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物?”蘇氏冷聲問。
“一個鬼面具,一件白衣,是昨晚那扮鬼的人逃到花園後門時因爲被甯婆子撞見,倉促扔下的。孫女已經帶來了。”南宮玥從意梅手上接過一個藍色的包袱,雙手奉上。
衆人的視線頓時都集中到了那個包袱上,目光炯炯,心裏都想着:難不成真的有人裝鬼吓人?
“拿來我看看。”蘇氏沉聲道。
“姑母不可!”蘇卿萍一臉擔憂地道,“如此腌臜物豈可污了您老人家的眼。”
“萍表姑此言差一。”南宮玥一臉正色地道,“真正腌臜的應是人心,昨兒那人扮鬼驚吓到的是我哥哥,若是不把這事查清楚了,把那人揪出來,明兒不知誰還會遇害!”
說着,她也不等蘇氏回話,就果斷地打開了包袱……饒是衆人都已經有了心裏準備,這一見之下,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這鬼面具做得着實猙獰,白天已經覺得瘆人,晚上更不用說了!
“啊……”南宮琳更是吓得尖叫了半聲,後半聲被她自己緊緊用手捂住了。
蘇氏眼中陰雲密布,還是沒說話。
南宮玥也不着急,不疾不徐地繼續道:“祖母,孫女昨晚已經細看了這面具,倒是瞧不出有什麽特别的。隻是這白袍,孫女覺得這布料是松江細布。”南宮玥這話如熱油鍋裏下了一滴水,濺起嘩聲一片。
蘇氏聞言眉頭幾乎擰成了一個疙瘩,松江細布是近一年才由錦繡布莊推出的新布料,這布料産量少,可以說是供不應求,從前的南宮府在老家守孝,以低調示人,根本就沒進過這種布料,倒是這次進京後,有人向南宮府示好,送了幾匹。難不成這鬧鬼的事還和府裏的主子扯上了關系?
那無論查出是誰,都是大大的笑話!
傳揚出去,怕是要成爲整個王都的笑柄!
蘇氏眼中陰沉不定,右手緊緊地握着圈椅的扶手。
這面料是……蘇卿萍眸光一閃,一臉好奇地道:“我看這布料沒什麽特别的啊,就是普通的白布而已。玥姐兒怎麽就認定那是松江細布了?”
南宮玥拿起了那件白袍,道:“衆所皆知,松江細布雖然看着與普通細布無異,卻有一個特點,那就是遇水就會變得更加貼身柔順又吸汗。這布府裏總共也沒幾匹,王嬷嬷,我說的可對?”
“是,三姑娘。”王嬷嬷連忙道,“如果老奴沒記錯的話,府裏三位夫人各得了一匹,大小姐和蘇表姑娘也各得了一匹。”
趙氏微微颔首:“确是如此。”
蘇卿萍聞言,卻是一臉的詫異,讷讷道:“我,我也有……”然後她突地脹紅了臉,“是了,我想起來了,姑母是派人送過來一匹白細布……倒是我眼拙有眼不識金鑲玉,讓明珠蒙塵了。”說到後來,她羞愧地低下了頭,露出了細長白皙的脖頸,眸中卻有一抹晦暗之色一閃而過,原來那是松江細布,替姑母送東西的下人也不提醒自己一下,讓自己鬧了笑話!
南宮琳心中憤憤:自己身爲南宮府的正經小姐都沒能得到,卻讓蘇卿萍這麽個沒有眼光的窮親戚得了,祖母也正是心偏到天邊去了!果然還是母親對自己最好!
蘇卿萍轉而又心下一松,眼珠滴溜溜一轉,有了主意。她突然對身邊的丫鬟六容道:“六容,你去把我的松江細布取來讓三姑娘看看。”
“是,大姑娘。”六容領命而去。蘇卿萍就住在榮安堂的偏院裏,路程不遠,沒一會兒,六容就抱來了一匹白布。
意梅在南宮玥的示意下,上前看了看,回話道:“三姑娘,确是松江細布。”
蘇卿萍不由勾了勾嘴角,眼中閃過一抹得意。
南宮玥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裏,心中一沉:照道理,蘇氏還沒表态,蘇卿萍完全不需要如此急切地以示清白,可是她偏偏這麽做了。以自己對這個女人的了解,蘇卿萍從不做無用之事,難道說……
南宮琳的目光落在蘇卿萍的布匹上,心想着反正自己問心無愧,幹脆就上前一步道:“三姐姐,我娘已經把她的松江細布給我做了中衣,那些碎布料也還在,我這就讓杏雨去取。”她對身邊的丫鬟杏雨使了一個眼色,杏雨立刻應聲而去。
“麻煩三妹妹了。”南宮玥欠了欠身,又對意梅道,“意梅,你去把我娘那匹松江細布也取來……”
“這就不用了吧。”趙氏打斷了南宮玥,“二弟妹又怎麽會去害昕哥兒呢!”
南宮玥卻仍是堅持己見:“大伯母,我娘自然不會害昕哥兒,侄女這也是怕有内賊。還是一一對證的好。”意梅趕忙領命而去。
形勢走到這一步,趙氏不由眉頭一皺。現在她若是再不表态,就好像她心虛了一樣,便對應嬷嬷道:“應嬷嬷,你去把我和琤姐兒的松江細布取來。”
“是,大夫人。”應嬷嬷也退下了。
蘇氏仍舊端坐在圈椅上,面色陰沉,什麽也沒表示。
等待的時候總是如此的漫長,榮安堂裏一時寂靜無聲,南宮琳悄悄過來,拉了拉南宮玥的衣袖,小聲嘀咕:“三姐姐,你說,會是誰呢?”
南宮玥的臉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情,“這我怎麽會知道?”
“那你最希望查出誰?”南宮琳這話明顯的不懷好意。
南宮玥的臉上露出了一絲譏诮:“四妹妹這話就不對了!我相信無論是大伯母、三嬸嬸和大姐姐都不會做如此下作的事。可妹妹這口氣,莫非是懷疑……”她故意欲言又止。其實原本南宮玥也曾懷疑三嬸嬸黃氏,畢竟黃氏不久前剛與自己和娘親接下仇怨,可是現在看南宮琳的态度,她幾乎可以肯定此事應與黃氏無關。
反倒是“她”……南宮玥意味深長地看了蘇卿萍一眼,自己這位萍表姑的行爲實在有古怪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