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的宮女内侍們基本上已經被皇後揮退,隻餘心腹李嬷嬷、桂嬷嬷和幾個心腹大宮女候在殿内伺候着,殿門口又派了兩個可靠的宮女守着門,不許不相幹的人随便靠近。
皇後寒着臉坐在羅漢床上,鳳眼含怒地看着底下抱成一團痛哭的張嫔和二公主。
哭得可真傷心呢!皇後嘲諷地勾了勾嘴,這若是不明白的,還以爲她怎麽欺負了她們母女呢。
一想到二公主幹的蠢事,皇後心中怒火叢生,她執掌鳳印,掌管後宮,可是偏偏這個二公主居然膽大包天,私逃出宮,甚至搞得整個王都流言蜚語,她這個母儀天下的皇後娘娘的臉面算是丢盡了!
也虧得自己沒女兒,要是有這麽個姐姐,那真是羞也羞死了!也虧得這是在皇家,若是在普通人家,那二公主底下的那些妹妹們還要不要談婚事了?
“啪!”
皇後把手中的青花瓷杯重重地放在手邊的幾案上,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
下方的張嫔嬌軀一顫,摟着二公主顫聲向皇後求情:“皇後娘娘,皓雪年紀小,不懂事,還請皇後娘娘憐惜,饒了她這一次。”
張嫔本被禁足在景陽宮,直到被皇後宣到鳳鸾宮的時候才知二公主已經被帶了回來。
當最初發現二公主私逃出宮,張嫔當時就懵了。她怎麽也沒有想到二公主居然會有這麽大的膽子,連她這個母妃也瞞着,就偷偷跑出宮去,還往南邊去了。
那分明就是爲了……
張嫔對二公主的意圖是心知肚明,當下對二公主可以說是又氣又恨又擔心,氣這個女兒不懂事,女兒做如此傻事,不但女兒自己讨不得好,最後隻會連累她這個做母妃,連累三皇兒,可是現在二公主回來了,見她這副狼狽地跪在地上的樣子,張嫔餘下的就隻有心疼和恨鐵不成鋼了。
自己這個女兒怎麽就這麽傻呢!
她可是堂堂的公主,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想找什麽樣的男人沒有,偏偏……偏偏她就是死心眼,非要惦記着不屬于她的人。
皇後冷冷地看着張嫔,正欲開口,卻見張嫔身後,一道身穿龍袍的熟悉身影正大步邁入殿中。
皇後幹脆就把到嘴邊的話給咽了回去,果然,皇帝滿臉怒容地斥道:“她年紀小?都已經是可以成親的年齡了,哪裏小了!”聽皇帝的口氣,明顯是聽到了剛剛張嫔所言。
“參見皇上。”皇後連忙起身行禮。
皇帝擡了擡手示意她免禮,然後走到羅漢床前和皇後一起落座,一雙眼睛像冰刃似的刺向了張嫔和二公主,語調森冷:“皓雪,你可知罪?”
二公主的身子縮了縮,吓得噤若寒蟬,連話都不敢說了。
張嫔膝行一步,泣道:“皇上,是臣妾的錯,是臣妾沒能教好皓雪,皇上若是要罰,就罰臣妾吧。”張嫔嬌美的面容上沾着晶瑩剔透的淚珠兒,一雙妖豔的鳳眸泛着水光,亮得像湖面上倒映的夜空星河,楚楚可憐地看着皇帝。
“求皇上饒了皓雪這一次吧。”張嫔磕頭後,又輕推了二公主一下,“皓雪,還不向你父皇告罪。”
皇後看着張嫔梨花帶雨的楚楚之姿,嘴角泛起了一絲冷笑,飛快地斜睨了身旁的皇帝一眼,卻是一言未發,等着看好戲。
“饒了她!?”皇帝重重地拍案冷哼道,“她做了如此膽大包天之事,你居然還有臉求朕饒恕了她!你知不知道現在整個王都上上下下都在看朕的笑話?私自出宮,好大的膽子啊!”皇帝的聲音冷得像冰渣子似的,“朕倒是要問上一問,宮裏究竟有誰虧待了她,讓她不管不顧地跑出宮去?……還是她對朕這個父皇有什麽不滿?”
皇帝這最後一句吓得張嫔是臉色一白,渾身微微顫抖着。
這時,二公主突然擡起了頭來,隻見她臉色蒼白,容顔憔悴,可是一雙與張貴妃相似的眼眸卻是閃閃發亮,閃爍着異樣的火光,堅定地說道:“父皇,沒有誰虧待兒臣,兒臣隻是想出宮到南疆去尋阿奕。”說話的同時,她眼中閃過一抹陰霾,一閃而逝。她的未來在此一搏,她已經沒有退路了!
張嫔整個人幾乎癱軟在地上,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女兒居然實話實說了!自己到底是造了什麽孽啊!
怎麽就扯上蕭奕了?!帝後的臉色都不太好看,尤其是皇帝,鐵青着臉,額頭青筋突突直跳。
“找蕭奕,蕭奕同你是什麽關系,要你去找!”皇帝勃然大怒。
二公主拼盡全力壓抑心中的惶恐,毫不退縮地與皇帝直視,堅定地說道:“父皇,兒臣喜歡蕭奕。他此去南疆吉兇未蔔,兒臣要去找他。”她的眼眶中盈滿了清澈的淚水。
“皓雪,夠了!”眼看皇帝越來越難看的臉色,張嫔隻覺得渾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手腳一片冰冷。
二公主卻沒有理會張嫔,反而磕了個頭,哀聲求道:“父皇,您就成全了兒臣吧。”心道:母妃,對不起,但自己必須得到蕭奕,否則自己的付出就成了笑話!
皇帝拿起幾案上的茶杯就向二公主擲了過去,斥道:“你居然還敢說,皇家的臉面都要給你丢盡了!”
茶杯“啪”地落在了二公主的身前,摔成了碎沫渣子。
二公主一臉倔強地看着皇帝,又重複了一遍:“兒臣喜歡蕭奕,還請父皇成全。”
“你,你……”皇帝氣得臉色由黑轉白,手指顫抖地指着二公主。
“還請父皇息怒!”
一道清朗的聲音忽然自殿門口傳來,隻見三皇子韓淩賦不顧殿外宮女的阻攔,急匆匆地沖了進來,然後撲通一聲跪在了二公主的身邊。
“父皇,皇姐錯了,錯在真情流露,情難自禁……”韓淩賦對着皇帝重重地磕了個頭,“父皇,皇姐所作所爲與禮不合,但其情可憫,請父皇息怒。”
“是啊,皇上。”張嫔回過神來,用帕子拭了拭眼角,“皓雪這孩子就是個性直,喜歡什麽就在她的父皇面前說了。”張嫔的心思轉得飛快,二公主私逃出宮,此事已經糊弄不過去了,與其讓皇帝揪着私逃一事不放,不如把水攪混了,說不定還能讓二公主得償所願。
皇帝臉上怒意不減,目光冰冷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二公主。
韓淩賦察言觀色,試探地繼續說道:“父皇,想當年皇祖父在世時與老鎮南王情同手足,傳爲一時佳話,如今要是蕭奕能與皇姐結緣,兩家親上加親,豈不又是一段佳話!”
韓淩賦半句沒提南疆,卻又巧妙地接着先皇和老鎮南王的關系,提醒了皇帝南疆的問題。
這次爲了南蠻之亂,皇帝讓蕭奕暫理南疆事務,一旦蕭奕大勝而歸,他在南疆的聲望必然大漲,執掌南疆大權是遲早的事。把二公主嫁給蕭奕,讓皇家與鎮南王府結兩姓之好,從而綁住蕭奕。韓淩賦相信,皇帝一定會動心!
南疆之事讓韓淩賦有些後悔與蕭奕交了惡,但事已至此,要是能利用這個機會讓蕭奕成了自己的姐夫,說不定反而能成就自己的機緣……
皇帝依然沒有開口,而皇後則是心中一寒:好一個巧言令色的三皇子!二公主私出皇宮之罪尚未罰,還想讓她得償所願,世上可沒這麽便宜的事!
“還請皇上三思。”皇後不緊不慢地說道,“鎮南王世子與搖光郡主的婚事可是皇上您親賜的,這才新婚沒幾日,若是二公主下嫁……那也隻能爲妾。堂堂公主爲妾,着實有損皇室顔面,恐怕又是一件笑談了。”
皇帝想到最近在王都的那些風言風語,臉色又黑了幾分。
韓淩賦見狀,連忙說道:“父皇,皇姐若是下嫁蕭奕,自然不能爲妾,至于搖光郡主是父皇下旨欽封的鎮南王世子妃,自然也不能貶妻爲妾,所以兒臣以爲可以并嫡,到時賜皇姐一座公主府……”
皇帝的冷冽的目光射向了韓淩賦,他又想做什麽?!
若說從前,皇帝可能會被韓淩賦的話說動一二,但是現在……
那個李姑娘的事還曆曆在目,他這是眼看着不能讨好鎮南王妃,又想回過頭來和蕭奕聯姻來争取蕭奕?這樣來回折騰,真當自己這個皇帝死了不成?
自己的這個三皇子,年紀大了,心也越來越大了!
皇帝的沉默讓餘下衆人紛紛在心中揣摩聖意。
張嫔摟着二公主,美眸含淚地說道,“并嫡實屬兩全齊美之策,求皇上成全了皓雪的一片癡心吧。”
“并嫡,這怎麽能行呢?”皇後立刻否決道,她義正言辭,眼中閃爍着寒光,“嫡就是嫡,庶就是庶,這若是嫡庶不分,豈不是亂了綱常?”
皇後暗暗地瞪了張嫔一眼,想要并嫡,與原配嫡妻平起平坐,這輩子都休想!
皇後理了理思緒,又道:“皇上,世子新婚就撇下嬌妻,趕往南疆殺敵,待日後世子大勝歸來,皇上卻賜下二公主,豈不讓在王都苦苦等候的世子妃寒心?”
張嫔看也不看皇後,溫聲道:“皇上,搖光郡主的爲人臣妾最清楚不過,她一向大度,肯定不會拈酸吃醋……再說這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韓淩賦沒有再出聲,他要說的都已經說了,接下來就看皇帝的意思了。
二公主卻是沉不住氣地叫道:“父皇……”
皇帝的嘴唇抿成一條直線,深深地注視着跪在地上張妃母子三人……
宮中的形勢波瀾起伏,詭谲難測。
另一邊,王都的鎮南王府中,諸事已經開始上了軌道,一切都變得井井有條起來。
次日一大早,針線房加班加點趕制好的秋衣終于發了下去,因着時間實在太趕,這一次每人隻先發了兩身,餘下的兩身秋衣以及冬季的冬衣,針線房還在繼續趕制中。
且不說南宮玥從南宮府帶來的陪嫁,這王府中的小丫鬟們還是幾年來第一次拿到量身定制的衣裳,丁香色,做工精緻,袖口還都滾了邊。小丫鬟們越看越是覺得好看極了,一個個都喜氣洋洋的,竟像是比逢年過節還要高興,也不用管事嬷嬷吩咐,就紛紛拿回去換了,還有些手巧的小丫鬟已經暗暗思量着要在裙擺上繡些花,點綴一下。
府中上下換上新衣後,一個個都是精神奕奕,走路有風,連辦起來事都有了些雷厲風行的味道。
小書房中,鵲兒繪聲繪色地把這些跟南宮玥描述了一遍,她故意誇大了說,南宮玥也聽個高興。
說話間,百卉和百合并肩走進屋來了,百合先福身禀告道:“世子妃,人牙子已經來了,您要不要親自去挑挑?”
南宮玥随意地吩咐道:“鵲兒,你和百合一起去挑吧。”
鵲兒和百合應聲後就一起退下了,隻留下南宮玥和百卉。
這兩個平日裏話最多的丫頭退下後,小書房裏立刻變得靜悄悄的,秋風透過窗棂吹進來,溫柔地拂在面上,靜谧閑适。
這一閑,南宮玥就有些懶洋洋的,靠在美人榻上幾乎就不想動了。
百卉壓低聲音禀告道:“世子妃,朱管家說宮裏還沒有消息遞來。”
百卉說得莫名其妙,南宮玥卻知道她是在說二公主的事。二公主昨日被帶回皇宮後,南宮玥就立刻吩咐了朱興讓安插在宮裏的人手去打探。
百卉繼續說道:“現在隻知昨日二公主被帶回宮後,就先送到了皇後的鳳鸾宮,皇後召了張嫔過去,跟着鳳鸾宮裏的人都被遣出殿了,隻留下皇後的幾個親信。後來皇上和三皇子也先後到了鳳鸾宮,至于鳳鸾宮裏具體發生了什麽,就不清楚了。朱管家說,他現在正在讓人抓緊打聽。”不過事關皇家顔面,皇後那幾個親信的嘴巴恐怕沒那麽輕易就可以撬開……
“我知道了。”
南宮玥微微颔首,跟着百卉語鋒一轉,問道:“世子妃,朱輪車已經備好了,您要何時出發?”南宮玥早定了今日要回南宮府一趟。
“一炷香後就出發吧。”南宮玥道,“你去叫畫眉進來,我要更衣。”
“是,世子妃。”
百卉正欲退下,突然目光一凜,朝着那排朝南的窗戶看去,幾乎下一刻,就見一道有些熟悉的單薄身形出現在窗外,一身簡單的青衣,少年還是一貫的面無表情,一雙黑眸波瀾不驚。
是小四!
百卉眉頭微蹙,以前三姑娘未出嫁時,小四就愛這麽不請自來地亂闖墨竹院,如今,三姑娘已經成了鎮南王世子妃,他還是這樣不管不顧地往王府的後院沖,實在是有些不合規矩。
現在世子爺不在王府,萬一一個不慎,傳出一些不好的流言……
百卉眼神有些凝重,但也沒說什麽,隻是俯身壓低聲音對南宮玥道:“世子妃,小四來了。”
南宮玥原本已經閉上的眼眸猛地睜了開來,腦海中浮現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官語白找她會有什麽事呢?難道是和阿奕有關?
思考間,她起身朝那排隔扇窗走去,小四寡言依舊,從懷中掏出一封信,隻說了一句:“公子給的。”
南宮玥接了信,他抱了抱拳算是告辭,跟着青影一閃,他輕松地躍上屋檐,消失不見。
南宮玥打開了信,隻掃了一行,便先略微松了一口氣。
還好,與蕭奕無關。
她接着往下看,眸中閃過一道異芒。
好吧,還是跟蕭奕有一些關系的……
官語白來信說的是昨日二公主被送到鳳鸾宮後發生的事情,二公主承認是追着蕭奕去的,而韓淩賦則提出了“并嫡”。
南宮玥眸光黯沉,下意識地捏緊了信,連信紙都有些捏皺了。
百卉在一旁一直留意南宮玥的神色,從她手指的動作已經猜出官語白在信中所提怕是不簡單。
南宮玥定了定神,繼續往下看。
按照官語白在信中所說,皇帝并沒有同意這荒唐的請求,而是把二公主暫時幽禁在雪合宮裏。
二公主私自逃出宮,壞了皇室的顔面,這罪狀決不輕,可現在皇帝卻隻是輕描淡寫地罰了二公主幽禁……
皇帝好面子,并嫡一事違背倫理,他理應不會輕易答應,幽禁二公主說不定另有用意。隻是蕭奕也說過,皇帝耳根子軟,又優柔寡斷。
遲則唯恐生變……
二公主一事不能拖!
南宮玥垂眸沉思,沉默地燒掉了信,然後對百卉說了一句:“我記得明日是去宮裏請平安脈的日子了吧?”
“是,世子妃。”百卉回道。
宮裏自有太醫随時伺候,南宮玥隻每月兩次去請平安脈,開個平安方即可。
百卉看着她的神色,小心翼翼地問道,“世子妃,您今日還回南宮府嗎?”
南宮玥并沒有爲二公主的事而煩心,勾了勾唇角道:“當然。”
被小四這一耽擱,她們又晚了近一炷香在從鎮南王府出發。等到了南宮府,向蘇氏請過安後,南宮玥便直接去了淺雲院。
林氏早已得了消息,親自在屋外迎着,一見到她,便是眼睛一酸,又想落淚了。
“玥兒……”林氏拉着她的小手進屋。
離回門這才半個月,林氏就覺得度日如年,天天想着女兒獨自在鎮南王府裏不知道呆得習不習慣,底下的人伺候得盡不盡心……可是現在驟然見到女兒,卻是千言萬語無從說起。
“娘親,”南宮玥親熱地依偎着林氏,嘴甜地說道,“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女兒真是想死娘親了。”
“你這丫頭,嫁了人後,嘴巴也變得油嘴滑舌起來。”林氏故作嗔怒地點了下南宮玥的額頭,“你現在是世子妃,平日裏可不該再這麽孩子氣,不然的話,會被底下的人看輕了。”女兒年紀小,林氏很是憂心她震不住那些刁鑽的下人們。
林氏拉着南宮玥坐下,擔心地問起了她最近的情況,南宮玥自然是一一地答了。
聽女兒安排得井井有條,林氏心裏放心了不少,握着她的手一臉欣慰地道:“這樣,娘就放心了。玥兒,若是以後有什麽要緊事,你自己處置不來的,就遣人回來告訴娘一聲,讓你爹和哥哥出面。”南宮玥畢竟是女流,日常中總會遇上一些不便女子出面的事,如今蕭奕不在,由父兄出面那也是情理之中。
南宮玥乖巧地點頭應了。
林氏不放心地又叮囑了幾句後,南宮玥這才說起了此行的真正目的:“娘親,我有一件事想問問您……”
林氏不由失笑:“玥兒,你跟娘有什麽話不好說的。”
南宮玥也不兜圈子,試探地問道:“娘親,哥哥都十五歲了,對他的婚事,您可有什麽打算?”
談及南宮昕的婚事,林氏也有幾分憂愁,蹙眉道:“玥兒,你哥哥現在的情況雖然大好,可始終跟常人還是有那麽一點不同……”
再者,這一旦涉及到親事,女方定會細細打聽南宮昕的情況,好一點的人家恐怕是會嫌棄南宮昕。
林氏歎了口氣:“我看想要選個門當戶對的,怕是有點困難,所以,我想着在門第低一點的人家選,也不求其他,隻求姑娘人品好,會管家理事就成了。”
林氏爲這個問題也頭疼很久了,挑得太差一來怕委屈了兒子;二來更怕撐不起這個家。
她猶豫着又道:“實在不行,就再等等,等你哥哥考中了舉人或秀才再說……”
既然林氏對南宮昕的婚事還沒有個着落,南宮玥暗暗松了口氣,越發覺得此事未嘗不可一試,便意有所指地說道:“娘親,要我說啊,最好找個不介意哥哥的情況,還同哥哥談得來的姑娘,那以後他們才能過得和和美美……”
“這樣的姑娘可不好找!”林氏失笑地搖頭,被南宮玥天真的話語給逗樂了,“要是真有這樣的姑娘,娘早就上門提親去了,哪裏還會在這裏發愁啊?”林氏是越說越愁,不禁又長歎一口氣。她不想女兒嫁那麽早,女兒偏偏就給嫁了;而兒子正是婚嫁的年齡,卻連婚事都沒個着落,也難怪這俗話說兒女都是上輩子的債主冤家!
南宮玥嘴角彎了彎,壓低聲音道:“娘,您覺得六娘如何?”
“六娘?你是說傅家六姑娘?”林氏吓了一跳,傅雲雁可是詠陽大長公主的嫡孫女,門第實在太高,若是南宮昕未曾生過病,倒也能勉強能算門當戶對,可是現在……
林氏臉上有幾分糾結,問道:“玥兒,你怎麽想到她了?”難道昕哥兒和六娘……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林氏在心裏對自己說,她的兒子她最清楚,雖然現在神智已清,但從小被保護的太好,以至爲人處事都還十分單純,恐怕還不懂男女之情。
南宮玥雖然心裏有所揣測,卻也不能壞了六娘的名譽,便笑道:“哥哥經常去詠陽祖母那裏練習騎射,我瞧他同六娘挺談得來的,而且我也喜歡六娘,要是六娘做我的嫂子,我們肯定能好得跟姐妹一樣……”
南宮玥這麽一說,林氏自然是有些心動。這挑兒媳若是挑了個和玥兒處不來的,那以後玥兒回趟娘家豈不是都要看人臉色。傅雲雁她也見過,的确是個不錯的姑娘。
見林氏有幾分意動,南宮玥又道:“娘親,您何不找個機會去趟詠陽大公主府探探口風?沒準能成就一段好姻緣呢!”
“這……”林氏還是有幾分猶豫,正所謂:擡頭嫁女兒,低頭娶媳婦,這老話總是有些道理的,這詠陽大長公主府始終是門第太高……
南宮玥看出林氏的心思,也沒有再勸,反而語鋒一轉:“娘,我們把哥哥叫過來問問如何?”
林氏怔了怔,南宮玥已經揚聲喊道:“百卉,去把二少爺叫來。”
屋外的百卉立即領命而去,沒一會兒,原本在外書房讀書的南宮昕就興沖沖地趕來了。
“妹妹!”人還未進屋,聲音先傳了進來。
下一瞬,身着青色直裰的少年神采飛揚地走進屋來,隻見他面如冠玉,眉目俊秀,大步跨過門檻時,袍裾翻飛,外面的陽光溫柔地灑在他白玉般似的臉上,更顯豐神俊朗。
“娘親,妹妹!”南宮昕笑吟吟地打了招呼後,在南宮玥身邊坐了下來,第一句便是,“妹妹,你瘦了!是不是王府的廚子不好?府裏的廚子好,娘,我們給妹妹送一個過去吧?”
林氏失笑地搖頭:“還用你做好人?娘早就給你妹妹陪嫁了好廚子了!”不過南宮昕這麽一說,她也隐隐覺得女兒似乎是瘦了點,急忙道,“我得去吩咐廚房多做幾個你喜歡吃的!”
“娘,不用了。”南宮玥一把拉住了林氏,“我隻有一張嘴,哪裏吃得下那麽多。”眼看着這話題被南宮昕不知道帶偏到了哪裏去,南宮玥忙提醒林氏,“娘,我們還有話要跟哥哥說呢。”
林氏這才想了起來,便又坐了回去。
南宮昕看了看林氏,又看了看南宮玥,一頭霧水地問:“娘,妹妹,你們有什麽話要跟我說?”
南宮玥和林氏互看了一眼,最後率先開口問道:“哥哥,你覺得六娘如何?”
“六娘很好啊!”南宮昕想也不想地答道。
南宮玥眼中染上幾分笑意,心中一動,故意問道:“哥哥,若是我和六娘一起掉水中,你先救誰?”
林氏眉頭一皺,心想:女兒這時問的什麽問題,這還用問嗎?肯定是——
“當然是妹妹。”南宮昕果斷地又答,林氏在一旁頻頻點頭,兒子心中一向以女兒爲重,這答案顯而易見。
卻不想南宮昕下一句就是:“六娘會泅水的。”
南宮玥卻不意外,又問道:“哥哥,你是什麽時候學會泅水的?”
南宮玥這麽一問,林氏也猛然想了起來,自從四年前落水差點溺死後,南宮昕便有些怕水,而林氏更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都是命人死死地跟着南宮昕,絕不許他靠近水池之類的地方。
可是南宮昕又是如何學會泅水的呢?
答案隐隐地浮現在了林氏心中。
下一刻,便聽南宮昕摸着鼻子道:“是六娘讓阿鶴教我的。六娘說我越是怕水,才越是應該去克服對它的恐懼,去戰勝它!”他越說越是興奮,“娘,妹妹,真的是這樣呢!我學會泅水以後,就覺得泅水好玩極了!娘,妹妹,不如我也教你們吧?你們别怕,其實泅水……”
他說得滔滔不絕,可是後面的話林氏幾乎都沒有聽進去,隻是直直地看着兒子,眼前浮上一層水汽。兒子真的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成長了!他已經是一個大人了!
林氏定了定神,心裏已經基本有了主意,毫無預警地問道:“昕哥兒,你想六娘做你的媳婦嗎?”
正在說話的南宮昕頓時卡主了,眨了眨眼後,結結巴巴地問:“就……就像……妹妹和阿奕?”
林氏用力地點頭道:“沒錯,就像你妹妹和阿奕,讓六娘嫁到我們府裏來,以後你們永遠在一起!”
“永遠在一起……”南宮昕喃喃地念着。忽然,他白皙的面孔浮現一層紅暈,瞬間滿臉通紅,仿佛要滴出血來,可是那雙漆黑的眼眸卻是閃閃發光,燦若寒星。
他雖沒有回答,但林氏也不需要他的答案了,他的表情、他的眼神已經是答案了。
林氏心中終于拿定了主意。既然南宮昕喜歡傅雲雁,而他們之間也并非天差地别到完全不可能的地步,那她做母親的,哪怕是有些艱難,也該爲他去試一試才是。
說不定這婚事能成呢?
她還是去詠陽大長公主府先探探口風才是。
如此,打發走了南宮昕之後,林氏親自寫了張帖子,遞到了詠陽大長公主府。
陪着林氏用過午膳,南宮玥就告辭回王府,而次日,她便進了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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