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前幾日出了仙子被殺的事情之後,整個别院裏的防禦等級便上了一個台階,離郡輕騎日夜巡守,嚴密程度簡直堪比太守府宮。
洛川所在的居中院落,十分甯靜。
思齊和花語的房間已經熄了燈,顯然這些天忙忙碌碌,已讓她們有些疲憊。
千雪的房間一樣漆黑,卻是因爲這個時間她還尚未回來。
影子才剛離開,洛川的雙眼之中赤紅的顔色漸漸退去,還原成本來的黑白模樣,他起身來到桌前,爲自己倒上一杯白開水,一點點的喝,把白水喝出了白酒的感覺。
就在剛才,影子一如往常來協助他訓練那一雙赤瞳的運用,洛川将白天神迹降落分壇時自己的感受和盤托出,影子明顯有些驚訝,不惜冒着創傷洛川的風險将自身的真氣運入其體内氣海,可感受一番之後,除了發現洛川體内火系真氣的精純程度又有提高,且氣海之中金色鎖鏈有所松動之外,沒有發現任何其他的變化。
洛川又運起赤瞳内視身體,一樣隻覺得體内火系真氣較之以往變得越發精煉,運氣之時真氣流轉速度變得更快,除此之外就隻覺得氣過經脈有了些額外的灼熱感,其它就實在沒有半點變化。
難道說那一線詭秘神迹從天而降,就是爲了給某個如他一般的有緣人洗滌真氣?
還是說,但凡在那壇場之上的人,人人都如他一般接受了神迹洗滌?
沒有人能夠給他答案。
洛川與影子一番長談也沒能聊出個所以然,隻是對這一番變故更多了些疑問,徒增煩惱。
洛川舉起喝盡了白水的空杯子,看了看杯底的刻印,腦子裏卻完全在想其它的事情。
這一次從來到興城至現在,其實也才不過幾日的時間,可每日裏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的發生,讓他有種被牽着鼻子走的感覺,甚至于包括今日祭天之禮上的所謂神迹,他都曾懷疑是不是人爲造就,所有的謎題一個壓着一個,讓他都有了些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的危險感覺。
想不通,斷不明。
他将茶杯放在桌上,返回床邊,也不脫衣,就那麽趴在上面,一如自己在另一個世界慣常的方式一樣。
他将頭埋在枕頭裏,讓今日種種在腦海中一一複盤,一個個面孔走馬燈一般複現,分析着每一個人每一個細小表情背後的真實含義,不知不覺間已沉沉睡去。
沒有修煉冥想,隻是如凡人一般睡眠。
一夜無話。
等到第二日清晨,思齊敲開房門,才發現洛川正從床上爬起來,迷迷糊糊伸一個懶腰,随手拍一拍身上的衣服,卻發現有些褶皺根本沒法撫平。
于是洗漱換衣,一番折騰以後時間便有些緊。
車隊起行,禦辇飛快。
等到衆人趕到暑宮壇場,第二日的祭天之禮已經快要開始。
或許是因爲祭天首日出現的神迹,今日到場觀禮之人不但沒有減少,反而變得更多了。
人們堆擠在壇場四周,一個個目光灼灼盯着壇場上空,渴望再睹神迹。
可大概真的應了可遇而不可求的說法,這一日的祭天之禮一切祭禮一如前日,包括四大宗門掌教和四位太守再次齊聚,但直到祭禮完成,甚至臨近正午,天空中也再沒有出現任何異狀。
洛川站在分壇之上,緩緩收回看向天際的目光,掃視四周,發現秦萬松和常五溪等幾個望川劍修的身邊多了些生面孔,再往其它方向去看,才發現壇場四周穿着望川劍宗道袍的陌生人确實多了不少。
他走下分壇,去到秦萬松等人身邊與衆人打個招呼之後,便匆匆離開了。
因爲今日,他要去正式登門,拜訪聽風閣掌門,鍾舒夜。
禦辇起行,經過暑宮集市。
腦子裏轉着各種念頭的洛川打開車窗看向外面,發現今日的集市比之前幾日明顯要繁榮了不少,不但遊逛的人多了許多,便是攤位都多了半數不止,幾乎将偌大一個暑宮大殿前廣場占滿。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掃向集市某個不起眼的位置,卻發現曾在那裏的神秘黃衣老人已經不在,隻留下一片白地,即便如今集市的攤子多了許多,也沒有人選擇那個冷僻角落。
他微微皺眉,便就關上了窗,靠在車廂一角閉目養神。
好一會兒沉思之後,問另一個車窗邊向外看的影子道,“廣郡、永昌郡和安陽郡衆人今日去往何處?”
影子聞言關上車窗,回頭道,“雲三山的車架往廣郡别院去了,雲百樓方才與孟嬌陽一同去了後宮,晏思語照舊去往逍遙谷别院的方向,但今日一早,祭天之禮尚未開始,孟嬌陽就已經往逍遙谷别院遞了拜帖,與雲百樓一叙之後該是還要往逍遙谷去的。”
“雲百樓去見了孟嬌陽?”洛川念叨了一句,然後沒了下文。
影子也不再說話,重新打開車窗,往外看。
一路無話,離郡車隊順利抵達聽風閣暫住的别院,這是一處道路寬闊竹林環繞的白牆大院。
洛川與影子思齊一同下了禦辇,隻一落地,思齊便忍不住由衷的贊了一句,“好一處城中綠地,”她側頭看向洛川撇了撇嘴道,“現在看來,永昌郡給我離郡和蒼顔劍宗安排的地方,才是最差的所在。”
洛川微微一笑,沒有理她,徑直往别院門廳的方向走去,因爲已經有一個身穿綠裙身型高挑的中年婦人候在那裏,在她身側落後半步的地方,則是洛川曾見過了幾次的總是與玲珑少女鍾韻相伴的高大男人。
不等走到近前,洛川已經遙遙抱拳行了一禮道,“晚輩洛川,見過前輩。”
那中年婦人臉上笑容恬淡,聞言也自回了個道禮,聲音如雨落池塘,“聽風閣風清子,見過離郡太守大人。”
“原來是風清子前輩,竟勞您親自在此等候,實爲晚輩罪過,”洛川又與那高大男人點頭爲禮,一邊随中年婦人往别院内走,一邊看向四周問道,“風清子前輩,怎麽不見鍾姑娘?昨日洛某才與她說過今日會來拜訪。”
中年婦人聞言臉上笑容有些無奈,“大概是我們從小将韻兒管得過于嚴了些,極少讓她下山曆練,如今一朝放野,便總是見不到人了。”
洛川聞言哈哈大笑,“這便是我可以理解的事情了,當初一朝離了中京城,我也是想着天下之大,都該去看看的。”
中年婦人回頭看了洛川一眼,笑着搖了搖頭。
沒有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