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皇室宗親到勳貴乃至朝中大臣,仿佛直到此刻才意識到原本一直因爲體弱而隐于人後的中宮嫡子原來已經到了選伴讀的年紀了,不,其實早就應該選了,隻不過因五皇子體弱,一直耽擱着而已。
五皇子選伴讀之事就像是投下了一塊巨石,讓原本就不大平靜的朝堂局勢,變得更加撲朔迷離。
上到三個長成的皇子,下到文武百官,都不禁紛紛揣測了起來。
就連南宮秦在下朝後也特意把二弟南宮穆叫到了外書房。
兩兄弟隔案而坐,南宮秦抿了口茶,開門見山地問道:“二弟,你對五皇子擇選伴讀一事有何看法?”
南宮穆思索着說道:“五皇子大了,選伴讀是理所當然的,關鍵要看選的是哪家?”
南宮秦點了點頭,誰都知道,皇子一旦選了伴讀,不僅是伴讀,就連伴讀的家族都會傾向于這個皇子,就好比大皇子、二皇子和三皇子他們的伴讀,現在都是他們手下的心腹,所以五皇子伴讀人選也必然會對朝中的局勢分割形成一定的影響。
南宮穆沉吟一下,問:“大哥可知皇後會從哪幾家挑選人選?”
南宮秦凝眉答道:“從朝中幾位大臣言談之間透露的訊息來看,多半是恩國公府及其姻親吧。”
這一點兩兄弟都不意外,依皇後娘娘對五皇子的維護,必然是要放她自己信得過的人。
南宮穆想了想,又道:“大哥,皇上既然親自爲五皇子挑伴讀,是否……”聖心開始偏向五皇子?
南宮秦明白二弟的言下之意,颔首道:“嫡庶不正,本就是亂家亂國的根源,皇上早該嫡庶分明才是。如今三位年長的皇子私下裏都是小動作不斷,顯然皇上也看在了眼中,再不正嫡庶,恐怕将來亂象難免。”不過原來五皇子體弱,能否長大成人且不好說,皇上有所顧忌也是應當,如今五皇子日漸長大,皇帝的心也該定了。
“大哥說的是。”南宮穆微微垂眸,思忖道,“隻是單五皇子擇伴讀恐怕還難以正了嫡子之位,除非……”
兩兄弟湧起了同一個念頭:除非立太子!
說話間,在書房侍候的丫鬟進來禀告道:“大老爺,二老爺,二少爺和三姑奶奶來了!”
他們兄妹怎麽來了?南宮秦兄弟互相看了一眼,怔了怔後,南宮秦忙道:“還不請二少爺和三姑奶奶進來。”
丫鬟退下後,沒一會兒,南宮昕和南宮玥就一前一後地走進書房中,十五歲的南宮昕比妹妹高了大半個頭,兩人的容貌有五六分相似,都是粉雕玉琢,唇紅齒白,一看就知道是兩兄妹。
南宮穆看着一雙兒女,心中充滿自豪與滿足。
南宮昕和南宮玥給大伯父和父親行禮後,便也坐了下來。
南宮秦含笑問道:“昕哥兒,玥兒,你們倆怎麽突然來了?”
南宮玥給了南宮昕一個鼓勵的眼神,南宮昕便看向了南宮秦和南宮穆,認真地說道:“大伯父,爹,我想做五皇子的伴讀!”
這一下,南宮秦和南宮穆是真的驚訝了,他們剛剛才覺得五皇子選伴讀一事與南宮府關系不大,卻沒想到居然就和南宮府扯上了關系。
沒等長輩們發問,耿直的南宮昕就從頭到尾把事情給說了一遍。
南宮玥在一旁一直笑吟吟地看着兄長,從皇後那裏出來後,她本來是想先去找林氏,可臨時又就改變了主意。南宮昕已經十五歲了,到了可以議親成親的年紀。一個男子要成家立業,又怎麽能事事再由林氏作主,南宮昕必須學着長大了。
于是,南宮玥直接把皇後有意點他爲五皇子伴讀之事一一地告訴了南宮昕……然後就來了這裏——此事事關南宮府,自然不是他們兄妹可以随意決定的。
說完了來龍去脈後,南宮昕又一次道:“大伯父,爹,我可以做五皇子的伴讀嗎?”
兩兄弟交換了一下眼色,皆面露沉思。
對于如今的南宮家而言,避開朝中風波才是最妥當的,隻是正嫡庶乃是臣子本份,若是沒有嫡子倒也罷了,既有嫡子,又怎能隻讓庶子張揚?
……
自從宮中傳出要爲五皇子選伴讀的那一刻起,大臣們的眼睛就直盯着帝後的下一步舉動,如此又過了三日,帝後親自在衆大臣家中挑了幾個伴讀的侯選人。
恩國公府的蔣明清,齊府的齊政……加上南宮府的南宮昕,一共是六人。
消息傳出來之後,朝臣們都是一頭霧水,搞不明白帝後挑人的标準,怎麽這個南宮府的南宮昕也在伴讀侯選人之列,五皇子才九歲,而南宮昕已經十五歲了,這年紀也未免差的有點大了吧!
不光是朝臣們覺得怪異,就連南宮府上上下下得知這份名單,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揣測着是不是南宮玥爲自己的哥哥求的情,想讓南宮昕擺脫傻子的頭銜,沒人想過南宮昕會真的入選,畢竟他的年紀擺在那裏,隻除了知情的南宮秦和二房一家子。
候選人都将進宮,由帝後親自考校,并從中選擇兩人作爲五皇子的伴讀。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這個結果,南宮玥自然也不例外。
在南宮昕進宮的當日,從一早起來,南宮玥就有些心不在焉,雖然明知若有結果第一時間就會有人來禀報自己,但還是忍不住往門外張望,就連手上的賬冊也是許久沒有翻過一頁了。
百卉端着茶點進了小書房,笑着勸道:“世子妃,您要不要休息一會兒?”
“也好。”南宮玥放下了賬冊,淨了手,拈了一塊玫瑰糕放在了口中。
這些賬冊她反正也看得七七八八了,餘下的看不看也無所謂。
老鎮南王才不過過世幾年,這些莊子的管事就開始把主家當傻子般哄,頭一兩年拿上來的賬目還算是用心的做平了賬,越到後面,就越是敷衍和離譜,錯誤百出的就交了上來。
一想到這裏,南宮玥就有些惱。
這些刁奴,罰肯定要罰,隻是要怎麽罰,倒讓她傷了腦筋。
畢竟他們都是從老鎮南王時期就留下來,若是處置不當,對蕭奕的名聲不利。
她得好好籌謀一番。
要是蕭奕在就好了,還有一個人可以商量一下。但若是和蕭奕說這件事,他一定會随意的揮揮手說一聲“撤了就是,若是敢鬧就再打一頓”……想到這裏,南宮玥不由輕笑了出聲。
這麽一笑,心情也好了許多,讓丫鬟們把賬冊都收了起來。
南宮玥用過茶點,又小歇了半個時辰,宮裏的消息還沒有傳來。
該做的事上午都已經做完了,南宮玥又不想再看賬本,便随意地靠在窗邊打起了絡子。見她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百合笑嘻嘻在一旁逗趣着說着王都近日來的趣事。
“世子妃,崔大姑娘前日及笄宴,發了不少的貼子給王都的貴女們。”
這崔大姑娘便是未來的三皇子妃。
南宮玥微微挑眉,随意地猜測道:“莫非崔大姑娘還下了帖子給我那表妹?”
“世子妃您真聰明,一猜就着了。”百合笑着贊了一聲後,又跟着說道,“可當日表姑娘卻沒有去,讓崔大姑娘好生沒臉。”
南宮玥不禁一訝,這崔燕燕乃是未來的三皇子正妃,而白慕筱不過是個奉旨入府伺候的妾。她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在及笄宴上公然下崔燕燕的臉,也不怕日後日子難過?
不過,以白慕筱而言,會這麽做倒也不奇怪。
白慕筱素來瞧不上做妾,讓她舍下自尊,去給崔燕燕做臉,她必是不肯的。
百合神秘兮兮地說道:“……那日去了及笄宴的姑娘們回來後,都傳開了,說是崔大姑娘連一個妾都壓不住。”
南宮玥輕笑,崔燕燕的如意算盤倒是打得不錯,想在白慕筱進三皇子府前就先壓她一頭,沒想到,她遇上的偏偏是白慕筱。
端看這兩人以後在三皇子府裏會如何了。
“還有呢,世子妃……”
百合說得熱絡,南宮玥聽得有趣,一根絡子才打到一半,鵲兒前來禀報道:“世子妃,大姑奶奶和大姑爺來了。”
大姐姐來了?
南宮玥有些驚訝,這樣沒有事先遞拜帖就突然來訪是相當失禮的,顯然南宮琤是确有事才會如此。
隻是大姐夫……蕭奕不在府裏,她實在不方便招待裴元辰,于是便讓百合去了趟前院,讓朱興幫忙招呼着,又把南宮琤迎了進來。
“大姐姐。”南宮玥親自到了撫風院的院前相迎,隻見南宮琤一臉歉意地說道,“三妹妹,突然來打擾你,我實在……”
“你我姐妹,說這些做什麽。”南宮玥拉着她進了正屋的宴席間,招呼着她在美人榻上坐下,說道,“世子不在府,隻能委屈姐夫在外院坐一會兒了。”
南宮琤點了點頭,這也是理所當然的。
丫鬟端來了茶水和點心,南宮琤向書香和墨香使了個眼色,那兩個丫鬟識趣的退了下去,南宮玥見狀心知她有話要說,也揮手讓屋裏的人都退出去。
直到屋中隻剩下她們姐妹二人,南宮玥開門見山地問道:“大姐姐,可是建安伯府出了什麽事?”
南宮琤苦笑了一下,說道:“我那二弟妹小産了。”
南宮玥微訝,接着又聽她說道:“今日我和世子在花園裏閑逛,不巧遇上了二叔和二弟妹。他們倆似乎鬧了什麽不愉快,二弟妹從假山後面突然跑了出來,我避不及,就與她撞在了一起來。随後,二弟妹便喊腹痛,叫了大夫過來後沒多久,就小産了。”
南宮琤還算說得含蓄,但事實上,她與裴元辰本在賞花閑話,其樂融融。這崔家二少奶奶陸佳期卻哭哭啼啼的從假山後面沖了出來,裴元辰的輪椅極重,她力氣小,沒法及時推着他讓開,這才被陸佳期撞上。
這件事本與他們無關,隻是一場意外。但在陸佳期小産以後,二房卻直接鬧到了他們院子前,說是他們故意要害得陸佳期小産。
南宮琤微微一歎,說道:“府中着實太鬧,母親便讓我帶世子出來走走。我思來想去,隻能來打擾三妹妹了。”
南宮玥秀眉輕皺,立刻發現了關鍵點:“可是二房有什麽不恭敬的言語?”不然,何至于讓一個堂堂世子避到府外去呢。
南宮琤苦笑着說道:“不瞞三妹妹,二夫人來我們院子前,口口聲聲責罵世子,說……”她有些難以啓齒,好不容易才一咬牙道,“她說世子都已經殘廢沒用了,還巴着世子位不放,自己生不出孩子,還不讓别人生孩子……”
南宮琤倒底是世家貴族教養出來的姑娘,如此污言穢語哪怕隻是轉述,她也說不出口。
其實還有一句,南宮琤沒有說出來,那就裴二夫人甚至口不遮攔地說“就該早早死了算了”,裴元辰雖然心胸開闊,但也不能留在府裏任由他們辱罵!所以,建安伯夫人便讓她帶着裴元辰避了出來,待府中諸事料理妥當了再回去。
“豈有此理。”南宮玥惱道,“真當我們南宮家沒人了嗎?!大姐姐,你就應該回娘家,讓我母親和大嫂爲你出面,去建安伯府與那裴二夫人好生理論一番。我南宮家的姑娘豈能任由他人欺辱!”
“三妹妹。”南宮琤拉着她的手說道,“所以,我才沒有回娘家。母親待我很好,如同親女一般。她既已說了這件事交由她來處置,我再回娘家告狀總是不妥。”
若是她今日回了南宮府,蘇氏或者林氏問起,總不能不答,爲了避免麻煩,這才避到了南宮玥這裏。
見南宮玥有些不贊同地皺起眉,南宮琤又說道:“你放心吧,三妹妹,我不會任由旁人欺到頭上的。若此事,母親難以處置妥當,我定回去禀明二嬸嬸。”
南宮玥這才微微點頭,又思忖着問道:“裴二夫人如此做派,可是有什麽原因?”
“或許是爲着二弟被列爲伴讀人選一事。”南宮琤略帶遲疑地說道,“先前,二房正在說服幾位族老同意改換世子,據說已經有些族老心動了,可是自打二弟的事傳出來以後,他們全都義正言辭地拒絕了。”
畢竟建安伯府的世子夫人南宮琤是南宮家的嫡長女,是南宮昕的長姐。
“原來是這樣……”南宮玥算是了然了,安慰着說道,“大姐姐你先别急,就在我這兒待上一會兒吧,若你不放心世子,我讓人在前院給你們收拾一個院子歇歇。”
“不勞煩妹妹了。”南宮琤含笑道,“我……”
說話間,鵲兒喜滋滋地跑了進來,歡喜着說道,“世子妃,大姑奶奶大喜,咱們的二舅爺被皇上親自擇選爲五皇子伴讀了!”
“太好了!”
南宮琤和南宮玥姐妹倆不禁相視,喜出望外地站了起來。
南宮玥更是欣喜若狂,她就知道哥哥絕對不會比别人差!
五皇子的伴讀人選正式确定——蔣家的蔣明清和南宮家的南宮昕。此事,很快就傳遍了朝野,同時也傳到了詠陽大長公主府裏,當傅大夫人得知這個消息後,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說南宮昕,南宮府的二少爺被選爲五皇子的伴讀了?”傅大夫人不由又問了一遍。
莫嬷嬷複雜地看了傅大夫人身旁掩不住喜意的傅雲雁一眼,點頭道:“是的,大夫人。”頓了頓後,她又補充道,“聽說皇上在禦書房考校了六位公子的學問和人品,當場就點了南宮二公子。”
這皇子的伴讀要求是很高的,畢竟沒準就是給未來的皇帝挑選近臣與親信,就算不是候選人中學問最出色的一個,那也必須學問夠硬,人品出衆,否則就算一時過得了皇帝這關,以後在太傅那裏也得露相,所以混水摸魚絕不可能。
看着母親臉上掩不住訝色,傅雲雁在一旁得意地說道:“娘,我就說了嘛,阿昕不是傻子,您偏不信!”
傅大夫人沒有說話,卻是若有所思,想到和南宮昕見過的幾面,他确實說話條理分明,不是太傻的樣子,隻是有時候會露出特别天真、孩子氣的表情和語句……難道說隻是性格作祟?想想六娘有時候也孩子氣得緊。
這若是撇開這個問題,南宮昕也未必與六娘不合适……
傅大夫人心中有些煩躁,一方面覺得她既然已經拒絕了,就不該再去考慮南宮昕,而另一方面她又委實爲六娘的親事感到擔憂。
畢竟因爲齊王妃的刻意宣揚,王都好多人家都以爲傅家要與齊王府結親,就算自己散播消息否認了此事,但是傷害已經造成。
一旦涉及到親事,有些謠言對于男子也許沒什麽,但對女兒家,一點風吹草動都有可能壞了名聲。本來傅雲雁的婚事,傅大夫人并不着急,覺得盡可以慢慢挑着揀着,可是現在卻怕連挑揀的機會都沒有就把傅雲雁拖成了大姑娘,以後再來後悔莫及卻是晚了!
此刻,煩惱的并不止有傅大夫人,還有韓淩賦……
當得知皇帝擇了南宮昕爲五皇子伴讀後,韓淩賦立刻匆匆離宮,到了張府。
一見到張勉之,韓淩賦便臉色難看地說道:“舅舅,你聽說了吧,父皇選了南宮昕爲五皇弟的伴讀!”
張勉之和張逸雨行了禮後,前者神色凝重的将他迎入了書房。
待坐定後,張勉之眉宇緊蹙道,“殿下,這對我們太不利了。那個南宮昕是鎮南王世子妃的胞兄,本來鎮南王世子妃就同皇後交好,如今南宮昕成了五皇子的伴讀,五皇子那可真是如虎添翼。”他的心頭發慌,越想越是不敢想下去,“皇上這樣安排,難道真的是想要讓……”
他餘下的話沒有說出口,但在場的人都明白他的意思,心裏浮現同一個想法:
皇帝這是不是在爲五皇子的未來鋪路了?
韓淩賦面沉如水,最近這一段日子,他隐隐能感覺到皇帝對他日漸冷淡,本來就讓他心裏有些七上八下,現在皇帝又對五皇弟做了這樣一番安排,更是讓他覺得危機重重,長此下去,他隻會離那至尊之座越來越遠……
他又怎麽能甘心!?
韓淩賦緩緩地問道:“舅舅,如今這個局面,我們應該怎麽辦?”
“殿下,依臣之見,南宮府可以暫先撇到一邊,”張勉之沉吟着道,“南宮秦此人,并不想卷入奪嫡之中……要不然……”說着他意味深長地看了韓淩賦一眼。
韓淩賦明白他的言下之意,要不然,南宮秦早就把南宮琤嫁給他了……可偏偏南宮秦腦子一根筋,甚至不肯同意過繼白慕筱,這才讓他和白慕筱落入如今的困境。
想到這裏,韓淩賦眼中幽暗如一汪深潭。
“至于鎮南王府,”張勉之凝重地說道,“那就要看這次鎮南王世子的南疆之行會如何了。若是蕭奕得勢而歸,南宮玥再從中牽線,沒準真的讓皇後和鎮南王府結成同盟。”說着張勉之長歎一聲,面露複雜,“若是皇上允了并嫡一事就好了。”
“父親,現在再說這些也于事無補。”張逸雨是張勉之的嫡長子,他沉思着說道,“既然當日與蕭奕撕破了臉,就應該想到有這麽一天了。現在當務之急,就是如何來彌補。既然‘并嫡’一事已不可行,還是得想想有沒有别的法子。若是讓蕭奕站在了五皇子這一邊,對表弟可是相當不利的。”
韓淩賦同意地點點頭,腦海中不禁閃過一個念頭:當日就不該輕信筱兒的話,去布那個局。不過,這個念頭一閃而逝,畢竟筱兒也是想幫他而已,誰又知道,蕭奕還會有回南疆,執掌大局的機會!
“蕭奕雖已娶妻,但搖光郡主畢竟年歲尚幼,蕭奕身邊總要有人伺候。”韓淩賦想着,看向了張勉之,問道,“不知舅舅可舍得荏表妹?”
張伊荏是張勉之的嫡次女,才貌雙全,在王都也是頗享盛名的。
張勉之微一怔,随即意識到,韓淩賦是想把張伊荏許給蕭奕爲側妃。
雖是側妃,但搖光郡主離及笄尚有兩年,張伊荏入府若能先一步生下長子,那蕭奕與張家,乃至與三皇子可就能綁在一起了。
張勉之捋須道:“自然舍得。”
韓淩賦滿意地點頭道:“此事還當細細謀劃才行。”他頓了頓,又道,“……此外,舅舅,上次你同工部趙侍郎聊得如何了?”
“那個趙信楊,”張勉之面露不悅,聲音稍揚,“根本就是牆頭草,一聽說五皇子要選伴讀了,和他談起正事,就開始模棱兩可起來,逼得緊了,就和你打哈哈,還問起了你表兄的婚事,想要讓你表兄娶他的女兒,想得倒美!”
“那就算了。”韓淩賦神色淡淡。
張逸雨可是張家下一代最有出息的,爲了拉攏趙信楊這麽一株牆頭草去聯姻,那可不值得。
聯姻的上佳人選多的是,比如關内衛祝大将軍之女祝二娘,詠陽大長公主府的傅雲雁,那可都還待字閨中呢。
想起傅雲雁,韓淩賦就試探地問張勉之:“舅舅,對于表兄的婚事,你覺得詠陽大長公主府的姑娘如何?”
“殿下指的可是那傅家六姑娘?”張勉之眉頭一揚,“那個傳言正在同齊王世子議親但後來傅大夫人又否認此事的傅雲雁?”
張逸雨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眯了眯眼,歎道:“齊王妃爲了同詠陽大長公主結親,可算是步步緊逼了,隻是我們若是上門求親,那可就得罪了齊王府了。”他看了韓淩賦一眼,“殿下可想好了?”
在這個當口求娶傅雲雁自然是會得罪齊王府,不過,想到能拉攏詠陽大長公主,韓淩賦覺得這筆買賣還是很劃算的。
韓淩賦滿不在意地笑道:“有什麽好怕的,一家有女百家求,傅雲雁的親事可還沒訂下呢,舅舅上門提親也合情合理……不過倒是可以再等等,如今流言傳得正兇,難免有損傅雲雁的閨譽,咱們可以等傅大夫人急了,才好成事。”
三人互看了一眼,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
這時,門外突然響起内侍緊張的聲音:“殿下,奴才有要事禀告!”這個内侍是平日服侍三皇子的小太監,他明知三皇子在和張家父子商議要事,卻還跑來打擾,那此事必定是真的非同小可。
韓淩賦與張家父子互看一眼,忙道:“小勵子,進來吧。”
小勵子臉色發白地走了進來,渾身甚至微微發着抖,韓淩賦還沒看到小勵子這個樣子過,不由心中一沉。
小勵子恭敬地俯身,顫聲禀告道:“殿……殿下,二公主她,她……”他幾乎說不出口。
“皇姐怎麽了?”韓淩賦忙問道。
小勵子深吸一口氣,終于一鼓作氣地把話說完:“二公主她薨了!”
二公主死了?!
這個消息砸得書房中的三人都是耳中嗡嗡作響,幾乎懷疑這是在做夢。
韓淩賦很想再質問小勵子一次,可是這麽大事小勵子如何敢謊報。
韓淩賦臉色發白地沖出了張府的書房,他必須盡快回宮!
同一時間,鎮南王府的南宮玥也得到了這個消息。
她聞言,好一會兒沒回過神來,二公主竟然就這麽沒了?雖然前幾****也在鳳鸾宮中聽說過二公主在皇陵重病的消息,可是無論是皇後,還是她,都以爲是二公主又在耍什麽花樣,畢竟二公主也不是第一次玩這樣的把戲,沒想到……
南宮玥神色凝重地吩咐道:“百卉,你吩咐朱興讓宮裏的人留意一下。”
“是,世子妃。”百卉應聲後,悄無聲息地退下了。
南宮玥煩躁地在小書房裏來回走動着,雖然讓人去留意了,但是她的心緒還是無法平靜,心裏隐隐有種不詳的預感,總覺得好像有什麽事要發生……
二公主去世一事雖然在一部分人心中激起了些許漣漪,卻沒有在朝堂和王都引起多大的響動。
第二日早朝,另一件事如同一塊巨石驟然砸下,引起了一片驚濤駭浪。
金銮殿上,百官矚目之下,禮部侍郎向皇帝上折,請旨立中宮嫡子五皇子爲太子。
從前,也曾有人向皇帝上過同樣的折子,可是都被皇帝以五皇子體弱爲由給駁了回去,可是這一次,皇帝卻是意外地沒有立刻駁斥,隻說立儲一事,事關重大,他要仔細斟酌考慮。
那之後,又聽說皇帝幾次召了五皇子過去說話,考教學問,對五皇子贊賞有加。
衆人還在驚疑不定地揣摩着聖意,皇後的母家恩國公府忽然一改往日的低調,向王都的一些王室宗親勳貴世家下了賞菊宴的帖子。
南宮玥和恩國公府的關系一向不錯,再加上她又是鎮南王世子妃,這帖子自然也就送到了她的手上。
南宮玥拿着大紅燙金的帖子,想着最近的朝中動向,心思翻湧。
上一世由于皇後嫡子早夭,大皇子被貶,二皇子身殘,南宮家才會傾全力的支持韓淩賦。而現在,皇後即有嫡子,以南宮家而言,永遠隻會站在五皇子這一邊。大伯和爹爹會同意哥哥去成爲五皇子的伴讀應該也是因爲這一點。
一旦五皇子被立爲太子,那韓淩賦将來想要繼承大統,那就更是難上加難了。
韓淩賦自然不會善罷甘休,看來他很快也會有所動作了……
朝堂上恐怕是要再起風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