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地主的孟嬌陽起身将洛川送到殿外,又囑咐十數名宮廷侍者務必将洛川一行安頓妥當之後,才轉身回到殿内。
隻是無論他與晏思語兩人和廣郡太守雲三山聊得如何熱烈投契,那個先前将這一場八方會面當舞台的雲百樓卻不再說話了,仿佛一個真正的公子一般,隻是旁觀。
離開宴客殿的洛川也沒有多餘的心思,不但沒有去逛什麽修煉者集市,甚至還登上了已經從城外趕來的太守禦辇,在洛長恭等離郡輕騎和一衆望川劍修的護送下出了暑宮。
禦辇廂體漆黑,車輪金黃,通體陣紋覆蓋,寶石點綴其中,車廂内毛皮錦緞,暖木茶台,隻是看着就讓人感到舒适。
禦辇内,洛川坐于窗邊,打開車窗看向窗外,通過暑宮厚重的城門之後,一個仿佛他前世見過的佛教白塔一般的建築緊貼城牆矗立于外,“這是個什麽東西?”
聽他問起,車廂内影子、千雪、思齊和花語四女齊齊看來。
千雪隻微微側頭瞧了一眼便不再看,專注于在車廂内的書架上挑選新的書籍,“看到那石塔上方的紅色妖丹了嗎?那是一顆六境妖丹。”
洛川這才注意到,白塔頂尖上有一顆裏外赤紅的珠子,與江伯從離郡古道上得到的那兩顆大小相當,隻是顔色不同,“這是個......法器?”
千雪找到了自己想要看的書,就沒有想要理會洛川的意思。
影子接口道,“是隐匿法陣,”她回頭看了看那暑宮,“如果想要覆蓋這麽大一片宮殿群,至少要五座這樣的基塔。”
洛川想起自己在六鳳山時被那巨蟒籠罩的漆黑天幕,又問,“是與六鳳山那個差不多的東西?”
影子搖頭,“暗部事後将六鳳山周邊十裏搜了個遍,什麽都沒有發現,最大的可能是那條蛇布置法陣根本沒有借用任何法器,而且從功效上來說,六鳳山的那個也比這個強了太多,不但可以隔絕上三境強者的感應,還可以隔絕外界視聽,兼且有一定防禦作用,眼下的這個,就隻是隔絕内外感應而已。”
“隐匿法陣......”洛川微微皺眉,一時間陷入沉思。
思齊和花語對視一眼,沒有說話。
正在看書的千雪卻擡頭看了洛川一眼,“那個雲百樓讓你感到有些不安?”
洛川被從沉思中打斷,聞言也不避諱,直接了當的點了點頭道,“我印象中的雲百樓,是個善于躲在幕後去做計算的狠角色,而不是如今天這樣,将自己置于所有人目光之下,光明正大作口舌之辯,”他抿嘴沉默了片刻後低聲自語,“而且今日所見的雲百樓,與我前一次相見時,不同......到底是哪裏不同,我沒有想明白......”
花語看向思齊,思齊搖頭,前一次相見時是怎麽個情況,除了洛川就隻有遠在離城的羅江知道。
千雪将書放在腿上,稍稍回想了一下方才宴客殿内的情景,道,“若說有些奇怪的地方,我覺得有兩處,一是中洲各地如今其實大妖頻現,可他隻将九聖遺脈的幾個案例拿來說事,這多少有些刻意,二是他今日所言邏輯混亂,談天侃地似乎說了很多,但實際上又好像什麽都沒說,等到你将話題引到橫聯邊郡、縱聚仙門的事情上,将廣郡隔絕于三郡之外,他才好像有了些實實在在的反應,可其後應對又實在令人失望,若不是我也曾親眼見過此人,我甚至要懷疑今日所見是個替身!”
花語同樣皺眉,聽到此處忍不住開口道,“大概又是故布疑陣、故弄玄虛吧,雲百樓和他的陰靈做事往往如此,真正出手之前先布迷陣,讓對手緊張不安、胡思亂想,以至于無法很好的捕捉他們的實際意圖,相比較這些,我倒更在意他的‘霸王’一說,那句話落在今日在場衆人的耳中,恐怕比饕餮遺脈登頂望川更讓人在意。”
洛川看向窗外再次陷入沉思,好一會兒沉默之後才道,“其實無論是我還是他都明白,如今的西南漢州,隻有離郡和廣郡能夠成爲彼此的對手,安陽郡陷于南夷北上的困境難以自拔,永昌郡失去了近半土地元氣大傷,這兩郡根本無法成爲離郡和廣郡争奪山上宗門的阻礙,無論他們在這些時日裏說了什麽做了什麽,都無法改變這一點,除非......離郡與廣郡一上來就是不死不休的架勢,才可能會給他們一些不好的暗示,可雲百樓,似乎正在這麽做。”
四女沉默傾聽。
“西南漢州四大宗門如今齊聚,蒼顔劍宗與我洛氏相交兩百餘年,如今蒼顔掌教亦發聲對我鼎力支持,廣郡金劍門隻以今日那位掌教淩安子的态度便可明晰,金劍門之于廣郡亦是死心塌地,”洛川緩緩道,“對于廣郡和離郡而言,四大宗門之中可以一争的,不過是身處河内郡南部三城卻偏偏趕來參會的聽風閣,以及那個雖說處于安陽郡境内卻難免因爲局勢生出其它想法的逍遙谷,來興城之前我也曾想過若是可以,與廣郡和平相處各取其一也無不可,如今看來果然是不可能的。”
“雲百樓大概是要在這興城,與我來一場針對山上宗門的對決,必要分出勝負,甚至不排除還想分出生死,如此,則聽風閣與逍遙谷兩大宗門我們必須保證可得其一,其餘小宗門與散修也便不是可有可無,可謂寸土必争了,同時,還得時刻關注城外各方駐軍的動向......”洛川回頭看向四女,“此外還有一事讓我心憂,蘇先生此前往聽風閣與逍遙谷一遊,前些時日來信再次說明大會之前必會抵達興城,可如今四郡太守和四大宗門全都到了,卻不見他,十有八九是遇到了什麽麻煩......”
千雪看向影子,影子緩緩搖頭。
就在車廂内陷入一片寂靜的時候,車廂外卻忽的嘈雜起來。
洛川打開車窗,幾人順着聲音傳來的方向去看,就見護衛着馬車的離郡輕騎隊伍之前,那幾個騎了馬爲車隊領路的永昌郡官吏驚慌失措!
一個兩鬓斑白的老漢,持刀躍起,一刀下劈,便砍斷了一名官吏的臂膀!
刀勢仍舊不減!
直直砍掉了那官吏胯下的馬頭!!