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到了夜晚降臨,大會首日的齋醮儀式他也沒有去。
讓參加大會的不少人頗爲驚訝。
别院深處,洛川與秦萬松等一衆望川劍修在花園竹林裏飲宴,影子立于其身後,年輕女道坐于桌前,千雪、思齊和花語則仍舊在集市流連沒有回來。
席間衆人坐而論道,又或者以氣爲引将酒水虛空攝入口中,各色光芒閃現,各種技法頻出,如此場面若是讓暑宮裏的散修們知曉,恐怕要羨慕得當場昏厥。
修道,所謂玄之又玄,衆妙之門,每個人對道的理解都可能千差萬别,單純靠自己琢磨總是過于坎坷,這也是爲何擁有傳承的宗門往往更容易誕生強者的原因之一,一人之力,一人之見解,總抵不過從古至今千萬人之力,千萬人之見解。
博采衆長,才能将這玄妙世界的道,理解的更加深刻。
洛川很喜歡這樣的氛圍,每當身處其中,便覺得神奇非凡,好像遨遊于無盡宇宙,所見所思所想皆是從未有過的非凡體驗,讓他可以暫時忘卻世俗的種種,隻專注于對自己和這世界的研究。
不可自拔。
可這世界的客觀存在又總是會将人從那種超脫之中拉回現實。
就在衆人盯着幾個望川劍修隔空争奪桌面上空的酒杯時,一個洛川熟悉的離郡輕騎飛快的跑入竹林來到洛川身邊,湊到他耳邊輕聲說了一句什麽,洛川身後的影子便倏地消失在原地,下一秒,天空中便傳來轟隆隆的聲響。
一衆望川劍修立刻警惕起來,秦萬松看向洛川問道,“有人夜襲别院?!”
洛川搖了搖頭,飛快起身,看一眼天空中的戰鬥景象,然後直接就往竹林外走,一邊走一邊對一衆望川劍修道,“是缥缈宮那邊出了問題,一名仙子死在了咱們别院,如今,整個缥缈宮的人都已經逃了出去......!”
望川劍修和年輕女道知道不好,起身相随。
常五溪一邊趕到洛川身邊一邊詫異道,“是說缥缈宮的仙子在咱們的别院裏遇襲?那......那她們跑什麽呢?”
長須老道難得的嚴肅了表情道,“這不明擺着的事情,此事背後定有陰謀,案發在咱們别院,她們又是如此作爲,十有八九是要讓全天下的人都以爲咱們就是兇手!”
常五溪一愣,随即怒道,“這不是嫁禍無辜,這......修道之人怎可如此?!”
“無論如何,我們都要先去那裏看看,”洛川大步流星,“今夜的事情有些蹊跷,諸位前輩要小心些。”
秦萬松等一衆望川劍修紛紛應和,緊随其後,一行人浩浩蕩蕩便到了别院邊角一個缥缈宮選定的住處院落,他們到來的時候,這裏已經被數十名離郡輕騎圍得水洩不通。
騎兵軍候洛長恭在此等候,隻見他原本血色的铠甲、面甲和雙手上滿是鮮血,看見洛川等人前來,隻是緩緩行了個軍禮低頭道,“太守大人......”
洛川微微皺眉,“發生了什麽?”
洛長恭似乎有些恍惚,面甲下的雙目顯得迷離而缺乏神采,“我隻記得傍晚時分,缥缈宮一個仙子找到我,說掌門青藍子有事相求,我便跟她來了,等到進入這處院落,便覺四肢乏力繼而不省人事......醒來之時就在那屋内,和那缥缈宮的一個仙子一同躺在血泊之中,手中......”
他拿起至今仍握在手中的長劍,那是他獲封“洛”姓時得到的禦賜飛劍,時常被他挂在戰馬一側,此時的飛劍之上沾滿鮮血,“手中握着這把劍......!”
一衆劍修聽得面面相觑。
洛川則面無表情,當下一言不發大步往院落内走去,一衆劍修也跟了進來,洛長恭則一動不動持劍站在那裏,哪都沒有去。
洛川在報信騎兵的帶領下進入院落,如今的院落中到處都是輕微打鬥的痕迹,牆上劍痕,柱子焦黑,他隻是一掃而過全不理會,然後便到了那一間屋子。
騎兵輕輕将虛掩着的房門推開,一股濃郁的血腥氣便撲面而來,洛川早已不是沒有見過血的人,但卻沒有第一時間走入房間,隻是和衆人一起站在房門外往裏看。
隻見房屋當中床榻一旁的地面上躺着一具女屍,屍體下面盡是血迹,那血水沿着她的軀體蔓延開來,染透了小半個屋子,原本潔白缥缈的裙子上血迹斑斑又淩亂不堪,尤其下身位置一片狼藉,有着明顯的撕扯痕迹,以至于那女屍大片的雪白皮膚裸露在外,看起來是遭了侵犯的。
“你們來時就是這樣?”洛川問道。
那傳信騎兵點了點頭,“我們來時軍候大人就站在院中,缥缈宮的人已經全都不在了,見此情形我們也就沒有進去這屋子。”
洛川點頭,視線在房間内一切細節掃視完畢後,轉身來到院中,“将這屋子連同院落一齊封鎖,任何人不得進入。”
一衆騎兵飛快的動作了起來,秦萬松和長須老道幾人則在看天。
“天空中與影大人對峙的神秘人沒有想要搏命的意思,應該隻是拖延時間,如此看來,今夜之事确實是個陰謀,隻是......”秦萬松皺眉回頭看向那已然被關上房門的屋子,“隻是缥缈宮的仙子确确實實死在了我們的别院,如今她們一整個宗門的人都逃了,若是有人栽贓,說不定如今已經滿城皆知,這......怕是就說不清了啊......!”
“自然是說不清的,既然人都跑了,捂也捂不住,”長須老道也将目光從天上收回,“可如果不捂,總不能讓永昌郡司律府衙的官吏來院子裏查吧,說不定栽贓的就是永昌郡,而且,外面那個軍候怎麽辦?别忘了如今咱們的院子裏可還扣着兩個興城的官呢。”
“讓四大宗門的人來查,”常五溪道,“這事情如此蹊跷,四大宗門總可以秉公而斷還我們清白吧。”
“就怕查出來的東西......”魁梧道士蕭斬看向洛川,“還是會對我們不利啊......”
“身正不怕影子斜,咱們既是被誣陷的,怕什麽?”常五溪道。
“如今這場面外人看了一目了然,缥缈宮的仙子死了,殺人兇器就在那軍候手上,”蕭斬道,“你非要說我們是冤枉的,那缥缈宮的仙子難道是被她們自己人殺了的?就算事情真的如此,你又如何證明?”
“最怕的不是無法證明,而是即便你證明了......”秦萬松長歎道,“大衆仍是不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