有人在施粥。”
施粥?南宮玥亦是有些驚訝,挑開些許窗簾往外看了一眼,隻見城門外果真有幾人擺了幾個大大的木桶正在施粥,官道邊上,一些百姓、乞丐排成一條長長的隊伍等着領粥。
南宮玥放下窗簾,收回了視線。能在城門口施粥,還弄得城門擁擠不暢卻沒有人阻攔的人家絕對不是普通人家。
百合也想到了這一點,不用南宮玥吩咐,她就道:“世子妃,奴婢下去打聽一下看是誰家在施粥……”說着她就跳下了馬車。
過了好一會兒,馬車又開始緩緩地前進……剛經過城門,百合又靈活地跳上了馬車,兩眼亮晶晶的,看着很是興奮的說道:“世子妃,原來在城門口施粥的是張府的人。”
張?一說到這個姓氏,南宮玥第一個想到的便是張嫔的“張”,百合立刻肯定了她的猜測:“就是張勉之張大人府上。聽說這兩日張老夫人在府中請了白龍寺的高僧做法事,還在東南西北四個城門口都擺了施粥的善棚,所以王都的乞丐和百姓都蜂擁到了四個城門口。”
南宮玥淡淡地說道:“張老夫人倒是有心了。”
“不過,本來有着城門的守衛幫忙維護秩序,城門口也沒那麽擠,剛才城門會阻塞,隻要是因爲正好有很多人要出城……”說到這裏,百合故意賣關子地停頓了一下,才接着道,“那些人是從附近的正陽鎮來參加今日的醫術辯證會的,辯證會才剛剛結束,他們正趕着城門關上前回正陽鎮呢。”
南宮玥怔了怔,有些傻眼了,疑惑地說道:“我記得辯證會的帖子隻下給了太醫院和王都的十幾家醫館啊?”
前天林淨塵寫帖子的時候,百合也在林府,她當然知道這回事,于是剛剛也找人好奇地打聽了一下。
“世子妃,您是不知道啊,”百合笑着答道,“林老太爺要開醫術辯證會的事不止是驚動了整個王都,連附近的幾個鎮的醫館啊藥鋪啊也都聽說了,所以全都跑來看熱鬧。那些有關系的,都蹭了别人家的帖子今日也進會場了!”
這一點倒委實出乎南宮玥的意料。
也不知道外祖父那裏有沒有收獲。南宮玥本想改道去林府,但再一想,外祖父辛苦了一天想必是累了,還是明日再去吧。
反正也不差這一日。
南宮玥原本是這麽計劃的,可沒想到她剛一下馬車,就見畫眉已經候在了那裏,并且禀報道:“世子妃,林表少爺一炷香前來了,正在前院等您。”
南宮玥立刻想到林子然來找她應該是爲了醫術辯證會的事,連忙讓畫眉把林子然先帶去前院的外書房,自己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裳後,便也過去了。
兩人在書房中見了禮後,林子然就拿出了一封信,開門見山地說起了正事:“玥表妹,這封信是祖父讓我一定要親自交給你。”林子然雖然不知道到底是爲了什麽事,但祖父既然提出了這個要求,還特意用火漆封緘了信封,那麽這封信中的内容必然是事關重大。
南宮玥沒急着打開,而是笑着問道:“然表哥,與我說說今日的辯證會吧。本來我也打算去的,可是臨時有事,就出了城。”
林子然也聽畫眉說了,知道南宮玥一大早就出了門,直到現在才剛回來。他也猜到南宮玥不是真的想知道關于辯證會的事,她想問的其實是祖父吧?
雖然祖父沒說,但是他一回到家中就寫了這封信讓自己趕緊送來,現在再看表妹的态度,看來這次的醫術辯證會果然還是跟表妹有些關系。
若是以前,林子然可能會覺得不妥,想要尋根究底,可是如今……
他微勾唇角,淡淡地笑了,道:“玥表妹,你放心,祖父他玩得很開心。”是啊,祖父林淨塵平生最愛好的便是醫術,祖父的日常都是圍繞着醫術,這醫術辯證會中,祖父能與同好者談論、探讨醫術之道,暢所欲言,對祖父而言,也是人生一大樂事。無論辯證會的初衷到底是爲了什麽,又有何重要呢?
以林子然的個性,恐怕也沒法說好話哄自己開心,南宮玥總算是徹底地釋然了,含笑道:“外祖父開心就好!明日我去看望他老人家……”
表兄妹倆就着今日辯證會的話題又聊了一會兒後,林子然就起身告辭了。
南宮玥回到撫風院的小書房,讓丫鬟們退下來,深吸一口氣,用拆信刀打開了信封,取出其中的信件。
信中是林淨塵的字迹,隻寫了一行字。
但就是這一行字,南宮玥卻看了許多。
随之,她眉宇緊鎖,拳頭緊緊地握起,過了許久才松開,就着火燭把信燒成了灰燼。
竟然真的如她所猜測的一樣!
本書由潇湘書院首發,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